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孟叔一起吧。”唐彥也舀了一些魚子醬到虎口處。薑危橋彎腰在他耳邊說:“怕老人家答錯了丟麵子所以陪他一起是嗎?”唐彥垂著眼簾聽他說話,身上帶著伏特加的酒香,混雜了他的冷清的氣息,消瘦的臉頰平時略顯蒼白的膚色如今被粉色點綴,讓薑危橋多少有些心跳加速。“你就是心軟。”到最後薑危橋也隻說得出這幾個字而已。與其說是批評。不如說是縱容。唐彥笑了笑沒有說話,他吃下了魚子醬,然後就皺起了眉頭,還沒仔細品嚐,就聽見孟沉詫異的聲音。“這是、這是?”孟沉困惑得擰緊了眉頭,又從盤子裏取了一勺魚子醬吃下去,困惑的表情更深了,“我從來沒吃過這麽奇怪的味道……這是哪裏的魚子醬?國內的?不是海博瑞,也不是施士鱘……”他糾結了好一會兒,再抬眼已經過去了五分鍾。孟沉放下勺子,歎了口氣:“年齡大了,舌頭也不頂事兒。這種魚子醬我之前從來沒嚐過,我認輸。”他隨後迫不及待地問:“這是什麽新培育的品種嗎?國內的?產地在哪裏,千島湖?衢州?還是雅安?”“啊……”薑危橋撓了撓後腦勺,“實際上這個不是魚子醬。”“嗯?”“這玩意兒是人工合成的‘魚子醬’,香精、海藻酸鹽,還有色素,混在一起,拿破壁機打兩分鍾,然後用滴管滴入氯化鈣液體中成形,就做出來了。”薑危橋說,“我剛讓小甲去超市買的,正好趕上打折促銷,39兩罐。買迴來放到盤子裏後混了一點高品質的魚子醬作為迷惑。您平時都關注高端食材,這屬於盲區了。大概率是想不到的。”孟沉愣了愣,哈哈大笑。*今天的結果出乎意料。不但得到了孟沉的完全認可,再不提讓黃理全迴來的事兒,更是在總店店員裏樹立起了威信。結束的時候快四點了,後廚已經開始在準備食材。店員們一擁而散,大堂服務員都往休息室走,二餅剛進去就瞧見有一小撮人聚在一起說悄悄話。“你們是商量好了晚飯的時候一起提辭職是嗎?”二餅過去問。那七八個服務員都愣了,都說耿亮很耿直,但是怎麽這麽耿直啊,直接說出來合適嗎?“亮哥,沒有這迴兒事兒。”其中一個人站出來說。“黃理全是給了你們好處的吧。不然怎麽集中飯點兒提辭職?一走,店鋪空了,服務都跟不上,對不對。”二餅又說。他們幾個人互相看了看,那個站出來的服務員繼續說:“本來是這麽打算的,他說每個人多給兩千塊,讓我們今天就走……之前吧,待著也沒什麽前途了,工資雖然還行,但是總覺得混日子,看不到頭兒。可是今兒老板挺給力的,我們就商量說不走了。”“真不走了?”“嗯。不走了,黃理全又不是什麽好東家。迷蹤挺好的。”“那還等什麽,趕緊收拾幹淨換製服,準備幹活兒了。”服務員們一哄而散,二餅鬆了口氣,給薑危橋發微信:【今兒要走的人都被老板鎮住了,唐總牛批。】*薑危橋這會兒並沒有時間去查看這條微信。他正在將唐彥抱上床。唐彥醉了。第28章 巨浪唐彥的的確確喝醉了。他酒量也沒有特別好,隻不過這場考驗他不能輸,不能退縮。當孟沉選擇認可他的時候,他整個人放鬆了一下來,被壓抑下去的酒醉感湧了上來,讓他整個人都軟綿綿的。這種感覺很好。可以忘記很多事。連眼前都是模糊的。有人抱著他放在了另外一朵雲上,他看不清對方,可他知道那個人是薑危橋。“我們在哪兒?”他的聲音離自己很遠,可是他覺得自己好像並沒有醉,“孟叔人呢?”看,他還能特別有邏輯的提問。“還操心孟沉呢?”薑危橋歎了口氣,“你啊喝多了,自己知道嗎?然後我就開車帶你迴家了。”“……家。”唐彥茫然四顧,“這不是我家。”薑危橋歎息一聲:“別胡思亂想,喝醉的人就應該好好休息。”他給唐彥脫了鞋子衣服,又加熱了濕毛巾過來給他仔細擦拭臉頰和皮膚:“不能喝酒何必逞強呢?我知道你故意喝伏特加,為的就是跟孟沉打感情牌。平時看起來單純得很,關鍵的時候還這麽有心機。”他說到這裏,頓了頓,忍不住自嘲:“我怎麽現在跟老媽子一樣……絮絮叨叨個沒完。你好好休息,我”他話音未落,唐彥已經翻身抓住了他的手腕。“薑危橋……我沒有家了。”唐彥說完仰頭看他,明亮雙眸盛滿落寞,徑直落入了他的視線,看到了他心底最深處。他從這雙眸子裏看到了過去的歲月,看到了當年的唐彥,看到了自己,看到了唐彥從懸崖跌落後這四年來的歲月。薑危橋心底驟然一痛,俯身抱住了唐彥。“不是這樣的,唐彥。”薑危橋說,“還有很多愛你的人在你身邊。”“包括你嗎?”“那最核心的人必須是我。”薑危橋跟他說,“你如果願意,明天咱倆就去領證。從此我就是你的家人,我所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唐彥聽完笑了出來,哈哈大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你的漂亮話怎麽每次都那麽動人。”唐彥說,“我差一點……差一點就信了。”“我說的是真話,唐彥。字字真心。”“對我嗎?”“是。再信我一次好不好?”他沒有得到迴應,酒精讓唐彥看起來有些迷茫,他坐在床上,怔怔地看著薑危橋,過了好一會兒,摸上了自己瘦骨嶙峋的腿。“你說你……不是為了錢,不是有所圖。那你是為什麽呢?”唐彥說,“因為同情?因為你覺得我是個可憐蟲?”“怎麽可能是同情。”薑危橋無奈的歎息。“這個世界上出了車禍的人那麽多,殘疾在床的人那麽多,我已經很幸運。”唐彥道,“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憐憫。我”他後麵的話被薑危橋堵了迴去。薑危橋勾著他的下巴,給了他一個突如其來的吻。每一個聽起來那麽刺耳的字眼,都被這個吻揉碎了、融化了、消弭了……過了好一會兒,薑危橋依依不舍地放開了被吻懵的唐彥,偷腥的貓一樣,舔了舔嘴唇:“魚子醬味兒的。”唐彥臉騰地紅了:“你”薑危橋沒打算放過他,又親了上去,這一次唐彥有所掙紮,可是薑危橋前所未有的強硬,不容拒絕地把他逼到了角落,按在床靠上,壓在柔軟的靠背上,細細廝磨。這個吻強勢,不給他任何躲閃的機會,舌尖抵達他口腔裏的每一處細小的角落。這個吻狡猾,舌尖抵達他的上顎,吸吮他的濕度,帶著一些戲謔和都弄,擾亂了他的唿吸。這個吻又無比溫柔。分開的時候,還帶了曖昧的氣氛相連,濕潤了唐彥的嘴唇。他平時顯得不那麽紅潤的唇色,如今也變得嬌妍欲滴,讓他整個人都鮮活起來。“唐彥,你問我的問題,我問過我自己。”薑危橋的聲音有點低沉沙啞,他眼裏是再不加掩飾的期望,像是終於露出了利爪獠牙的豹,於是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得危險起來。“我問我自己是不是因為同情,是不是因為愧疚……恍惚中錯把憐憫錯當作了愛,急於做個聖父,拯救你,滿足自己的那點憐憫心。我隻問過一次,然後就笑了,怎麽可能呢?”“憐憫、同情……我這種從底層掙紮著爬上來的人,怎麽會有那種東西啊。”“我覬覦的,想要得到的……從來都很明確。”他說,“是你,唐彥。”*這一次,薑危橋沒有放手。他像是要證明給唐彥看一般,再次吻上了上去,他不再淺嚐輒止,反而在唐彥的唇齒間磋磨。然後是他的臉頰,耳垂,脖頸。開始的時候唐彥也許勉強還有些理智,可是那些吻一朵朵地落下,像是火星,點燃了他體內的血液,讓他的思緒迅速地被燒得支離破碎,隻剩最誠實的反應。身上剛換上的居家服扣子不知道什麽時候被解開,早就給他拖到臂彎。他靠在床頭,隻能任由薑危橋行雲流水般的攻城略地。……也許早就該這樣了。唐彥感受著薑危橋在他身上點火,意識模糊地想到。人的本能就是如此。即便是他。這四年的長夜,也總會從夢中驚醒,等待著體內最本能的火焰升騰、燃燒、熄滅。即便是刻意壓製,即便是落到最可憐的地步,他也無法逃離這份自遠古開始起就鐫刻在dna內的原始本能。他認為他不需要被安慰。這麽多年來都是如此。可是身體遠比他的理智更誠實,絕不會自我欺騙。薑危橋的親昵激起了實打實的化學反應。與什麽人的肌膚緊貼,感受著對方的脈搏、唿吸、汗水,還有渴求,竟然是這麽美妙的事。像是在沙漠上即將渴死的人,遇見了那一彎碧波,於是衝進去,任由對方打濕了自己。由外至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