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恆把筆在她麵前晃了晃,「絡子做的很好看。」


    舒媛的目光從字上轉到筆帽兒上掛的五彩團錦結上,「你喜歡呀?觀音會時候漁船上買的,等天亮了出門左轉,水道上一兩銀子能買一筐。」


    豐恆笑了笑,原來不是她做的。然後,很利索的把團錦結從筆上拆了下來。


    舒媛想阻止都來不及,「都說了外麵能買一籮筐,怎麽還搶我東西!」


    「等一會就還你。」豐恆說著,卻把團錦結收入袖中,將筆還於她。


    舒媛將信將疑把筆接過去,忽聽豐恆說:「我們不是同道中人嗎?還沒見過你的字。」


    「我的字,隻對得起端正二字而已。」舒媛在他旁邊坐下,拿起他剛才寫的菜單,想了想,說,「我抄一份給你看。」


    豐恆起身,到她身後。


    舒媛打開銀筆,筆尖飽沾墨汁,平緩了一下思緒,提筆往紙上落。


    他彎身,湊近她:「你確定要讓我第一次評價的字,是菜單?」


    「有什麽關係,我本來也不是大書法家。」她一點兒也不覺得在他麵前出醜有什麽問題呀,反正最狼狽的滿臉血汙的時候都見了,還能更丟臉嗎?再說,之前也寫過書信呀,他早就知道她寫成什麽樣子。


    豐恆笑了笑:恩,最親近的人之間本來就不怕會丟臉。


    他道:「我第一次寫給你的是《西江月·阻風山峰下》,你不如也寫那篇,迴頭可以放在一起比較一下。」


    也有道理,畢竟差距促進進步。


    雖然對舒媛來說,對比菜單,和對比詩詞好像也沒太大區別。


    她再次提筆,「那就寫《西江月·阻風山峰下》啦!」


    話音剛落,手被他握住。


    豐恆道:「這支筆雖然小巧,但對你來說太沉,會寫壞手。」


    那聲音就在耳邊,帶著唿吸的溫度。


    不等她反應不過來,他的另一隻手環上來——


    她那麽小隻,他隻需要再收緊懷抱,就能把她抱住。


    但是,他控製住前胸和雙臂都沒有觸碰到她,隻是將指尖一隻紫竹小楷,長不過一掌,筆帽上掛著方才拿走的團錦結,換走她手裏的銀筆。


    「這是我平時隨身處理信函的筆,筆帽裏有機關裝墨汁,你往後帶著就不會沉了。」


    舒媛張了張嘴。


    他沒給她反駁的機會,道:「這樣的筆,王府還有很多,你不用跟我客氣。」


    竹製的筆杆的確比銀質輕便,也的確更接近她平常練字用的筆,但是……舒媛盯著筆。


    豐恆奇怪的看著她:「怎麽不寫了?放心用,這筆暗九也有,你用壞了,可以找他要新的。」


    原來……暗衛也都人手一支。


    舒媛扶額,果然是自己想太多了,他做什麽要專門換走她平時用的筆呀,根本就沒道理。


    烏龍了一下,舒媛重新調整唿吸,這一次,一氣嗬成:


    滿載一船秋色,平鋪十裏湖光。波神留我看斜陽,放起鱗鱗細浪。


    明日風迴更好,今宵露宿何妨?水晶宮裏奏霓裳,準擬嶽陽樓上。


    她把字推給豐恆,「請指教!」


    豐恆也不客氣,「果然對得起端正二字。」


    「我就說嘛,我寫的並不好。」


    其實已經比許多人都寫的好了,而且開始顯露自己的風骨,但豐恆沒誇她,他今天已經表達的很親密,不想引起她懷疑。


    他的目光在詩句上轉過,道:「你要《於湖詞》,寫的卻完全沒有於湖體的影子。」陳栩那小團子,以前炸他,以為他沒見她寫的字。


    舒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從來沒說過我要《於湖詞》,是要練他的字呀。」


    「是。」豐恆笑了一下:「你的提勾很特別,有刀鋒的感覺,有點兒男孩子氣。」


    舒媛小得意:「是吧,是吧,探花哥哥也說我如果是男孩子,一定提刀上沙場。」


    「確定不是,提刀上菜場?」


    舒媛差點兒抬手打他,手已經抬起,堪堪停在他手臂上,她想起自己坐在他受傷的這條手臂這邊。


    停手,她氣唿唿的問他:「天晚了,你迴不到縣城,今晚住哪裏?」


    「你知道呀。」


    「我怎麽會知道。」


    豐恆指詩,「在這裏,你寫的。」


    舒媛瞪大了眼睛,那一句是——今宵露宿何妨?


    「你看……」他歎息,帶著親昵,帶著笑:「為了跟你吃一頓飯,我便今宵,露宿,又何妨?」


    六月已近尾聲,七月即將開始。等過了立秋日,就將日短夜長。


    舒家的莊子不大,臨家族田產而建,每日都有車子將莊裏新收的瓜果時蔬,魚蝦肉類送進武進的舒家去,還有多的可到市場販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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