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青卻認她的老死理。


    “即便如此,功過亦可相抵,周侯爺這仗若是勝了,於大雍百姓而言,那是可載入史冊的大功德,誰敢在此時提出降罪於他?大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算是過去了!”


    嘿,我這個暴脾氣,你怎麽就是不懂呢?秦不宿歎了口氣,繼續說道:“事情若真如你嘴中說的那般簡單,那這個世界早就亂套了!”


    “我看你是心思太深,把所有事情都往壞處想!”竹青跟著冷哼一聲。


    周侯爺與皇上的關係,終究與普通人的親戚往來不同,裏麵的門道可繞著呢,皇上未必會怪罪於侯爺!


    當然,這些她是不能說給秦不宿聽的,她隻是堅信,在大局麵前,皇上是不會輕易犧牲侯爺的!


    “不及竹青姑娘不諳世事!”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那是刀刀見血封喉,誰也不肯後退半步。


    “你們快別吵了,看看殿下吧!”伍三拉住快要打起來的兩人,示意他們注意一下周雁秦的情況。


    周雁秦神遊天外,好似根本沒注意到他們這邊劍拔弩張的態勢。


    “殿下,要我說,咱們此行已經仁至義盡,不如就此返程,莫要再趟這趟渾水了!”


    這時候,明哲保身才是正理!


    “什麽?”


    秦雁秦猛的驚醒,迷茫地看向秦不宿,“我方才沒聽清楚,你能再說一遍嗎?”


    “我說,既然周侯爺不知好歹、枉顧殿下的好意,咱們不如就此離去,省的自身沾上泥濘!”秦不宿無奈地表示道。


    “秦小將軍倒是挺會獨善其身的,如今延綏關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你不想著出份力也就罷了,竟然還怕受到牽連!”


    竹青忍不住明諷道。


    “你好歹也是將門虎子,你家父親若是知道,你如此窩囊,不知道會不會氣得睡不著覺?”


    “以往隻覺得竹青姑娘話少,今日倒是發現,你這張嘴長得厲害極了,這話真真是戳人心窩!”秦不宿反諷道。


    果然,能跟在殿下身邊兒的,沒一個簡單的!


    這姑娘平常不顯山不露水的,驟然一張嘴,他還真是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麽應對才好!


    “殿下,您怎麽看?”


    秦不宿索性把問題丟給周雁秦,反正最後拍板做決定的還是這位爺,他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周雁秦搖了搖頭,他若是知道,如今就不會坐在這裏發愁了!


    這幾日發生的事情,讓他心中愣生生生出了一股挫敗之感!


    “你們說,是不是我做錯了?”


    “沒有!”


    “怎麽可能!”


    “不可能!”


    幾人齊聲給出自己的答案。


    周雁秦得到肯定,周身的鬱氣還是不見消散,心中反而打了個激靈,心底生寒!


    就是這樣,他怎麽會錯呢?身邊的人個個都捧著自己,以至於他好像每次思考問題,都把自己放在了上位者的位置!


    大有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氣勢!


    可他肯定會犯錯的呀!他是人,人怎麽可能不犯錯?


    這樣一想,周雁秦的後背一陣發涼,又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大家暢所欲言即可,竹青,小哥,你方才不是主戰的嗎?怎麽現在一副我做的對的模樣?”


    “迴殿下的話,您此舉,一心為周侯爺等人著想,一片赤子之心,這怎麽會稱得上錯呢?”


    “可能你們不知道,之前還在上京之時,我曾於眾大臣之間,高聲支持主戰一派!”


    周雁秦掃視了一眼眾人的表情,“這樣,你們還覺得我沒錯嗎?”


    一夕之間,眾人皆沉默了下來。


    當日為何義正言辭地主戰,無非是聽到自家老爹失蹤的消息後,一時激情澎湃,覺得領土不可犯,尊嚴不可丟,滿嘴皆是國家大義!


    可得知自家老爹是騙人的後,國家大義又隨之被他拋之腦後,他又真切地覺得李赫延的擔心不無道理,故又來勸誡,好吧,不如說是強迫,強迫周侯爺亦能跟著自己的思想去走。


    如今想來,實在是虛偽至極!


    周雁秦內心:周雁秦啊周雁秦,你怎麽就保證自己的看法就是正確的?


    雖然說,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可你自己給人選擇權了嗎?難道不是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剝奪他人選擇的權利嗎?


    選擇權丟失的那一刻,自家老爹也好,西北軍也罷,豈不是人人都成了自己思想的傀儡?


    他猛的出了一身冷汗,自己原來這麽霸道的嗎?真真讓人窒息!


    周雁秦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懷疑自己,這不就是自己以往最討厭的【為你好】嗎?


    怎麽,你覺得好的才是真的好?


    那照這麽說,你就是上帝唄?


    為你好的本質其實就是在否定吧!


    他們自己討論了這麽多,勸誡了這麽多,難道自家老爹和鄭川等人,他們不懂嗎?


    恐怕他們心裏跟明鏡似的,隻是自己不是他們,亦不能明白他們!


    人一旦思想想岔了,那就跟鑽牛角尖似的,想不開、放不下,緊接著著了魔——


    此時的周雁秦便是如此,他陷入了濃濃的自棄情緒中,仿若溺水的人,任由自己沉入那片死寂的水中。


    他把自己鎖在房中,誰都不願意見,隻任由自己的思緒漫天飛舞,廣袤的宇宙,卻遲遲找不到落腳點。


    其實無論糾結多久,他們本質上就是站在對立麵的兩波人,這兩波人身上還牽連著緊密的聯係,誰也說服不了誰,賭的不過都是自己在對方心中的位置,都想著壓製對方,占據主導權!


    嗐,這不就是動物爭地盤嗎?誰贏了,誰就有了絕對的話語權,周雁秦心中大罵了一句:這踏馬就是權勢的誘人之處吧?


    當你想要講道理的時候,其實已經勢弱了!


    想通這些,周雁秦心中不由得帶上了一絲絕望,他此時此刻無比清晰地認識到,在這場所謂的較量中,他從一開始就已經是輸家了!


    “這操蛋的世界!”


    周雁秦氣極反笑,這時候長腦子幹嘛?他也是服了自己了!


    “你們說,這個小王爺不會是被咱們氣瘋了吧?”鄭允南焦慮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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