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當初的睿親王,也用了一個月之久才喚醒,喚醒的還隻是軀體,在那之後,又差不多一個月,整個人才算是真正的活了過來。


    據他說,那是一場驚心動魄,又酣暢淋漓的戰爭,敵人是他自己的內心。


    可看傅問舟的樣子,似乎贏的輕鬆……這輕鬆背後,是一個女人毫無保留,傾盡所有的堅持。


    愛,果真是這世間最好的良藥。


    傅問舟確實幸運。


    約莫一炷香,廖神醫和蘭鳶交換左右後,神色都有些複雜。


    蘭鳶眉頭鎖緊:“效果這麽差嗎?”


    廖神醫不解:“蘭醫士何出此言?”


    蘭鳶道:“假死藥不僅藥材稀缺難以湊齊,還是一種禁術,我師父當年不得已,替睿親王研製了兩顆。傅問舟服下的這一顆,雖然時隔二十年之久,但也不應該這麽快就失效了呀!”


    廖神醫覺得:“主要還是因為他身體特殊的緣故,身中劇毒,又常年服藥,很多藥物在他身上都很難起效。”


    蘭鳶點著頭:“還有種可能,我師父一死,賦予藥物的巫術便已失效。以及不得不說,傅問舟求生意識太強了!”


    她看向傅問舟的眼神,充滿敬佩和不可思議。


    溫時寧聽得一頭霧水:“所以,二爺是快恢複了嗎?”


    蘭鳶語氣複雜:“死脈變活脈,已經恢複……”


    但對傅問舟本身來說,不是好事兒。


    假死藥有個目的,是想凍結他身體裏的毒素。


    也就是說,兩者之間,其實一直在對抗。


    現在,毒素贏了,且處於興奮狀態。


    它會以更快的速度,攻擊傅問舟的身體。


    從骨頭到五髒六腑。


    誰也說不清他還能堅持多久。


    也許十天,也許下一刻。


    “先將人弄出冰窖,別讓人發現,容我和蘭醫士再商議商議。”


    廖神醫說完,和蘭鳶交換了下眼神,眉頭都皺的有些緊。


    這事兒不好辦。


    首先,傅問舟這麽快醒,若是被北蠻人發現,會不會影響大局?


    對此,周禮孝的意見是:“去他娘的大局!要戰便戰,何苦再去折磨一個本就受盡折磨的人!”


    蘭鳶一個眼刀,又令他清醒了幾分。


    “放心吧,我會加強戒備。”


    之前是故意給北蠻探子機會,走到這一步,若他們還能有機會,那他就真真是個廢物了。


    周禮孝眼底浮起殺意,握緊刀柄道:“傅問舟的命就交給二位了,其他的交給我。”


    說完,他先出了房間。


    林縣陰雨連綿,是個殺人的好天氣。


    屋內,廖神醫和蘭鳶都很沉默。


    以他們的手段,關鍵時刻給傅問舟多續幾天的命問題不大。


    可解決不了根本問題,對傅問舟來說,就是反複的折磨。


    對溫時寧和所有在乎傅問舟的人來說,亦是如此。


    廖神醫輕歎:“實不相瞞,傅問舟讓我常感困惑,拚盡全力的救他,到底是仁慈還是殘忍?”


    他見過傅問舟最英勇的模樣,後來,看到那個被病痛折磨到麵目全非的傅二爺,他甚至好幾次違背醫德地想,傅問舟倒不如就死在戰場上還好一點。


    英名留下了,漫長無望的痛苦也省去了。


    可有時,看到他和溫時寧恩愛的麵畫,廖神醫又覺得,對傅問舟來說,是值得的吧?


    世間萬物皆可求,唯有真愛可遇而不可求。


    難說,難評,難勸,難難難……


    廖神醫愁的白了頭。


    蘭鳶則是道:“無論如何,先把命吊著,我相信睿親王能想到辦法,他說過,辜負誰也不能辜負傅問舟。”


    廖神醫:“但願如此吧。”


    安頓好傅問舟,溫時寧讓傅晚兒陪著,自己趕緊來找廖神醫。


    在門口,就聽蘭鳶道:“當然,虎毒也隻是我的懷疑,若連這個線索都是錯誤的,那就真是無力迴天了。不過……”


    她話沒說完,溫時寧走了進來,眼裏浮起一團迷霧。


    “二爺還是沒救嗎?”


    堅持這麽久,還是沒有希望嗎?


    命運究竟要捉弄他們到什麽時候?


    她心裏悲悸,語氣卻很平穩,仿佛真的隻是想知道個答案而已。


    廖神醫啞然,倍感無力地低下頭。


    他終於深刻地體會到了傅問舟的心情。


    長痛不如短痛,最好的告別是不用告別。


    隻可惜,他們辜負了他的心意,沒能將溫時寧留在清溪村。


    且極有可能,會再讓她真真切切地痛一次。


    蘭鳶有些不忍,接著剛才的話:“不過,我替傅問舟算過一卦,是歸魂卦,天位雖變,但五爻歸位,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希望。”


    溫時寧苦笑著搖了搖頭,她日日都有乞求神明,天若有知,就不會讓二爺受這麽多的苦,就不會將所有的希望都一點點的收迴。


    她已經不信這些了。


    將眼底淚意強行壓下,溫時寧隻問:


    “蘭醫士方才提到虎毒,不知是何意?”


    蘭鳶看了眼廖神醫,沒有隱瞞,將她知道的,和猜想的一一道出。


    溫時寧的心跟著浮浮沉沉。


    仿佛看到那希望,就像一片孤舟,在風浪裏飄搖掙紮,隨時會被浪潮吞沒。


    這真的是希望嗎?


    為何讓人覺得更絕望呢?


    她一聲不吭,隻唇瓣顫抖,眸中一點點凝上淚意。


    良久,溫時寧又問:“隻要找到那隻虎,二爺就有救嗎?”


    蘭鳶默了默,殘忍道:“不一定,我說了,那隻是我的猜測……但希望很大。”


    又是希望。


    溫時寧用力揉了揉眼睛,扯起一抹笑意。


    “對,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


    都走到這裏了,當然要繼續往下走。


    哪怕走到底也隻是地獄,又如何?


    他們起碼又多走了一段路,又多了許多迴憶。


    溫時寧抹去淚漬,似下定了決心:“我們還是盡快出發吧,我去和殿下說。”


    她一走,蘭鳶也不由得長歎一聲。


    睿親王那王八蛋,又給她出了個大難題。


    女人果然不能動情,誰動情誰倒黴。


    ……


    孟縣。


    楚硯和虞清然被關在一個不大的房間裏,中間隔著鐵欄,戰虎就睡在他們對麵,若是醒來,從鐵欄伸出利爪,極有可能抓得到他們。


    拓跋羽就是要讓他們時時刻刻感到緊張和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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