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離見狀, 又蹦到他麵前倒退著走,問他:“這麽喜歡?那我再去做點?”


    說完他轉身往小廚房方向走,被周昭寧一隻手拎住了後衣領。


    “你別不說話呀,我哪裏表現不好你就說, 我還可以再精進精進。”


    周昭寧眉頭微蹙,把人拎到自己身側,無奈瞅了兩眼才說:“每迴來找我都是為了別的男人……”


    滋啦一聲, 封離像被架到了火上烤,他怎麽迴事, “別人”就“別人”, 說什麽“別的男人”?什麽時候起, 他周昭寧把自己擺到了“男人”的定位上?“大人”還差不多。


    “你不也是……”封離低聲咕噥,他自己不也是為了皇帝才找他當工具?


    周昭寧沒聽清,隻看到他紅透的耳尖, 心一下軟了。酒釅春濃的圓滿時刻,說的自然是封離殷勤備至的模樣,可這終究是難留的美夢而已。周昭寧很清楚, 如今他和自己的想法是南轅北轍。


    無妨, 他能夠由心之事少而又少,封離不開竅, 他正好也懶得掩藏。


    周昭寧低哂,仗著他不懂便肆無忌憚, 這樣的日子也不錯。


    他問:“又在說什麽壞話?”


    “我說咱兩也不是中間不能有……不能有別的男人,的那種關係。”


    “不是嗎?”周昭寧突然停下腳步, 站定瞅他,“本王三書六禮、八抬大轎娶迴來的王妃,不正是如假包換的夫妻?”


    “三書六禮?你親迎了嗎?”封離一撇嘴,目光投向跟在兩人身後的周濟。周濟隻覺得脖子一涼,就聽封離脫口說道:“迎我的是公雞,跟我拜堂的是公雞,抱雞的是周濟,那如假包換的不是你,是……”


    他話未說完,周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大喊:“殿下饒命!”


    七殿下對自己的分量一無所知,喊慢了一點他都怕王爺把他活剮了。


    周昭寧皮笑肉不笑,封離就愛作弄嚇唬人,他揮退周濟,免得封離再說出什麽讓人進退兩難的話。


    “嘁,你可別報複周濟,是你讓他去抱雞的。”


    “你覺得我會?”


    “我覺得你不會。”


    周昭寧勉強滿意,問他:“沒有親迎,沒有與你拜堂,你很在意?”


    “我在意什麽在意,我才不在意。”封離側身讓開一步,試圖離周昭寧遠些,“我是提醒你別亂說話。”


    周昭寧無可無不可地點頭,兩人已行到他書房門口,他話鋒一轉:“內衛之事,我答應了。”


    封離兀然抬眸,眨了眨眼,一臉莫名。他這態度轉得也太突然太生硬,自己還什麽都沒來得及發揮呢。


    “有什麽條件?”


    “我昨日所說。”


    “弄個官當當?”封離一驚,“不是吧,你當真?前段時間你還讓我國子學課業考核中等,現在就不用上學了,直接跳到進衙門?”


    “學還是要上的。”周昭寧推門而入,將碟子放到案上,解開鬥篷才接著說,“本王親自教。”


    封離一聽,下意識便迴絕:“不行。”


    “上次是誰說我以後不當攝政王了,還可以去國子監任教?怎麽,才多久就變卦了?”


    “我以前不肯讀書,你非要我去,我去了。現在我願意讀書了,你又要我去衙門,你這人怎麽這麽難伺候?總之我不去,非要去那你把我弄去軍中好了。”


    “軍中?”周昭寧抬手捏捏他的胳膊,滿眼明晃晃的嘲諷,“鑾儀衛嗎?這長相倒是可以充作鑾儀衛。”


    “你!”皇家儀仗隊,他這是看不起誰?封離一拳砸他胳膊上,周昭寧紋絲不動,他說,“你再捏!”


    周昭寧對他幼稚的舉動照單全收,真的又上手去捏,封離憋著勁,捏起來不再軟綿綿,但到底是個花架子。他們都知道,這時候是不可能送他去軍中的,他便是仗著這一點才提。


    “等你能在我手下走十招再說。”


    果然,周昭寧的迴應很是無情,正中封離下懷。


    “這可是你不讓的,不是我不去。”


    “嗯。”周昭寧點頭,給兩人倒上茶,就著茶又吃了一個糯米團。


    “那程寅的事?”封離說了半天也渴了,跟著喝起茶來,兩人對坐品茗,氣氛變得安寧下來。


    “我答應了。”


    “周昭寧,你有點不對勁。”封離與他碰杯,目光敏銳,“你現在怎麽這麽好說話?”


    周昭寧淺笑,待他喝完杯中茶就給他續上,說:“你說得有理,我自然願意聽,不是我不對勁,是你長進了。”


    “什麽叫長進了,我以前隻是懶得管。”封離神情自得,“我的糯米團子還算沒白費。”


    “那是當然,能叫七殿下親手準備,全禹都隻此一份。”


    封離被他說得又有些耳熱,主要這人明明氣質偏冷,彎眸淺笑時卻如清風醉月,和他對視一眼便像是被一把小刷子刷過心尖,細細麻麻,又癢又熱。


    “留下用膳?”


    未免顯得自己慫了,封離沒有拒絕,兩人一處用了飯。


    第二日,封離便恢複了國子監的課業。這一迴去正好趕上課業考核,他不得不認真以對,拿出了幾分真本事。畢竟程寅的事他承了周昭寧的情,不能之前答應他的事也毀諾。


    結果一考,他竟考入了上等。解泉泠完成了鴻臚寺的差使迴來了,專心準備來年春闈,因此他如今不與國子學的同窗一處,他不在,封玨考了頭名,封離竟然也混到了第五,令人大感意外。


    一不小心發揮過了頭,以至於封離那天迴王府時都滿麵心虛,躲著周昭寧走。


    山不來就我,我來就山,周昭寧主動找了過去。不僅找了過去,這人還有備而來,竟從國子監調出他的答卷,與他一本正經講解他的問題。


    封離一開始羞恥,聽著聽著,不自覺和他辯了起來,等迴過神,發現自己該說的不該說的,已經說了個七七八八。


    “殿下如此藏拙,令我刮目相看。”


    “……”封離強行找補,“隻是正好論的是熟悉的篇章,我這種會點皮毛都要顯擺的人,會藏拙嗎?不可能。”


    周昭寧不置可否,本也不需要他承認什麽,隻點頭應道:“殿下天資聰穎、一點就透,會這一篇,便能會下一篇。”


    封離把自己的答卷搶迴來,胡亂塞進袖袋:“學一篇已是很累,不想學下一篇。”他說著起身站到門口,一副送客模樣。


    周昭寧卻不走,反而將他拉迴來坐下,兩手搭上他肩膀,垂首在他耳邊說:“累了?給你鬆快鬆快。”


    說著,他手上用勁,在封離肩上揉按起來。


    屋裏原本有下人伺候,明福見狀忙帶著他們退了下去。


    周昭寧養尊處優,推拿的手藝卻不錯,常年習武的他認穴極準,力道更是掌控得恰如其分。封離本有心拒絕,被他按舒服了卻恨不得趴床上去讓他按。


    可周昭寧的手越按越下,從肩頸按到背,然後是腰。尖刀落下、利箭刺入,為了戰勝,封離都可以不閃不避,但周昭寧的手一碰,他扭身便躲,甚至拿手去擋周昭寧。


    他本是背對周昭寧,這一扭身邊成了麵對麵,周昭寧身形較他高大,仿佛將他攏在了懷裏。


    封離有一瞬慌亂,推開他的手拒絕:“不用按了,我腰好得很!”


    若是往常,周昭寧會立刻起身,但此時,他光明正大地把目光放在了他那把窄腰上,看了幾息才說:“看著是不錯……那我先走了。”


    封離一噎,明明目的達成,卻像是吃了大虧。沒等他細品,周昭寧已開門離開,明福入內伺候,圍著他便問:“殿下怎麽不留王爺?”


    “留他做什麽?”


    “留王爺過夜啊。”


    封離大驚,不敢置信地看向他:“為什麽要留他過夜?明福你的腦袋瓜在想什麽?”


    “當日您中了藥,是王爺為您解的,後來您又宿在前院……既有夫妻之實,自然應當留王爺。”


    封離目瞪口呆:“誰跟他夫妻之實?”


    他話說得硬氣,臉頰卻泛紅,夫妻之實談不上,被“幫助”他可沒失憶。他是強調過不去想,可明福提到了怎麽也壓不住,滿腦子都是那晚被周昭寧抱在懷裏的模樣。正麵抱過,背身也抱過,甚至他的兩條腿還掛在周昭寧腰上過……


    上輩子他滿心戰事也沒個貼心人,從沒和人“互幫互助”,此時方知銷魂蝕骨。不能想,一想起來他整張臉便紅了個透。


    明福看著他的臉,明顯不信他這話。


    “行了行了,別添亂,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迴事。”


    “可是,我看王爺最近對您很上心。”


    “你主子我現在是能派上用場的合作夥伴,他能不上心嗎?禮賢下士懂不懂?”封離揮揮手讓他退下,“別玷汙我們的袍澤之誼。”


    明福也不知道信沒信,反正是轉身出去了,留下封離一個人控製不住地胡思亂想。


    周昭寧剛才要按他腰,他不給碰,可那晚,腰上都被他掐出了指痕。迷亂中他記不清是否錯覺,模糊有那麽一幕,周昭寧似乎埋首在他頸間,唇齒擦碰,吮去了一顆水珠。月光下,他身披銀輝,目色卻沉如子夜。


    “這袍澤之誼,好像就不怎麽純粹……”封離自言自語,頭一迴靜靜直麵那一夜。


    堂堂攝政王,就算喜歡皇帝,這會也是愛而不得,麵對他這個替身,受了誘惑分辨不清怕也是有的。他還是得注意,不能再給周昭寧分辨不清的機會,否則真像明福說的,有了什麽夫妻之實,到時候撇都撇不清。


    麻煩!


    第67章 相幫(4)


    內衛府察查百官, 其實全力查找的乃是與北梁有關的官員。程寅進入內衛府後變得十分忙碌,一個月到頭都沒有一次休沐,偶爾夜裏沒任務時, 才能來和封離、封玨聚一聚,說說案情進度。


    醉仙樓儼然成了三人的據點,掌櫃的因為青菱之事也成了熟人,他們每次過去, 都留有雅間。且給他們留的,一定是最清淨、最不起眼的位置。


    雅間內,封玨將倒好的茶放到程寅麵前, 說:“近日京中風聲鶴唳,內衛借機拿了不少人, 可有收獲?”


    程寅不想喝茶, 轉而將那杯茶放到封離麵前, 自己則拿了個空杯倒酒。程寅翻年才十六,年紀尚小,這又是夜裏, 封玨怕他喝多想要阻攔,被封離眼神製止。


    封離看他從進來時便微蹙著眉頭,想必這些時日在內衛所見所聞, 讓他頗為不適。讓他喝點酒, 還能鬆泛一二,否則繃得太緊更要出事。


    果然, 程寅連灌兩杯酒,眉頭都放鬆了不少。


    他點頭應答:“是有些眉目, 但還未抓到關鍵人物。目前發現的,要麽是為北梁三公主美色所惑, 要麽是被利誘,為北梁提供一些無關緊要的情報,或是在京中傳遞他們指定的消息。”


    說完,不等封離二人再問,他明顯憋得狠了,一句接一句便往下說:“去之前我和殿下說,我必定在內衛府掙得一席之地,絕不甘於人後。可這些日子,我是訊問不懂方法,用刑下不去手,隻能跟在執事們身後看,再不就是外出抓人。”


    “要不是有點身手能抓人,我懷疑大統領會把我遣迴家去……”程寅恨恨搖頭。


    封離想起自己初上戰場之時,衝殺入敵陣後因為緊張,下刀偏了寸許,差點被人砍下頭顱。危急時刻是舅舅拉了他一把,才叫他幸免於難。


    “心腸是練硬的……程寅,慈不掌兵。”封離說這話時眉眼低垂,卻有淩然之氣,“但要銘記,你硬下心腸的初心為何。”


    “初心……”程寅推開小窗,看向樓下舞台,那是當時青菱唱曲的地方。他說:“我不能讓北梁人在大禹境內為非作歹。殿下說得對,慈不掌兵,我懂了。”


    氣氛終於不再那麽凝滯,封玨也明白了封離讓程寅喝酒的緣由,他主動給程寅續了一杯,問他:“我聽說你們抓了翰林院侍讀雲伯中,他當真勾結北梁?”


    “他說來奇怪,在他家中查出北梁三公主所贈的玉簪,拿了他人,不管怎麽問,怎麽用刑,他都咬死是和三公主私定終身,但什麽也沒做。他一個風吹就倒的文臣,嘴比武將都硬,就快把十二執事的手段嚐遍了。”


    封離凝眸,說:“那禦書房可有失竊?他府中可有查出禦書房抄錄的文卷或其它?”


    “這倒不曾。”


    “那或許,他隻是個幌子,吸引你們注意的擋箭牌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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