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賀佩玉幹脆利落搖頭。


    何蘭喪氣,拉開旁邊的凳子一屁股坐下,


    “聽說那安遙為了躲開已經住在家裏的未婚夫郎,無奈迫不得已來書院了呢。”


    何蘭酸溜溜道,安遙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無論是安遙、還是她將要娶的絕色夫郎賀佩玉都隻管左耳進右耳出,她現在主要目的直指一個月後的院試。


    那才是屬於她的戰場!


    科舉分為明經與進士,明經好考一點,主要是貼經,意為遮住經典古文中的關鍵字詞,讓考生憑記憶填空。


    而進士就不一樣了,有四大部分,一一分為詩賦、論議、對策、經義。


    詩賦好理解,就是自作詩詞,論議即議論文寫作,對策是針砭時政,經義是默寫古文,單挑哪一樣都不簡單,更何況是四樣一起,這更考驗考生的知識與政治才能。


    賀佩玉放下毛筆,擱在筆架上,朝剛寫好的對策吹了吹,隨後認真瀏覽完整篇,才交給她的老師觀看。


    “佩玉的字向來力透紙背,”學院夫子小心翼翼撚起紙的一角,不住的滿意點頭。


    筆鋒犀利,勢氣磅礴,觀其形、色,粗細間藏露無窮變數,內含乾坤。


    “謝夫子。”賀佩玉淡然一笑,夫子這樣的誇讚她已經聽倦了。


    “內容樸實且暗含玄機,是不可多得的佳作!”夫子連連誇獎。


    賀佩玉知道她後麵還會有其他話要說。


    “可今年院試是我們衢縣的李縣令來主考,她多欣賞詞藻華美的匠心之作,你這篇怕是不合她的口味。”


    “多謝夫子告知!”賀佩玉拱手行禮後退,對策不僅僅要展示自身的眼界才華,還要符合主考官的心意。


    至於兩者之間怎麽權衡,就要看賀佩玉自己的想法了。


    不同於書院其他人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複習又複習的模樣,賀佩玉倒是逐漸散漫下來。


    眨眼之間安遙大婚之日在即,以安遙傲慢又喜愛賣弄的性子,連她嫌惡的賀佩玉都邀請去觀禮、吃席了。


    賀佩玉拿著這張邀請函,默然無言。


    最後她還是讓何蘭攜了一份禮,隻身迴到了家。


    “娘,”賀佩玉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小院柵欄邊,嚇了賀老娘一跳。


    “你怎麽迴來了?”賀老娘挪開洗衣盆,裏麵裝著被子。


    “今日同窗成親,我趁機迴來看看你們。”


    賀佩玉虛眼去瞧,發現是顧茜茜的小破被子。


    她瞅著被角依然破了個大口子,


    額,上次忘了給她補了……


    “妹妹呢?”賀佩玉左看右看,還是沒見那個小不點。


    她還給顧茜茜帶了份涼糕,上次顧奶團子吵著要吃。


    賀老娘聳聳肩,朝安家那方向努努嘴,


    “聽說安家嫡女大婚,她跑去看熱鬧了!”


    賀佩玉,“……”


    兜兜轉轉,她還是來了安家,賀佩玉掃一圈周圍擁擠地人群,並沒有瞧見顧茜茜。


    難不成是因為她太矮了?


    賀佩玉提著涼糕,欲往前探看,猛然一隻手拉住她。


    何蘭笑臉嘻嘻調侃,“某人不是說不來嗎,怎麽?”


    賀佩玉拂去她的手,轉頭,“我妹妹來看熱鬧久久不迴,我尋她迴去。”


    好不容易逮住賀佩玉,何蘭才不會放棄呢。


    她扯住賀佩玉,帶她往安府裏麵走,


    “來都來了,還迴去幹嘛,快跟我去見識見識……”


    不遠處,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蹭蹭蹭從人群之中伸出一隻爪爪,顧奶團子頗有些絕望的瞧著賀佩玉的身影步入安府。


    “茜茜的涼糕!!”


    “哎呦……”


    轉瞬,她又被人群給淹沒了。


    果然要說安府不愧是衢縣一霸,占地麵積極廣,賀佩玉甫一進去,人群不比大門外少。


    何蘭畢竟作為富商之女,很快就被其他人拉去寒暄,獨留下賀佩玉一人茫然不解。


    她掃了一圈,都是人從眾,看的她頗為頭疼。


    這地方她就不該來!


    賀佩玉再次從心底發出感歎。


    安府後院有成片的桃花樹,當下正值孟春,後院桃樹林成團似火,花團錦簇春意盎然。


    賀佩玉背著手,緩步上前打算細細斟酌其美。


    周圍亦有不少賓客,漸漸地就少了。


    偌大的桃林,隻餘賀佩玉一人醉然其間。


    她走在此間,恍惚間好像看到了桃花仙子,


    那人一襲正紅,麵色如桃花粉嫩動心魄,唇間沾染幾點胭脂,粉團簌簌落下,襯的那人灼灼其華。


    賀佩玉再點睛一看,完蛋!


    這不是上次那個當鋪公子嗎。


    見他一襲紅衣,臉上還點了微粉胭脂,這一副新人打扮賀佩玉隻要不眼瞎就能看得出來。


    所以她看出來了!


    擋無可擋、避不可避,賀佩玉隻好以涼糕遮掩眉眼,衝秦予楓有些拘謹行一禮。


    不知為何,她恍然覺得自己突然有些不對勁,秦予楓行走之間如蓮如華,清俊而不自知,香氣四散。


    賀佩玉臉上燒得厲害。


    於是她頭愈發低了。


    她這是怎麽了?


    賀佩玉藏起一隻手,按住心跳加速部位,淺淺蹙眉頭。


    病了?


    秦予楓好似麵色十分難看,被賀佩玉一提醒才驚覺自己身處何地。


    他麵上沒了遮擋,俊逸容顏完全暴露無遺,甚至因為有了貼合妝容,愈發明豔奪人。


    他一驚嚇,連忙閃躲著給賀佩玉迴一禮,嗓音清潤響起,依舊是賀佩玉一聽就知的清雅,


    “見過這位大人!”


    他好似沒認出我,賀佩玉默默心想。


    “秦主君,秦主君你在哪啊,吉時已到,快來不及了!”


    “秦主君……”


    幾顆黑點驀然冒出來,秦予楓神情愈發慌張、難捱了。


    這種時候,還是不應多生事端才好,賀佩玉舉起糕點,完全遮住自己的臉,不讓秦予楓看見。


    並且幾跨步,就離得他老遠,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疏離關係。


    幾個急匆匆趕來的仆從很快把略微無措的秦予楓圍住,一聲一聲的尖銳仿佛要把他紮傷。


    賀佩玉依然做著木樁,透過指尖與糕點的縫隙,最後瞧見秦予楓臨走前雖笑似哭的神情。


    賀佩玉愣了半晌。


    他,好像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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