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幾名跟著的侍從不解。


    而他卻對著貼身侍從低聲吩咐了幾句,臉上笑容可怖又陰冷。


    那侍從在聽完臉色慘白如紙,身子忍不住瑟瑟發抖起來。


    ……


    封鶴廷鮮少在這樣的活動中展露身手,是以多數人總以朝堂之上的冷麵閻王來冠以印象,待見了馬背上那英姿勃發的神準箭手,和落在他後麵趕不及拾取獵物的宮人們,隻餘下滿心欽佩和敬意。


    文郡公實力深不可測。


    卻也是在這時,聽到了山林響動。眾人竭力穩住身下受驚的馬匹,隻見一群野豬朝著一個地方狂奔而去。


    封鶴廷亦是勒住韁繩止步,此時略略皺起眉頭。野豬的嗅覺最是靈敏,同時也嗅到了空氣中一絲不同尋常的腥氣,揚聲「駕」的一聲隨著野豬的腳步尋過去。


    等跑到一處空曠處,封鶴廷立刻眉頭微蹙,竟看見一個年紀不大的宮人被扔在樹杈上,渾身是血,奄奄一息,他手腳腕處不斷有鮮血滴答落下。


    血腥味,尤其是人的味道,對於一些野獸來說簡直是致命的誘餌,譬如——珍狐。


    隻是哪家勳貴子弟會用這種殘忍的方式捕殺獵物?


    封鶴廷一遲疑的功夫,就見一隻冷箭嗖的冒出來對著一隻閃著銀光的白球射過去。


    珍狐被血腥味引出來了。


    「文郡公可別擋著本王獵物。」


    二皇子冷冷笑著,拔箭,如雨點一般不停的射向奔跑的珍狐,這般特別考驗速度,但他始終差點火候,珍狐狡黠,每次皆與它的皮毛擦身而過。


    不由敗興,更是手狠的拉弓。


    封鶴廷坐在馬背上,對著二皇子背影目露寒光。在他幾次落空之後,極是利落從腰間拔下一隻箭,嗖的一聲就射了出去。


    二皇子隻覺得耳邊吃痛一下,手一捂就見了紅。不過一眨眼功夫,珍狐卻倒下,身上插著一隻羽箭。


    正是封鶴廷的箭。


    「承讓。」


    仿佛火上澆油。


    燒滾灼心得很。二皇子捂著耳朵狠狠瞪去,隻看到那人提著珍狐騎馬信步而去的背影。他摸了摸弓箭,壓下了心底那股滔天殺意。


    且再等等。


    待老東西一死,這江山盡歸他所有,屆時,封鶴廷就是在他腳邊苟延殘喘的喪家之犬,任他羞辱!


    二皇子陰冷的笑蔓延上整個扭曲的臉龐。


    ——


    狩獵時間一到,勳貴子弟們陸陸續續從林子裏出來,皆是帶著獵物滿載而歸,大家都在翹首瞧看誰獵到了珍狐。


    直到看見風姿卓絕的男人,衣墨,狐白,雲淡風輕,當是天地間的一抹豔絕之色。


    眾人先是被那畫麵震懾了一刹,而後才恍然,竟是被宋吟晚一語成箴,果然是文郡公。


    人群裏爆出一陣竊竊私語,有人道喜,有人陰鷙凝視。


    薑貴妃臉色鐵青,目光從滿麵紅光的宋吟晚那移向了封鶴廷。怎偏偏是他,憑何又是他……纖長的指甲陷入掌心,生出一股未測之心。


    而在她身旁,傳來官家爽朗笑聲,毫不掩飾的痛快高興。幾位皇子皆是獵到不少好物。


    四皇子騎射不如二皇子,今日這遭處處受製,迴頭見他也沒有獵到珍狐,隻馱著一隻麋鹿,忍不住發出笑聲,「二哥,今日興致缺缺啊,怎麽才得一隻壯鹿?」


    二皇子嘴角僵硬,心中煩躁,懶得理他,目光不由落在看台上的宋吟晚身上,心底生出幽幽冷哼——這才是他今日真正的獵物。


    是比那珍狐還要美豔的寶貝!


    此時宮人們托著一隻隻獵物擺在官家麵前,小到野兔獐子,大到豪豬白虎,大大小小十餘種,收獲頗豐。


    官家盯著封鶴廷,眼神裏除了欣賞之餘,挾雜一縷複雜情愫,「愛卿果然沒讓朕失望,你這樣子真像……咳,有賞。」


    封鶴廷卻神情淡淡,榮寵不驚。


    隨後官家又看了其他獵物,龍顏大悅,皆是誇獎和賞賜,二皇字和四皇子的賞賜不分伯仲,也讓周皇後和薑貴妃鬆了大氣。


    官家並未偏向誰,那就是最好的事。


    當官家查看到老八的時候,臉色卻沉了幾分,隻見老八獵到一隻灰毛兔子,竟然還給兔子包紮了傷口。


    惹得其他皇子紛紛笑話八皇子膽小如鼠。


    「老八,讓你去獵物,怎麽還是活的?」官家清了清咳嗽,臉色灰暗。


    八皇子是這些皇子裏年紀最小的,性子內向,平日被忽略慣了,此刻被突然點名注目愈是緊張了起來,怯怯迴道,「迴父皇,這是隻母兔,正是有孕之時,兒臣不忍心殺之。」


    童稚的聲音落下,頓時遭了身旁皇子們的轟然恥笑。官家無聲從他麵前掠過,自然也無恩賞。


    八皇子有些茫然無措地呆呆站立著。


    所有人都去了慶功宴。


    唯有封鶴廷經過他身邊時,聽到小孩兒軟軟委屈地喚了一聲‘師傅’。


    這一聲‘師傅’隻在四下無人時才喊出來,乃是遵從封鶴廷護他之意。


    八皇子年紀雖是最小的,卻又是最諳生存之道的。他的生母不過是浣衣局的宮女,後宮分三六九等,便是連末等都及不上。又因自己生下來未哭而被太醫判定‘心智殘缺’,更是無緣父皇寵愛,若無自保之力,早被啃得骨頭不剩了。


    可到底還是個孩子,再怎麽堅強懂事,在親近之人麵前還是免不了惶惑難受。


    直到大掌蓋在他頭上,和那一聲‘做得好’,才抱著兔子重新展了笑顏,讓隨著的宮人妥善安置灰兔後,才沿著封鶴廷的步子朝人聲鼎沸處走去。


    今日行獵所得的活物被圈養起來,已經射殺的則就地處理,成了架子上炙烤的豐盛食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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