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在龍神穀中,十三疊樓樓主白小千追擊周平,強搶虯褫朱丹未果,反而先後被周平、虯褫破去三個迷蹤魅影,元氣大傷。


    最後又被楚江一灌注猛勁的重劍撞中背門,將劍上蘊含內勁照單全收,不僅脊椎破裂,更被強大內力震傷內腑,衝擊經脈,受了嚴重內傷,不靜養個三年五載是沒法恢複了。


    他和周平爭鬥,二人都是旗鼓相當,互有損傷,自己還虧了道理情麵,因此周平不出聲,自己也當做不知。但楚江一這背後一擊,既重傷了自己,還讓明明白白已經到手的寶物丹藥給丟了,他竹籃打水一場空,還落得一身傷殘,豈有不憤恨怨懟的道理?


    周平心裏也清楚明白,縱使楚江一壞了自己好事,但他還是想將他留在萬劍門,隻要他肯將關乎自己聲譽臉麵的郭田交由自己處置,他不介意和白小千撕破麵皮,甚至將女兒嫁給他。


    但最終楚江一卻還是選擇了所謂的俠義大道,寧願放棄未來的掌門寶座,放棄深深喜歡他的師妹,放棄他的家。這是對周平赤-裸裸的背叛和侮辱。因此,他將楚江一逐出門派,欲假手十三疊樓殺了他。


    白小千將周平這個借刀殺人之計看得清清楚楚,可他已被怨恨衝昏了頭,看到楚江一沒了翼蔽,哪有不出手的道理?天賜良機,卻有仇不報,自己這最大殺手組織的老大也不用當了。


    於是他派了門下“怪蟲三殺”中的馬朗去刺殺楚江一。馬朗屬於靈活多端,辣手暗藏的殺手類型,對付楚江一這種使重劍的穩健紮實型對手,有一定優勢。


    馬朗跟了三日,見楚江一寡言少語,似乎十分警覺,自己貿然動手,隻怕打草驚蛇,再也沒有施展一擊必殺的暗殺機會。今日到了驚鴻渡,見了設關查人便心生一計,假扮破落的江湖散人借逃避稽查和二人廝混在一起,再厚著麵皮混上船,最後在無處可逃,無人能救的江中暴起突襲,將二人殺死。


    他算準了楚江一的忠厚秉性,卻沒算出自己是怎麽被看穿的,竟被對方先下手為強,失了先機。現在他反被先傷一臂,這次行動隻怕棘手得很了。


    不過,做得了殺手,就必定要比普通人狠。馬朗是殺手組織中的招牌殺手,自然要比普通的殺手狠得多。


    不僅對敵人狠,對自己更狠。


    這條受傷的右臂太礙事了。


    馬朗左手長刀一揮,已將軟-綿下垂的右手連臂削斷。他長臉緊繃,手牙配合,用衣袖將斷臂創口紮緊,這才又將袖中長刀彈出,滿麵大汗卻又兇悍無比地看向楚江一。


    見他不惜自斷一臂,楚江一先是一愣,而後湧起一股敬佩之情,也不動手,任由他包紮妥當。等他望向自己,目光更加兇狠殘毒,知道他以自傷來激起血勇鬥誌,絲毫也大意不得。


    兩個人一個赤手空拳,一個斷了一臂,都在凝神屏息,尋找對方的破綻。


    可是兩人全神貫注之下,又怎會出現破綻?


    沒有破綻,那就讓他露出破綻。


    正午的日頭猛烈毒辣。馬朗左手長刀一轉,狹長的刀身將白烈刺目的陽光反射在楚江一雙眼上,逼得他微微側頭眨眼。


    這一眨眼的破綻就夠了。


    馬朗動了。他不是直衝向楚江一,而是雙腳橫踏在艙壁上連走三步,越到楚江一頭頂,長刀化作數道銀勾斜向他脖子劈去。這招正是他賴以成名的“狂螂刀法”中的一招“狂刃勾魂”。這一招共出五刀,每一刀上的真氣分為兩段,刀柄一段為硬,中間至刀尖一段為軟,將刀變成如螳螂長螯一般。一旦劈中,後勁跟上一剪,斬首斷肢,輕易易舉。


    螳螂進攻時總是將頭部和兩隻長螯高高立起,除了增加己方的威勢,也居高臨下占據進攻的主動權,馬朗的刀法便是從中領悟而來。


    當然,身為一名殺手,懂得利用天時地利也是十分必要的。馬朗這淩空下擊,以高打低,占了地利;背對太陽,令對手無法仰視,又占了天時。


    楚江一被殺意四溢的刀招籠罩住,抬頭才看一眼就被烈日射得雙目刺痛欲淚,連忙閉上眼睛,憑耳朵去聽、憑皮膚去感受對方的刀招。可惜他境界未夠,隻能勉強分辨得出刀招的強弱,無法找到躲避或反擊的破綻。


    刀風凜冽,撲麵生痛,楚江一無奈之下隻得避到刀氣較弱之處,凝聚真氣於雙臂護住頭頸要害,以血肉之軀生生硬吃這狂猛一招。


    “嚓”“嚓”“嚓”“嚓”數聲裂帛脆響,楚江一雙臂上多了幾道又深又細的刀口,鮮血從中激射而出。最重的傷勢卻是在他背後——此招最後一刀,刀身砍在肩膀上,如勾的刀尖卻深深啄入背門。


    馬朗見他在毫無反抗的情況下全吃自己這一招而不倒,心中大是詫異,手底猛催內力,將砍在楚江一肩上的長刀迴拖絞剪,意圖將他連肩撕開。


    要是他右手完好,雙刀齊出,同時用力撕絞的話,楚江一定然被一撕三爿。現在隻得單手持刀,施展起來不免有些阻滯吃力,這才讓楚江一有了喘息之機。


    楚江一不顧雙臂、肩背傷口劇痛,順著馬朗刀上迴拖之力往前衝了兩步,想著欺入對手內圈,以短擊長,扳迴劣勢。


    馬朗看他動向就知道他心中所想,左腳在船舷上一踏,右腳鋼刃直取楚江一喉嚨。楚江一身形微偏,將鋼刃讓過右腋下,雙臂一環,已把馬朗右腿緊緊抱住。馬朗身在空中未曾落下,被他抱住右腿,下盤失守,暗叫不妙,左手將長刀繃直,自上向下往楚江一背上大力插下,要將他一刀穿透。


    楚江一不給他機會,抱住他右腿,腳下向前急衝幾步,扯得他身形全失,大喝一聲,一招“橫掃千軍”,把他當成一支長棍,打橫砸在艙壁上。


    那船艙板壁都是用一寸多厚的櫸木板釘成的,十分硬朗堅固,被這一掃,愣是“轟”的一聲掃塌半邊。馬朗後腦、背部重重撞在艙壁上,登時被震得鮮血直噴,昏死過去。


    坐在船頭的唐無殤和艄公唬了一跳,以為要打到這邊來了。看到馬朗躺在破碎木板中一動不動,才知道楚江一贏了。


    贏是贏了,也是慘贏。


    楚江一雙臂和肩背的刀傷都深可見骨,又失血過多,好不容易包紮好,麵色嘴唇白得嚇人,腦袋昏昏沉沉,不得不躺下休息,將審問馬朗的事情交給唐無殤。


    那艄公幫唐無殤將馬朗從船艙裏拖出來,一臉哭唧唧的倒黴模樣。唐無殤還要仰仗他把船劃到對岸,趕緊塞了一錠銀子過去,他這才放棄罷工念頭,跑到船尾落力搖櫓,想趁早把這對喪門星送走。


    唐無殤從船上取了根繩子將馬朗捆成一團,又點了他麻穴,把他拖到船邊“撲通”扔進水裏,然後扯著繩子的一端將他提上沉下。如此再三,馬朗喝了半肚水後終於嗆醒過來了。


    一見他醒了,唐無殤將他提起一些,讓他的頭浮出-水麵,兇霸霸喝問道:“螳螂精,你為什麽要殺我們?”


    馬朗內外傷交加,又被捆得如同餃子一般,竟然還笑得出來。他邊笑邊說:“殺人需要理由嗎?”


    唐無殤被他問得一愣,答不上來,又把他沉下去喝了幾口水才繼續問:“十三疊樓不是和萬劍門聯合了嗎?現在要殺我們,是什麽意思?”


    馬朗咳了幾聲,又笑道:“你們都不是聯盟的人了,要殺便殺了,又有什麽不可?”


    這人身處險境,還處處駁嘴,毫不相讓,倒是條硬氣的漢子。唐無殤一氣之下,又將這個硬氣的漢子沉下去喝了個飽才提起來,整得他咳嗽不已,又吐了幾口鮮血出來。


    唐無殤對付敵人可是毫不心軟,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看著他噴水吐血。這迴輪到殺手馬朗佩服她的狠毒膽識了。於是他停了咳嗽,反而先開口發問了:“楚江一現在怎麽樣了?”


    他這樣一問,令唐無殤頗感意外,又不想讓他知道實情,答道:“他現在好得很。總之比你好多了。”


    馬朗哈哈一笑:“哈哈,說得好。我現在落水狗一條,他自然比我好多了。”


    換了口氣,他又說:“叫他務必要兩日內化解傷口內的刀氣,不然到時變了廢人可怨不得我。”


    他這狂螂刀法,除了招式狂狠,刀上附帶的刀氣也異常陰毒,傷人後潛伏在傷口中,讓人以為隻是普通外傷,過一段時間才會發作。如果不能及時發現,將其化解,必定會傷口迸裂經脈受創。


    唐無殤隻當他危言聳聽,好增加自己談判的籌碼,哼了一聲不作理會,正要繼續折磨他,卻見他雙眼緊閉,半浮半沉,再也不動了。


    “喂!別裝死了!快說話!”又將他上下浮沉了幾遍,馬朗依然毫無動靜,唐無殤這才有點慌了,使勁把他拉上甲板。見他一動不動,麵色黑紫,拿楚江一的長劍架在他脖子上才敢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一絲也無,顯然已經死透了。


    問不到消息就把此人給折磨死了,該怎麽向那個楚懵子交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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