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二嬸也知道,離了大房,僅憑他們,是沒有能力再供著兒子讀書的。


    雖是不喜哥兒,但為了孩子的前途,加上黎藝興也中意謝肖宇,而且······大房一家不念情,執意要分家,撇下他們二房獨自去吃香的喝辣的,黎藝盛對些肖宇懷著什麽心思,黎母可能看不出來,但她門清,於是,為了報複大房一家,她同意了。


    但萬萬沒想到,她都勉為其難的接受並刻意討好了,謝肖宇竟還說出這種話來。


    外頭吵吵鬧鬧,黎藝興推門出來,就見謝肖宇一把推開黎二嬸,匆匆跑了出去。


    “宇哥兒······”


    “喊什麽喊!”黎二嬸怒不可和:“你看到了沒有,這賤人,他敢推我啊!我就說這哥兒不行,我這兩年對他不好嗎?有什麽都念著他,可他呢!一點都不知道向著自家人。還想讓我給你大哥道歉,呸,他也配。”


    黎二嬸什麽人,黎藝興清楚,可他一貫聽話,為人子女者,即是長輩的不是,謝肖宇也不該如此。


    兩邊皆是不對,他一時為難,呐呐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可知道謝肖宇追出去是為了尋黎藝盛後,他便有些坐不住。


    “你不準去。”黎二嬸說:“你是讀書人,追著個哥兒屁股後麵跑,像什麽迴事,兩家定了親,這事就是板上釘釘,容不得反悔,除非他們謝家不要臉麵,你得拿起架子來,不然成了婚,他得騎到你頭上來。”


    “娘,我怎麽拿架子?”黎藝興望著院門的方向,垂下頭,道:“謝家什麽門檻?我們黎家又是什麽門檻?他許給我們黎家,已是下嫁,謝叔叔在府衙裏當差,我若是欺淩宇哥兒,他動動手指,我這輩子也就到頭了。”


    這其中厲害關係,黎二嬸自是知曉,可她並不覺得這有什麽。


    謝肖宇一旦嫁入黎家,那便是黎家的人,那自是他們說什麽是什麽,隨著他們拿捏,這年頭不興合離,失了身的哥兒,還有誰要?怕是迴了娘家,都要被人戳斷脊梁骨。


    ……


    未到禁宵時間,外頭街道還算熱鬧,花樓外燈火闌珊,姑娘們抹紅戴綠,正在門口攬客。


    “公子,要進來喝一杯嗎?”


    一姑娘上來攬住黎藝盛的胳膊,黎藝盛蹙起眉,婉拒後快步離開了。


    他茫無目的,渾渾噩噩的一直沿著街道走,迴過神時,人已經來到蓮河畔邊。


    河邊柳上掛滿了燈籠,樹下人三三兩兩駐足觀看,格外熱鬧。


    湖邊上有一小亭,謝肖宇正從裏頭出來。


    他滿頭大汗,臉蛋酡紅,左右張望,似乎是很著急,正在尋找著什麽,見了黎藝盛,眼睛忽而一亮。


    黎藝盛轉身又想走,謝肖宇剝開人群追了上來,伸手攔住他。


    “盛哥······”


    黎藝盛沒看他,見他隻身一人,眉頭不自覺擰起,道:“天要黑了。”


    謝肖宇目不轉睛看著他:“我知道。”


    “那你還不迴去?”黎藝盛道:“在外麵幹什麽?找屎嗎?”


    謝肖宇:“······我找你。盛哥,給我看看你的手。”


    “沒事兒。”黎藝盛退了兩步,避開謝肖宇伸過來的手:“我先走了,你······”


    “盛哥,你要躲我到什麽時候?”黎藝盛沒有緣由,一而再再而三對他避之不見,情緒也來的突然,謝肖宇再也忍不住了。


    以前不說不問,是因為知道,若是他單方麵的喜歡,那麽說破了,他和黎藝盛就可能連朋友都做不成。


    他們分隔兩地,不再是朋友,就再也找不到理由去見麵,那麽這輩子······再也見不到黎藝盛,光是想想,他就已經受不了。


    黎二嬸的那句話給了他勇氣,給了他盼頭,如果是他誤會了,挑明了,說破了,也無所謂了。


    情況總不可能比現在還要糟糕。


    他看著黎藝盛,問:“盛哥,你為什麽躲著我,能給我一個理由嗎?”


    黎藝盛側過頭,沒敢看他:“沒有理由!”


    謝肖宇沒有退縮,他上前一步,拉住黎藝盛,不讓他往後退:“剛才你為什麽生氣?嬸子說的那話,是什麽意思?”


    黎藝盛清了清啞掉的嗓子,一句“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剛落,謝肖宇卻衝著他哭了。


    “你騙人。”謝肖宇走近他,一拳頭重重地捶在黎藝盛的胸口上,哭道:“你知道我在說什麽,盛哥······”他聲音幾近哽咽,他拉著黎藝盛的胳膊,眼淚汩汩地湧出來,語無倫次的道:“你躲我,不見我,為什麽啊?我是哪裏惹你不開心了?我哪裏做錯了?”


    黎藝盛曾調侃謝肖宇,說他是心寬體胖,謝肖宇也確實是這樣,他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整天笑嗬嗬,無憂無慮的像是沒有煩惱,熱情開朗,在黎藝盛記憶裏,似乎就沒見他為什麽事煩惱憂愁過,更不必說哭。


    可那個他觸不可及的耀眼又熾熱的小太陽,這會卻在他麵前,紅著眼眶,哭的狼狽。


    黎藝盛無法自抑地咳嗽了一聲。


    謝肖宇拿手胡亂地抹掉眼淚,仰頭看著黎藝盛,哽著聲音:“盛哥,我不年輕了。”


    他低下頭,沉默了會,再開口時聲音裏全是悲戚:“我八歲時便開始追著你跑,現在我十九快二十歲了,不年輕了,家裏人逼我,想讓我和黎藝興成婚,可我不願,盛哥······”那句早就想說的,卻又因膽怯埋藏心底多年的話,終於衝破重重桎梏。


    “盛哥,我喜歡你,我······”


    黎藝盛瞳孔驟然一縮,一直低垂的頭猛地抬起來,震驚又錯愕地看向正在哭泣的謝肖宇,他啞著聲音打斷他:“你······你說什麽?”


    尷尬、怨懟和無措齊齊湧上心頭,勇氣似乎隨著剛剛那句‘我喜歡你’而耗光了,謝肖宇鬆開了手。


    “你剛剛……”黎藝盛反手一把抓住他,在人聲湧動的河畔,在狂熱震耳的心跳中,他用盡全力,才能從嗓子裏艱澀地擠出聲音:“你剛剛說什麽?”


    謝肖宇低聲道:“你耳朵聾了?”


    “我就是想聽你再說一遍。”黎藝盛說。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似乎也就沒有那麽難開口了,謝肖宇道:“我喜歡你,你喜不喜歡我?”


    黎藝盛張了張嘴,剛想說些什麽,謝肖宇一巴掌蓋到他嘴上,掌心與唇觸碰,溫熱柔軟,他略微不自在,盯著腳尖,胡亂的陳列自己的優點:“你先聽我說完,盛哥,我們認識十幾年了,我什麽人你應該是清楚的,我······我雖然胖,但我很軟和,抱起來很舒服,捏起來也舒服,我,我也會做飯,手藝還可以,······我就問你,你喜歡我嗎?”


    黎藝盛沒說話,謝肖宇看了看他,人潮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退去,周隻邊響著幾聲蟋叫,寂寥空闊中,謝肖宇正想說些什麽找補時,黎藝盛突然一把抱住了他,他一手擁著謝肖宇的腰,一手扣著他的頭,埋在他肩膀上。


    謝肖宇愣頓著:“盛哥?”


    黎藝盛哭了。


    “你怎麽不早說!”低啞悶沉的聲音從脖頸出傳來:“你害得我好苦,三年,整整三年啊,你要是早點說,我們孫子現在都會走路了,方子晨那王八羔子擠兌我,說我是光棍,跟我吹噓他夫郎兒子的時候,我也不至於反駁不了一句。”


    提著的那口氣終於有了著落,謝肖宇眼淚又抑製不住的掉了下來:“盛哥,要怨就怨你,你躲著我,都不願意見我。”


    黎藝盛:“怎麽是怨我,明明怪你,你跟黎藝興······”


    謝肖宇慌亂的道:“不是,那都是誤會。”


    “那你不說?不說不就怨你?我以為都是我在一廂情願,我躲了三年,也白白當了三年的憂鬱男。”


    “你不見我,我跟鬼說?”


    “我不見你,你就不說了?若是錯失了我這樣的好男人,我看你遺不遺憾。”


    “自戀,不要臉。”謝肖宇氣笑了。


    黎藝盛抱著他。


    愛,便是生在每次吵架後的擁抱裏。


    當天晚上,黎藝盛興奮得睡不著,輾轉反側,終是忍不住半夜起來,提筆給方子晨去了一封信。


    他送了方子晨一金鎖,方子晨就拿兩口鹹菜迴饋他。


    不過那鹹菜香的咧!


    中午他就著一碗羊肉粉,吃了個精光。


    可到底還是虧了。


    得給他去信一封,讓他早早準備點份子錢。


    ……


    隔天一早,方子晨後麵背著辣醬,前麵抱著兒子,一手還牽著趙哥兒,一家三口往鎮上去。


    但不同路,兩人到了鎮門口分開。


    幾天不見,王小虎等人圍著方子晨寒暄了好一陣,楊掌櫃從二樓下來,見了他笑嗬嗬的,剛想問他去了源州一趟,見了世麵,感覺怎麽樣,方子晨先開口了。


    “楊叔,今兒我要請個假。”


    楊掌櫃:“咋的了?”


    “累。”方子晨說。


    府試到底不同縣試,連著考三天,難不難先不說,成敗在此一舉,壓力都老大了。


    楊掌櫃拍了拍他的肩:“確實怪累人的。”


    “可不是。”方子晨依著櫃台,開始‘訴苦’:“你是不知道,我在裏麵那幾天,每天就一碗稀飯,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裏頭老鼠亂串,戒備森嚴,拉個屎都有人拿著大刀守在一旁,吃多拉多了也挨罵,太難了。”


    楊掌櫃:“······”


    這怎麽搞得跟蹲牢房一樣?


    這小子說是喊累,可臉上春色盎然,紅撲撲的,滋潤得很,不知是不是錯覺,楊掌櫃感覺方子晨似乎還胖了那麽一點點,半點看不出累在哪裏。


    怕不是這小子又來驢他的吧!


    楊掌櫃睨了他一眼,懷疑道:“真的假的?”


    “肯定真啊!”方子晨認真臉:“我什麽人你還不知道嘛!我這人別的優點都沒有,就是有點英俊瀟灑,誠實守信,善良誠懇,勤勞勇敢······”


    “停停停停停!!”楊掌櫃聽不下去了,叮囑他明兒鄭老太太大壽,讓他不要忘了,便擺手讓他走。


    方子晨做戲做全套,扶著腰出了醉宵樓後,一把朝西街狂奔而去。


    乖仔正在仰頭張望他剛出現在街口,乖仔就瞧見他了。


    他舉起手,激動得大喊。


    “父親······乖仔在這裏,乖仔在這裏。”


    方子晨衝過來,一把抱住他:“我的小心肝,父親來了。”


    “請好假了?”趙哥兒說。


    方子晨道:“嗯!我來接兒砸迴”


    “可辣醬我還沒賣完。”


    “沒事啊!我等你。”


    大娘從街對麵走來,原是想來買瓶辣醬,可卻看見趙哥兒旁邊站著個模樣格外出眾的小漢子。而乖仔正抓著他的兩邊耳邊,坐在他的肩膀上。


    大娘活了大半輩子,就沒見過這般人物。


    品貌非凡、矜貴,威嚴。


    他不知道在和趙哥兒說些什麽,趙哥兒眉目間都帶著笑。


    方子晨見趙哥兒鞋帶子鬆了,想也沒想彎下腰去幫他係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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