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佩玉因著要去書院,一大早就起來洗漱、潔麵,行走之間動作輕的不能再輕了。


    這時天色剛剛露出點白光,四周皆是昏沉一片。


    溫熱灶台上還放著幾塊肉餅,想來是賀老娘昨晚就捏出來的,賀佩玉路過時腳步一頓,她默默放下手中的幹硬饅頭。


    萬物呈現出複蘇氣象,枯黃落葉逐漸被嫩芽新綠取代,天微微亮,走在小巷中就能感受到撲麵而來的濕露氣。


    賀佩玉背起她的行囊,裏麵裹挾了幾本書與幾套換洗衣物,未來一個月的時間,她都要在書院度過,直至月餘後院考的到來。


    人靜寂深之中賀佩玉仿佛聽到點點奇怪的腳步聲,她隨意四處張望一番,卻並無發現。


    賀佩玉不是個多事的人,性格裏的冷靜與內斂令她無比理性。


    就當她即將離開時,一隻纖纖素手無端攔住她的去路。


    一見驚鴻麵,再見盛世顏!


    素衣青衫、氣質清冷中難掩好顏色,隻看他兩鬢側垂落幾揪烏絲,搖搖欲墜掛在公子白皙麵頰上。


    隻是公子眼神似有驚恐,水潤潤的雙眸在那霎那驟縮,緊接著素手在半空中,晃了幾晃。


    賀佩玉抬眸覷去,掃到他另一隻垂落下去的手死死揪著一塊黛色麵紗,了然於心。


    她知情識趣低下眉眼,十分冷靜地朝那公子行禮致歉,


    “叨擾公子,是在下失禮。”


    說罷賀佩玉不去看這位未婚公子,隻大跨步往外側移步,試圖以一種安全距離繞過他。


    “等、等等!”嗓音清潤如春風拂綠、細雨紛紛。


    隻於賀佩玉來說,有些耳熟。


    她依舊眉眼低垂,腳步依言止下。


    秦予楓拚命壓住猛然遇見陌生女子的瘋狂驚嚇,待快速唿吸過幾口氣之後,才如願平靜下來。


    “敢問這位小姐,可知寧氏當鋪位於何處?”


    秦予楓本想早點去當鋪當掉幾樣飾品,可誰曾想起的過於早,街道上根本不見人影。


    他剛來衢縣,不識路這才急得到處亂跑。


    見賀佩玉一直背對著他,秦予楓自以為是他表述不清,賀佩玉沒聽見。


    “這位小姐,敢問……”


    他揚手想擦擦額頭冒出的細汗,一抹黛色晃入他視線,沒戴麵紗……


    秦予楓受到極大驚嚇一般,手忙腳亂粗魯地扯到臉上,神色間頗為羞澀難堪。


    “寧氏當鋪在城南,這是城北,你若想去那處,且去問問蘇記茶水的老板,他熟知衢縣地形,比之我更清楚。”賀佩玉沉著的嗓音傳來。


    “謝、謝謝。”秦予楓訥訥應聲,向賀佩玉道謝。


    他忍不住捂住泛紅的耳垂,原是他走錯路了。


    臨走前賀佩玉莫名往後又掃了一眼秦予楓,公子純潔天真,好似天邊裏的一朵雲。


    不待秦予楓反應過來,賀佩玉已然走出去老遠,挺直的身軀於晨光熹微中緩緩消失不見。


    不像她,低賤如雜草,整日裏隻有滿身泥濘不堪。


    路上如此一耽誤,竟也讓賀佩玉早旁人一刻鍾到書院。


    可賀佩玉像是習慣了一樣,從包裹裏取出書籍,低聲背誦著,隻目光些許晃神,不知覷向何處……


    賀佩玉!


    “賀佩玉!!”一隻手在賀佩玉眼前使勁搖晃幾下,賀佩玉輕眨一下眼睛,迴過神來。


    她直直望過去,用眼神詢問怎麽了。


    眼前的女人是賀佩玉的同窗,也是衢縣有名的富商之女,何蘭。


    她性格一向大大咧咧、無拘無束,竟也與整日悶頭讀書的賀佩玉合得來。


    何蘭見狀,一把攬過她的肩膀,湊到她耳邊好似要說什麽秘密話。


    “來了書院,就應該做該做之事,而不是勾肩搭背如兒郎般低頭交談,這成何體統!?”


    書院夫子見兩人狗狗祟祟頭靠著頭,直接一個竹板敲下去。


    何蘭瞬間齜牙咧嘴,甩著打紅了的手,苦臉乖乖認錯。


    “夫子,我錯了……”


    夫子犀利的眼神轉向賀佩玉,賀佩玉把書倒扣,從最後一篇文章開始背誦起來。


    夫子:……罷了,惹不起。


    賀佩玉也是近兩年才到她們書院學習的,所有人都知她勤奮努力,這次科考要取得好成績指日可待。


    遂夫子放過了她。


    等早誦過後,何蘭才哭喪著臉湊到賀佩玉身邊,繼續沒說的話題。


    “你猜我今早碰見了誰?”她話裏話外都在期盼著賀佩玉配合她。


    “……”可賀佩玉向來對這些八卦不感興趣。


    “嘁,”何蘭無趣的撇撇嘴,然後才揭開謎底,


    “是那個安遙啦!”


    “誰?”驟然聽到一個陌生名字,賀佩玉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這迴輪到何蘭,“……”


    何蘭都想抓住賀佩玉的細脖子狠狠晃幾下,


    “安家那個嫡長女啊,賀佩玉你今天怎麽迴事,又是出神又是失憶的,一個假期不見,思春了!?”


    “越說越離譜,”賀佩玉不耐皺眉,推開何蘭八卦不斷地腦袋,


    “一時忘了而已。”


    其實她根本就沒記下。


    何蘭不在意她的冷漠,連忙跟賀佩玉分享她今日吃來的瓜。


    “你道安遙怎會來此處,原是她要娶親了!”


    “?”賀佩玉敷衍性的奇怪一下。


    不過這絲毫沒有打擊到何蘭的熱情,她靠近賀佩玉說起悄悄話,


    “聽說那個安遙要娶平君!”


    “平君?”這倒是賀佩玉驚奇的,據她所知,平君是娶了正君之後才會抬上去的。


    何蘭突然猥瑣一笑,嘿嘿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安家勢大不怕夫郎家怨恨,所以啊,她安遙還要娶兩位夫郎呢!”


    說到這裏,何蘭臉上還湧現出一股濃濃羨慕嫉妒。


    她想都不敢想的事,安遙她娘就給她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安遙可太幸福了。


    賀佩玉推開黏在她身上的何蘭,眉心微微蹙起,


    “兩位平君?”


    “嗯嗯嗯!”何蘭見她感興趣,連忙狂點頭。


    “關我甚事。”賀佩玉瞅著何蘭臉上掩蓋不住的失望,半晌無語。


    “同為女子,你就不羨慕嗎?!”何蘭頗為憤憤不平,她自己好歹還養了個小侍。


    賀佩玉可到現在都還沒沾過半點美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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