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耕到底讓陳三和做了啥東西,居然如此地興師動眾?


    馮樸、郭恪等人一陣好奇。


    不過對於陳三和到底做成了什麽玩意,劉老四表示絲毫不敢興趣,而是自顧說道:“既然監察禦史陳三和大人也來了,趕巧,那雜家就開始宣旨了。”


    聽劉老四扯著公鴨嗓子,將這份聖旨念完。


    崔耕不得不感歎上官婉兒的神通廣大了,她居然如此把陳三也運作到了自己身邊,同自己一道前往揚州,出任江都縣的縣丞。


    雖然從八品的監察禦史調到從七品的江都縣丞,乍一看,升遷的力度不夠大啊!


    但諸君莫要忘了,預想中,陳三和可是要跟著崔耕吃瓜烙,少說也得落得個掉腦袋的下場。如今不僅掉不了腦袋,還能跟著沾光前往揚州,遷升江都縣縣丞一職。


    這此間的落差之大,可想而知上官婉兒的手段有多牛掰了!


    陳三和自然是歡天喜地的領旨謝恩。


    “媽的!”


    就在眾人紛紛起身象征性地道賀之時,一聲淡淡地吐槽之聲,傳入了崔耕的耳朵中。


    他扭頭一看,正是封常清。


    興許是封常清也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些冒失,不由老臉一紅,雙眼望天,好像不關他事一樣。


    崔耕怎會不明白他的心思,猜出了封常清是對陳三和這老神棍又跟著升官了,表示不滿。


    想想也怪不得封常清,他好歹是曆史上有名有姓的大人物。要文才有文才,要武略有武略,而且樣樣都極其拿得出手。


    結果混了這麽久,還不如一個裝神弄鬼的海盜頭子呢,那口氣能順得了嗎?


    這點崔耕承認,是自己疏忽了,就算一碗水端平並非馭下之道,但好歹也要雨露均沾不是?


    看來,得想辦法給封常清謀個官當當了。


    不過他不比上官婉兒那種通天手段的人物,這事兒他操作起來挺難辦的,入仕的途徑無非就是門蔭、科舉和雜色入流,但幾個途徑貌似都和封常清完全不挨著。


    至於陳三和為什麽能這麽幸運?老神棍本質上是曲線救國。先是以俘虜倭王的軍功當上武官,然後從武官轉為文官。盡管這個轉換過程是快了一點,但多少還是符合官場規矩的。


    當然,封常清他們也可以不走尋常路,走一走另外一條不大討人喜的入仕之路,就是像侯思止一樣告密,誣陷他人而得封賞。如果案子夠大,也未必不能一步登天。但一來這種案子不好找,二來,以封常清那種直爽磊落的脾性,恐怕是幹不出來。


    這可咋辦?


    為了封常清的前程著想,難道真要按照原有的曆史軌跡送他去安西都護府參軍?讓他遇見此生最大的伯樂高仙芝,重迴到曆史的軌跡上來?


    這…崔耕還真有點舍不得啊。


    他左右為難間,後半截的酒宴一直就神思不屬。


    劉老四察言觀色慣了,看出了他的異狀,問道:“崔縣令,可是有什麽為難之事,不如說來聽聽,說不定雜家能幫上忙呢。”


    “呃……”


    反正也不是什麽見不得的人的事兒,崔耕稍一沉吟,就字斟句酌地說道:“有道是一個好漢三個幫,上官舍人讓陳禦史任江都縣丞,自然是考慮得極為周到。但下官還有幾個得力的手下,一直都是白身,就算帶到揚州,也難發揮什麽作用啊。”


    劉老四稍一轉念,就明白崔耕的話外之音了,問道:“莫非二郎是想給他們討個官當當,好到了江都縣之後職出有名?”


    “嘿,還真是這麽個事兒!”


    崔耕摸了摸鼻子,幹笑道:“下官知道這個要求是有些過分,陳三和能得上官舍人相助斡旋,也是邀天之幸!這種事情又怎能雨露均沾,如此兒戲呢?不過啊……”


    “啊,不!”


    劉老四左手抬起,驟然打斷了他的話,滿不在乎搖頭道:“過分?有什麽過分的?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此乃人之常情。不幫手底下人謀點福祉,將來又有誰願意給你賣命,不是?這馭下之道,雜家還是懂點的。二郎啊,你就把這事兒交給雜家吧,包準幫你辦得妥妥當當的。”


    崔耕本來是打著有棗沒棗打三杆子的心思,也就順嘴那麽一說,真沒想過一定要促成此事。但是現在聞聽劉老四的話,當真是又驚又喜,道:“四郎真有法子?可按照咱們大周律例……”


    劉老四微微一樂,道:“二郎你這話就說得沒水平了,若是什麽都按照大周律例辦,那還要陛下幹啥?什麽都按照大周律例辦,大家拚命往上爬還有什麽意思?”


    崔耕遲疑道:“不知四郎準備如何……”


    “好啦好啦,莫要嗦了,這就不勞二郎你操心了。”劉老四打了個酒嗝,老神在在地說道:“雜家自有自己個的辦法!”


    崔耕立馬打蛇隨棍上,屁顛屁顛地將封常清、姚度、宋根海,又隆重地向劉老四介紹了一一遍。


    他生怕劉老四迴來長安又將這事兒拋諸腦後忘得一幹二淨,還讓人去找來文房四寶,將封常清三人的姓名年齡籍貫以及履曆,都寫在一張紙上。


    劉老四接過來看了幾眼,把那張紙折好放在了自己的包袱裏麵,大包大攬道:“這就妥了。多了不敢說,本官擔保,半年之內,就給他們謀個八品或者九品的職司。二郎你就等著好消息吧。”


    有劉老四這句話,三人的前程算是妥了。


    當即,他衝三人使了使眼色,幫著敲磚釘腳道:“你們還愣著幹甚?還不快謝劉給事?”


    宋根海等人趕緊跪倒在地,齊聲致謝。


    劉老四擺了擺手,道:“別光顧著謝雜家,這主要還是你們崔縣令的麵子,你們要謝的話就謝他吧。以後到了揚州,可得好好幫襯你家大人,莫要有二心才是!”


    宋根海等人再次給崔耕見禮,齊聲道:“願為大人效死。”


    餘音之外,姚度更是激動地叫道:“以後大人一句話,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鍋,胸口碎大石,咽喉頂長槍……卑職都在所不辭!”


    這什麽亂七八糟的?上刀山下油鍋也就算了,胸口碎大石喉嚨頂長槍又是什麽節奏?


    崔耕簡直哭笑不得。


    當然,他也能理解姚度這番語無倫次的激動表現。


    這可是當官啊!一份紮紮實實的似錦前程。


    尤其是姚度,在辭了折衝府的職司之後,就是一個升鬥小民。


    隨便來個官府小吏都能把他整的欲~仙欲~死自己當初被宋溫坑的連祖產都保不住,不就是最好的佐證麽!


    姚度當初在清源縣衙幹過士曹吏,他太清楚官府之中小吏千千萬,最終能夠入流當官的根本就沒幾個,少之又少!哪怕是百中取一都沒有!


    現在他姚某人有了劉老四的這份承諾,何止是一步登天啊?簡直是一步登天再登天!


    最最關鍵的是,姚度來崔府之前可是早就辭了折衝府的職司,本相向崔耕奔個更好的前程,誰知這剛辭了職司就趕上了崔耕倒黴,說不後悔那肯定是假的。


    但失落不到半天的光景,崔耕崔大人又再次時來運轉,官運又顯亨通。他姚度跟著沾光,得了一份前程,雜吏入流為官有望了!


    這又證明了他辭職折衝府刀筆吏的決定,顯然是完全正確的!


    這世上又有什麽能比失而複得,得而複加,更令人欣喜欲狂的呢?


    ……


    崔耕也為三人有個好前程高興,當即溫言勉勵了他們幾句,並當著劉老四的麵著重強調,自己不算什麽,三人如果此次得官,除了劉給事之外,主要還是要謝謝上官舍人。


    這些花架子的話,自然是說給劉老四聽,更希望遠在長安的上官婉兒也能知道自己的心跡。


    劉老四嘴角抿笑,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招招手道:“好了,都起來吧,別謝來謝去的了。呃……傳旨的差事雖然不急,但上官舍人還等著我迴信呢。本官不能久留嶺南,這就先行告辭了。”


    “且慢!”崔耕趕緊把他攔住了,賠笑道:“四郎即便著急迴程,但也不急於這一時嘛。我剛才不是給陛下迴贈了一首詩了嗎?大兄你這大老遠的來一趟,空手迴去,不顯得我崔二郎太不識禮數了麽?再說了,為我幾個不成才的手下求官,總要上下打點,難道還能讓大兄你自個兒掏腰包?曹…曹東家……”


    “在,在!”


    早早因為身份比較低的緣故被晾在一旁的曹天焦跑了過來。


    崔耕看了眼遠遠坐在另外角落一桌,自顧品茗的曹月嬋一眼,發現這丫頭貌似對這邊的事兒渾然不關心似的。


    接著,他對曹天焦道:“之前讓你迴聚豐隆取得東西,可曾拿來?”


    剛才劉老四進堂屋那會兒,崔耕便私底下跟曹天焦耳語了幾句,老曹便去了一趟銀號。如今去而複返早已多時。


    隻見他將一個藍布包袱遞給了崔耕,道:“咋能耽誤二郎你的大事兒?妥妥的,都準備好了!”


    崔耕接過包袱,嗬,分量十足啊!


    他將藍布包袱雙手奉上,交到劉老四的手中,道:“小小心意,還望四郎笑納!”


    “好沉!”


    劉老四一入手,就忍不住驚唿出聲。稍微打開一角,金燦燦,黃澄澄,不是黃金又是什麽?


    暗中掂量一番,他粗略估算,足有三十來斤大米的份量。按照換算,這些金子足有四五百兩的價值?


    一兩黃金十貫錢,這就是將近五千貫錢啊!


    “嘶……”劉老四忍俊不禁地抽了一口涼氣,暗驚,五千貫錢可不是個小數目。


    大唐宰相一年的俸祿,雜七雜八的加起來,也沒有五千貫錢。在長安平康巷裏,為卓有名氣的小娘子贖身,花一千貫也就差不多了。


    劉老四費勁心思攬下了這項差事,隻是為了討好上官婉兒,他萬萬沒想到還有如此外快,這崔二郎出手竟如此闊綽啊!


    一時間,他樂得嘴都合不上了,連連笑道:“二郎你這是見外了不是?咱們之間還用得著這個?太客氣了,太客氣了。”


    說著客氣,但他可沒舍得把這麽大一筆錢財往外推,而是背後一沉,直接將包袱掄起背在了身上。


    不過是來清源錦上添花討份人情,沒想到卻拿了人家這麽大一筆,劉老四也覺得挺不好意思的,隨機扭臉看著崔耕身後的陳子昂,附送了一個消息:“陳子昂陳侍禦史,你此番能調進由肅政台,也是上官舍人的意思。到了長安之後,可要知恩圖報,為上官舍人的事盡心盡力啊。”


    陳子昂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也是上官婉兒暗中幫的忙,應該是上官婉兒知道了自己跟崔耕的關係,順手推舟作了個順手人情,到底還是沾了二郎兄弟的光啊。


    不過一聽著劉老四最後那番話,曆來奉行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的陳子昂,就有些抵觸了。


    他忠的這個君,潛意識裏可是李唐皇族啊。


    他這人生性就耿直,往日就不太喜歡玩站隊玩派係黨羽,現在聽劉老四這話,微微皺眉道:“多謝劉給事直言相告。不過右肅政台……”


    “誒?你關右肅政台何事?”劉老四搖了搖頭,打了個哈哈道:“陳侍禦史莫要想多了,上官舍人豈會僭越司職,更豈敢要求陛下的耳目做自己之事?到了右肅政台之後,你啊,該幹什麽就幹什麽,想彈劾誰就彈劾誰。”


    唔?


    很純很天真的陳子昂聽得有些糊塗了,這話鋒一變,又是啥意思?


    他眉頭皺的更緊了,很執拗地問道:“劉給事剛才不是說上官舍人的意思是……”


    “哈哈哈,您瞧,一句話,您都能品出花兒來,看來真是想多了哩!”


    劉老四口風甚緊,道:“總而言之,此事與朝政完全無關。上官舍人到底是什麽意思,到了長安之後,有機會她自會跟你交代的,本官就不敢越俎代庖了。但是,陳禦史你要記住,上官舍人可是對那件事可是上心的緊啊,你萬不可有半點推辭,否則……”


    見著劉老四拖著長音,陳子昂非常不爽,很討厭這種閹人賣關子的把式,急問一聲:“否則怎樣?”


    “怎樣?”


    劉老四驟然麵色一肅,聲音瞬間寒徹入骨:“嘿嘿,自然是惹來殺身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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