宮氏想教沈丹舒規矩,沈栗便要安排那兩個丫頭先學學規矩。


    宮氏遲疑道:“這……”


    沈栗便去看宮淅。


    宮淅隻覺著這位內弟麵上含笑,卻從漆黑的瞳仁裏陰森森透出寒意來,打了個冷顫,忙道:“這個主意好,聽說胡嬤嬤是宮裏出來的,規矩數一數二。”


    “正是。若是平常自家用的倒也罷了,要送到老夫人那裏貼身伺候的,總要教好了規矩才妥當。”沈栗笑道:“外麵正為會試舞弊的事鬧著,姐夫還是趕快迴府,緊閉門戶,不要惹了嫌疑才好。”


    宮淅頓時想起來他還曾被人勸的心動,差點就摻和進去,嚇了一跳:“賢弟說的是。姑母,今日不好再留了,等事情平息再來拜見。”


    宮氏未料幾句話的功夫宮淅就拉著沈丹舒跑掉,正在發愣,沈栗跟著告辭:“趁著天色還早,侄兒差人把這兩個丫頭帶去給胡嬤嬤。”


    宮氏一口氣憋住,暗想反正沈丹舒是認下這兩個丫頭了,難道還能退貨不成。皮笑肉不笑道:“為了宮家的事,叫謙禮費心了。”


    出了宮氏的院子,宮淅立馬保證道:“七弟,娘子,在下絕沒有這樣的心思,姑母那裏……”


    沈栗點頭道:“知道姐夫的難處,不必放在心上。姐夫且先行一步,愚弟與六姐說幾句話。”


    宮淅滿腦子官司,擔心地看看沈丹舒,猶豫地走了。


    沈栗吩咐人領著兩個丫頭往胡嬤嬤那裏去,才轉頭笑道:“六姐的心性愈加沉穩了,方才弟弟還擔心你強起來。”


    沈丹舒苦笑道:“沉穩這個詞向來與我無關,隻信你不會坑我罷了。”


    “姐姐既信我,便不要與姐夫賭氣,”沈栗笑道:“隻管迴府好好過日子。”


    沈丹舒心灰意冷道:“我便為他費盡心思,也不見他在旁人麵前為我說上一句話。”


    沈栗評道:“一為當年看顧之情,二為長輩顏麵。”


    提起長輩,沈丹舒猛然想起:“這邊吵的厲害,祖母和父親那邊……”


    從沈丹舒的丫頭溜出去找人,到宮淅來時可有好一段時間,宮氏就沒派人去告狀?


    沈栗笑道:“嬸娘這邊是不會告狀的。六姐抵觸長輩是錯,嬸娘給侄子添人難道就好聽了?”


    沈丹舒愣了愣,後悔道:“早知如此,不如索性鬧場大的。”


    沈栗失笑:“鬧大了教人說你善妒,為了兩個丫頭忤逆姑婆婆?”


    沈丹舒恨道:“偏說什麽三從四德,我的丈夫,憑什麽要與別人分!”


    “六姐無需擔心。”沈栗笑道:“姐夫心眼多著呢,他不會的。”


    宮淅在車上等的心焦,見沈丹舒上來,不禁有些心虛道:“這件事為夫著實不知道,娘子莫要氣惱。你放心,那兩個丫頭為夫絕對不會收的。”


    沈丹舒橫了他一眼道:“罷了,誰叫我嫁到你家呢?到底是一家親戚,沒得叫你為難。”


    宮淅聽了心花怒放,都道妻子性子不好,如今看來,卻是真心為他著想的人。見美貌的妻子仍眼角微挑,斜睨著他,不禁心中一動,湊過去輕聲吟道:“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迴到觀崎院,李雁璿正與胡嬤嬤議論那兩個丫頭。李雁璿還穩得住,胡嬤嬤倒是忍不住嘲諷道:“姑太太給娘家侄子添人,可真是千古奇聞!”


    “嬤嬤!”李雁璿嗔道。宮氏畢竟是六夫人,兩個丫頭又是沈栗派人領過來的。


    沈栗走的微微氣喘,坐下抿了口茶道:“嬤嬤怎麽看那兩個女子?”


    李雁璿納悶地眨眨眼。


    胡嬤嬤笑道:“少夫人平日裏沒見過這樣的女子,故此看不出來。”隨即向沈栗正色道:“奴婢看著她們的舉止言行,可不像是普通人家的丫頭。”放在丫鬟堆裏,也太出眾了些。


    沈栗點點頭道:“也不知嬸娘是怎麽得到這兩個人的。”


    李雁璿驚道:“莫非這兩個人來路不正?嬸娘她怎麽想著給宮家添這樣的人?”


    沈栗道:“咱們這樣的人家,平常來往的都是正經人家的女眷,你看不出來,嬸娘也未必就能認出來,大約也是被人蒙在鼓裏。這兩個丫頭實在蹊蹺,嬤嬤且看好了人。”


    胡嬤嬤保證道:“少爺放心,奴婢省的。”


    沈栗想了想,又對李雁璿道:“你去祖母那裏請安時,把這事提上一提。”


    李雁璿試探道:“聽那兩個丫頭說六姐姐與嬸娘……”


    沈丹舒畢竟是違逆了長輩,李雁璿擔心長輩們不喜。


    “這兩個丫頭的嘴還真快。”沈栗搖頭笑道:“咱們府中的事,祖母父親多少都能聽到風聲,倒不如你先稟告。索性六姐都出嫁了,這些天也不會登門。倒是嬸娘的日子怕要不好過了。”


    沈栗不但讓李雁璿把此事在田氏那裏過了明路,還讓胡嬤嬤大張旗鼓地訓練起那兩個丫頭的規矩。沒用一天,闔府都知道宮氏往侄子房裏塞人。


    沈沃氣衝衝找妻子算賬道:“不是叫你別惹謙禮嗎?辦得什麽事!”


    宮氏氣道:“我怎麽知道他那麽護著那敗類丫頭?”


    沈沃不可思議道:“他是六姐兒親弟弟!不說這個,六姐兒是我沈家的閨女,那兩個丫頭送過去,萬一生了兒子,難道叫我沈家女給別人養孩子?”


    沈丹舒再不得長輩喜愛,她也是沈家的女兒。聯姻聯姻,宮淅的兒子若不是沈丹舒所出,還關沈家什麽事?閨女豈不是白嫁了?嫁妝白搭了?


    沈沃失望道:“你記著自己是宮家女,卻忘了你還是沈家婦。”


    宮氏啞口無言,強撐著道:“林姨娘年紀輕輕就死了,六丫頭嫁到宮家,浦和又耽擱了會試……”


    沈沃勃然大怒道:“你敢說我沈家女命硬?”


    宮氏嚇了一跳,沈沃平日裏待她和顏悅色,從不曾如此暴怒。


    沈沃冷笑道:“林姨娘是自己作的!宮淅避考是為了蓄力!叫我看,六姐兒是有福氣,才讓宮淅避過此次會試!你上外邊打聽打聽,如今會試舞弊案鬧得多厲害,貢生們一個個被叫去問話!”


    “以前都說二姐兒命硬,謙禮就下心思把她說給霍霜,如今在玉琉公主府上穩穩當當做著少夫人!如今又扯上六姐兒?你可別忘了,謙禮還有兩個同母妹妹待字閨中呢。再胡說,便是兄長不翻臉,謙禮可不是好脾氣!”


    接下來幾天,宮氏算是吃足了苦頭。田氏有意無意地提起沈淳如今有一正妻一庶妻,沈梧也有一妻二妾,唯獨沈沃看著孤單些。


    輪到自己,宮氏倒不提什麽寬容大度了,每日裏膽戰心驚,唯恐院子裏突然冒出個年輕貌美的,便是看著自己的丫頭們也滿腹懷疑。


    這還不算完。也不知怎麽了,通好的人家,如霍霜和玳國公府上的一堆鬱家子弟挨個給沈沃下帖子請客,專挑著十裏杏花之類的地方喝花酒。幾天之內,沈沃身上粘的脂粉換了好幾個味道。


    宮氏隻覺一口壇老醋沒到了脖頸,眼看就要醋死!


    那兩個丫頭的身契,宮氏到底也沒拿出來。


    碎嘴的櫻桃又帶來消息:“說是在邢家的宴席上聽了幾句話,迴來就琢磨上了。”


    “邢家?”沈栗奇道。


    櫻桃道:“是嘉明伯的那個邢。”


    嘉明伯是沈栗的姑丈,自從沈栗的大姑母不明不白地死後,兩家雖沒斷了聯係,來往卻少了。嘉明伯續娶之後,更是很少走動。沈栗倒是與分家出來的邢秋熟悉些。


    “是那邊繼室給六夫人下的帖子,”櫻桃眨眨眼道:“據說何家的大夫人,就是何家當年差點成了二皇子側妃那位姑娘的母親也在席上。”


    沈栗點點頭,隨手賞了幾個小銀錁子:“跟小姐妹們買些胭脂水粉吧。”


    “謝少爺賞。”櫻桃歡喜的去了。


    李雁璿皺眉道:“邢家的宴席上怎麽會有何家夫人?”


    沈栗姑母沈菀的死與何家有些關係,邢家當年也與何家起過齷蹉,怎麽突然和好了?


    沈栗想了想道:“怕是那位繼室作出來的,難不成要與何家修好?”


    李雁璿道:“這麽說,可能是何大夫人的手段?她怎麽會知道嬸娘的心思?嬸娘還能按照她的意思行事?”


    “應該席間見了嬸娘後臨時起意。”沈栗推測道:“嬸娘的心思淺,很容易被人套話,也容易被人挑唆,何大夫人甚至都不需要親自出麵,隻要適當地引導話題,嬸娘得了‘提點’,還以為就是自己的主意。嬸娘尋人的時候再把那兩個丫頭適時推出來,能送進來就送進來,被發現了就收手。這隻是一步閑棋。若真是蓄謀的,反而不會安排這樣兩個女子——太容易被人看出舉止不對。”


    李雁璿皺眉道:“這事情要與父親說說才是。”


    現在是閑棋,若這兩個女子真到了宮家,幾年十幾年後,便成了重要的棋子。宮淅早晚要入仕,沈家的姑爺身邊有何家的暗子,能有什麽好事。


    沈栗點點頭:“也該提醒父親派人探看表兄的近況。那位繼室既然與何家走得近了,隻怕表兄的日子不好過。”


    沈菀給嘉明伯留下一個兒子邢嘉,早被立為世子,如今這位繼室毫無顧忌地與間接害死沈菀的何家親近,隻怕邢嘉這世子的位置已經不穩當。


    嘉明伯府的情況還要打探,對何家下手沈栗卻沒什麽心裏負擔,隻憑何大夫人曾與宮氏在同一個宴席上出現過,都不需其他證據,沈栗就把這樁公案算到何家頭上。


    來而不往非禮也,沈栗送了何家一份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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