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他稍稍冷靜,有了鄭貴妃的徹底跪服,林淳妃似乎失去了價值。本來他就懷疑林淳妃了,當即便下旨道:“林淳妃不守宮規,私相授受,將宮中消息外傳,即日起除去妃位,賜她一杯毒酒。”


    鄭貴妃被皇帝拉起來,嬌柔地倚在他懷裏,滿臉得意,在卑微跪地的林淳妃麵前耀武揚威。林淳妃全程不語,她仰頭看向皇帝,麵上竟帶了笑容。


    鄭貴妃見狀走近,將自己的狐裘甩到了她身上。


    “賤人,穿好了,現在還想著勾引陛下,也不看看自己什麽貨色!”


    皇帝看著這一幕,心中大快。李德仁讓人去取毒酒,迴來正要處置林淳妃,鄭貴妃卻突然出聲道:“慢著。”


    “愛妃?”


    “陛下,臣妾有一言,要說與陛下。”


    “說。”


    鄭貴妃於是在皇帝耳邊低聲說:“臣妾是突然想到,今日重啟內衛府,陛下便鴆殺宮妃,這消息瞞不住,太後和攝政王會不會多想?”


    說完,鄭貴妃又連忙解釋:“臣妾並非要幹政,隻是為陛下設身處地,擔心罷了。若說得不對,陛下可不許怪我。”


    皇帝看向鄭貴妃的眼神頓時有了變化,他之前倒是沒想到,明川侯府的嫡女,比林淳妃這個宮女出身的好的確實不止一點,她見識不凡,可為他分憂。


    他認為鄭貴妃不明內情,隻想到內衛府重啟是在同一天,可他卻知道,他今日鴆殺林淳妃,攝政王恐怕就會猜到當日給他報信的是林淳妃。到時候,不管林淳妃的嫌疑是真是假,他殺人封口這件事都會坐實。


    “區區內衛算什麽,倒是愛妃今日前來,令朕大喜,確實不宜見血。”皇帝話鋒一轉,“那愛妃以為當如何處置?”


    鄭貴妃其實早有主意,故作思考模樣,想了想說:“林淳妃既是私相授受,那便是與人不清不楚了。那不如罰她去慈仁宮,為太後禮佛,青燈古佛了殘生,豈不是最讓她痛心難受?”


    “好!淳妃,你便替朕去太後跟前盡孝。今日饒你不死,你可得盡心伺候太後,在佛前為朕、為貴妃好好祈福。”


    皇帝想,到了常年封閉的慈仁宮,她便是想做什麽也難有機會,是不是她的,都不足為慮了。


    林淳妃被帶出春和殿時,迴頭最後望了殿中一眼。那一眼複雜,帶著感激、釋然、愧疚和擔憂,鄭貴妃冷冷的視線和她一觸即分,她卻再清楚不過,她是特意來救她的。


    邁出殿門,耳中隻落下鄭貴妃的一句:“這些小太監貪得很,比林淳妃還狐媚,陛下都沒時間看臣妾了,便隻留一個好不好?”


    林淳妃眼角滑下淚來。


    她裹緊身上狐裘,一步步往外邁,她從沒有一刻如此堅定。總有一日,她會走迴來,她要親手掀翻這殿宇,親自來救迴這人。


    第65章 相幫(2)


    林淳妃入慈仁宮陪伴太後的事, 很快便下了明令。周昭寧和封離知曉報信一事,猜測皇帝也查到了一些內情。


    封離:“尚衣局沒有被牽扯其中,想必沒查到報信的宮女頭上。林淳妃是因我受牽連……”


    周昭寧搖頭應道:“太後不會為難於她。她不惜涉險報信, 必是對皇帝極為不滿,去了慈仁宮是好事。”


    他這麽一說,封離想到了鄭貴妃,她無事, 會不會反而是有事?鄭林二人很可能都對皇帝不滿,倒是可以借此探一探周昭寧對皇帝的態度。


    封離喝著茶,故作不經意地問:“聽說她寵冠六宮, 為何對皇帝不滿,是有什麽內情?”


    “怎麽?心疼美人?”


    封離喝茶的動作都停了, 沒明白怎麽話題能歪到海上去, 他哪裏看出來是心疼什麽美人。給他一個白眼, 封離說:“後宮的美人跟我有什麽關係,輪得到我心疼?我就是好奇,八卦!”


    周昭寧垂首飲茶, 嘴角帶了些笑意:“既如此,你便無需把心思放在這上麵,她在潛邸時便伴駕, 自有其本事, 此番或許被懷疑,卻是有驚無險, 可見一斑。你探聽內宮之事,或許反而害了她, 與我說說便罷,不要去外頭胡說。至於林淳妃報信之誼, 有需要時我絕不袖手,自會還她。”


    “是是是,王爺替我報恩,我先謝了。”


    周昭寧不理會他的插科打諢,正色道:“倒是有另一件事,想與你商議。”


    “王爺,了不得,如今都要與我商議了?”


    封離興衝衝湊過去,仰著頭看他。


    周昭寧下意識要往後躲,可心念一動又硬是壓下來,他們四目相對唿吸可聞地說話,很難得。


    “今冬之後你便到了弱冠之年,日日混著不合適,想不想去做點正經事?”


    封離沒想到他會這麽問,他目光真誠,沒有半點玩笑的意思。


    “弄個官當當?”


    “嗯。”周昭寧音色低沉,和他對視時平和而溫柔。


    封離像是被他的目光刺了一下,立刻就坐了迴去,不自在地撇開頭說:“攝政王妃當官呐?不合適吧。”


    “你是先帝皇子,本該有王爵在身,不要妄自菲薄。”


    “哦……那你去給我要個王爵唄,我不想做官,累得很,還是混著更逍遙自在。”


    封離以為周昭寧一定會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教訓他,沒想到周昭寧聽完竟沉默了,就在他以為周昭寧準備就此揭過這一茬時……周昭寧忽然問道:“你是不是舍不得撇下這,攝政王妃的名頭?”


    封離兀然迴頭,直直撞進周昭寧幽深的目光,他那雙平日裏不含溫度的鳳眸,此時正探究地看著他。


    是探究,卻又不全是,更像是帶著某種隱秘的、無法宣之於口的期驥。


    那一眼,讓封離甚至沒能立刻反應過來,周昭寧的意思是要讓他走出去,像皇子一樣辦事任職,而不是一個王妃。


    “是啊,舍不得。攝政王府錦衣玉食,你在前麵遮風擋雨,出了王府我橫著走,換了誰舍得?”


    周昭寧輕笑,他搖了搖頭,無奈地伸手彈了他額頭。


    “多大了,還憨吃憨玩?”


    封離的臉一下漲紅,過去多少次撒嬌賣癡都演了下來,被他當小孩似的對待,他那點久違的羞恥心卻瞬間冒頭,頂得他心神大亂。


    “閉嘴……”封離這話一出口,怎麽看怎麽惱羞成怒,“你怎麽迴事,養不起我了?”


    “養得起。”話音落下,周昭寧沒忍住,那隻彈了他額頭的手又抬起來,在他頰邊掐了一把。


    封離拍案而起,轉身便跑了個沒影。跑出前院他才停下來,忿忿踢了一腳廊柱,生起自己的氣來。


    “慫什麽封離,不就被他摸了下臉?有什麽了不起,下次摸迴去!”


    “周昭寧是不是瘋了……”


    封離邊走邊念,總之是周昭寧過分,絕不是他武安侯害羞。仗著一張臉為所欲為,都是大男人就可以不避諱?厚顏無恥偽君子!


    封離氣歸氣,冷靜下來卻大受啟發。


    他不肯自己出頭,因為他也知道自己身份敏感,立起來不僅是皇帝的活靶子,也可以是活招牌,他立得越高大,便越不利於周昭寧登位。因此,他不想讓朝臣覺得,皇帝倒了,還有一個有能耐的皇帝他哥。


    但他既然想幫周昭寧,他空坐王府必不可行,他要培植自己的人手,鋪排自己的勢力。他之前便在考慮,給封玨、程寅謀個什麽位置。


    他兩見識過北梁使團帶來的風雲,並不願再枯坐高塔潛心學問,想要建功立業。


    周昭寧問他,乃是知道內衛府將在朝中掀起巨浪,到時候必有不少官職空缺,正可讓他更進一步。那同樣,接下來也是為封玨和程寅鋪路的契機。不止如此,程寅的機會更是就在眼前。


    想到這,封離當即折返。


    周昭寧見他去而複返,以為他改了主意,誰知道他一到便問:“內衛府重建,正是用人之際,你覺得程寅怎麽樣?”


    “內衛行事狠辣,你覺得程寅合適?”


    “你少唬我,不管什麽衙門,都是各色人等,人人一個樣的衙門,我還沒見過。狠辣之人有狠辣的去處,寬慈之人也有寬慈的用武之地。”


    周昭寧反問:“你見過很多衙門?”


    封離最常打交道的便是兵部、戶部,其他衙門接觸的也不少,差點脫口應是。臨出口想起來皇子封離可沒接觸過多少,他口徑一轉,說:“北梁的衙門接觸過一些,都是人,總不至於太大差別。”


    周昭寧不置可否,又問:“內衛乃是皇室鷹犬,衛國公府滿門忠烈,勳貴之子入內衛,我怕你被他爹他哥打上王府來。”


    “是不是鷹犬,就要看你這個持令人怎麽用了。”


    “為我所用,更是鷹犬。”周昭寧搖頭自嘲,語氣平靜得很,顯然早已接受自己跋扈權臣的形象。


    “周昭寧,你我之間說這些虛名就沒意思了,內衛重啟的情由我再清楚不過。程寅心性純直、為人機敏、功夫過人,去查案很合適。尤其是查勾結北梁的官員,便是身份也方便行事,能壓許多官員一頭。但你說得對,我得去問問他自己怎麽想,總不能我一廂情願。”


    “在理。”


    封離拍了拍手:“行了,那我走了。”


    周昭寧有心留他,卻不知道找什麽借口,隻好看著他走了。雖是如此,他仍覺得心中熨帖,封離肯將打算直白地說給他聽,至少他們之間不再是針鋒相對的冷漠,已經有了信任。


    封離雷厲風行,說去詢問程寅的想法,當日便問了迴來。


    第二日是十月十五下元節,周昭寧下朝迴府,一路上看到百姓祭灶神。下元節水官解厄,道觀都會做道場,尋常百姓慶賀豐收也會“齋天”、祭祀灶神,但到了權貴人家,慶賀之儀並不多,周昭寧沒當迴事。


    沒想到迴到王府,一進前廳便見封離在等,他手邊放著一盤新穀磨粉做成的素菜餡心團子,一個個玉雪可愛。


    “下元節,齋天吃糯米團,來來來,嚐嚐!”


    封離一見他便將他拉過來坐下,把那個天青色花形碟往他麵前推了推,獻寶的模樣很直接。


    不用問,定是為了程寅入內衛一事。


    被求的人自有被求的姿態,周昭寧慢條斯理坐下,禮儀分毫不亂。他指向那碟糯米團,問他:“過去府裏下元節不曾做過這個,你做的?”


    “嘖嘖嘖,年頭到年尾才多少個節,是節就得過,更何況是下元節慶豐收。”封離說著撚起一個團子,自己先咬了一口,“是我做的,愛吃不吃,過了這村兒沒這店兒。”


    當年他駐守北疆之時,因軍餉難以保證,隻得行屯田之法,因此百姓歡慶的下元節,在軍中也頗為熱鬧。他一軍主帥,自是沒什麽時間去學庖廚,倒是這種軍民同樂的時候,他跟著學過一手。


    周昭寧跟著撚起一個,團子雪白軟糯,讓他想起昨日捏封離的臉時的觸感。一口咬下去,濃鬱的米香混著鹹鮮菜香,出乎意料的好吃。


    封離看著他吃完一個,滿眼期待地問他:“如何?好吃吧?”


    “好吃。”


    “主要是意頭好,攝政王齋天,整個大禹來年都得風調雨順。”


    周昭寧抬眸看他,撚起一個糯米團塞他嘴裏,似笑非笑地說:“今日嘴這麽甜,是不是做的時候偷偷加了桂花蜜?”


    封離叼住那糯米團,唇瓣擦過周昭寧指尖,四目相對,周昭寧若無其事地收迴了手。封離有些耳熱,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周昭寧最近心思莫測,眼睛裏像是有鉤子,藏著什麽不可言傳的東西。


    “哪有加桂花蜜的做法……”封離昨日說得太直,沒討著想要的允諾,今日本意先討好一二,被周昭寧這麽眼眸含笑地一問,當場就迂迴不下去了。


    他深吸一口氣,問:“程寅想去內衛府,讓不讓一句話!”


    “你這人最是……”周昭寧話音一頓,輕歎道,“酒釅春濃夢難留。”


    說完他起身,端起那碟糯米團便走,徒留封離在原地撓頭。


    第66章 相幫(3)


    酒釅春濃夢難留?


    周昭寧在說什麽美夢難留, 莫不是暗示他討好得不夠?封離頭大,邁步追了上去。


    “我來端。”封離主動要接過他手裏的盤子,周昭寧不給他並且換了個手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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