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牛康父子去過馮家,牛康一死,馮家必受懷疑,故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推到山匪頭上。


    方青花兩個時辰,將牛康屍體背去西山,扔在深山老林,偽裝成山匪所殺,等迴到家中,馮如意急問道:“搞定了?”


    方青負責拋屍,推到山匪頭上,她負責抹去田間小路上的一切痕跡,帶迴那把刀,之後就在方青家等候。


    方青點點頭,又與馮如意對好口供,兩人這才鬆一口氣。


    “你的劍究竟是怎麽迴事?”


    方青和馮如意坐在門檻上看星星,方青忽然問道。


    不管在春花樓,還是方才,馮如意都帶著劍,可遇到危險連劍都不會拔。加之牛康拔劍時的異常反應,方青覺得馮如意的劍肯定有問題。


    馮如意知道再瞞不住,遞劍給方青,方青接劍一拔,卻發現根本拔不出來,非絕世神劍認主,而是另有玄機,劍鞘底部和劍格竟然鑄成一體,原來這是一把假劍。


    馮如意拿迴劍,晃了晃,道:“這是我爹給我定做的,表麵看是寶劍,實則裏麵沒有劍鋒,劍鞘也固定死,隻是個樣子貨。”


    方青道:“這麽說,你會劍法之事也是假的?”


    “那又怎樣?”馮如意白方青一眼,道:“不行嗎?”


    她抬起頭,望向夜空,憧憬道:“以後我一定會有真正屬於自己的劍,還要學絕世劍法,成為一名劍客,這是我的理想。”


    方青問道:“你能告訴我,為什麽這麽喜歡劍嗎?”


    “因為……”


    少女目放精光,思緒迴到十年前。


    那年馮如意五歲,母親尚在,一次在聚福樓吃飯時,遇到惡霸醉酒欺辱旁人,言語粗鄙,行徑兇惡。馮如意年齡雖小,卻看不過眼,不過終究敢怒不敢言。這時,馮如意旁邊桌的一名青衫男子說話了。


    “菜無味,酒難下,當如何?”


    青衫男子端起酒杯,轉杯細觀,自問自答:“殺賊下酒!”


    手腕往後一抖,一串晶瑩酒水脫杯飛出,淩空化作一柄水劍,刺入惡霸眉心,穿出後腦,撞在牆上,散作一灘酒漬。


    惡霸倒地,客人驚恐,青衫男子頭也不迴,置杯於桌,自斟自飲,仿佛自己沒有殺人,隻是潑灑一杯酒而已。


    酒酣盡興,青衫男子放下銀錢,拿起桌上長劍,起身醺醺然,道:


    “愁腸難化酒,數兩已醺酣,殺盡元賊日,敢與天鬥酒!”


    眾人膽怯讓路,一臉稚氣的少女叫住他:“大俠,我能和你學劍嗎?”


    青衫男子迴頭,問道:“為何想學?”


    少女道:“我想像你一樣,殺壞人!”


    青衫男子一笑,饒有興趣道:“你叫什麽名字?”


    “馮如意。”少女一臉認真。


    青衫男子轉身離去,聲音飄來:“好。等你長大成年,我來接你。”


    ……


    自那起,少女把青衫男子當成師傅,心中織起一個女俠夢。盡管父親為保護她,隻給她一把假劍,她也根本不會什麽劍法,可她始終相信,一定會等到青衫男子來接她。


    馮如意說完,沉默片刻,忽然問方青道:“方青,我明年就十六了,你說我師傅會來接我嗎?”


    方青道:“一定會。”


    ……


    翌日,方青起一大早,吃飽飯後於屋後練功。


    既已把牛康的死推到山匪頭上,最應該做的,並不是去梅陽鎮或武溝鎮打聽情況,而是一切如常,當昨晚的事沒發生過。


    昨夜後來方青送馮如意迴家時,也對她如此叮囑,不要有一絲反常。


    時間如水,一月流走。


    這些時日,方青頓頓吃肉,補充體魄,自釀藥酒,調理身體,雖沒有人參,也有一定效果。


    肉藥補體的方青,身體逐漸強健,練拳時輕鬆很多,不再頭暈目眩,經過一月苦練,方青終於能比劃出象拳所有招式。雖未融會貫通,可身上每一寸皮膚肌肉,都在拳招運作中,時而拉扯,時而凝縮,就像一張紙,不停拉伸擠壓,增加強度,鍛出韌性。


    方青也終於明白武技功法的重要性,拳招就是武技,像一條紐帶,把全身分散的肌肉力量貫通連接,發揮出更大的力量。


    方青感受著自身變化,心中熱騰,隻要堅持苦練,等火候一到,自己就會成為皮肉境武者,真正踏上武道一途,報仇有望。


    方青手上有一筆錢,乃從牛康身上搜來,偽裝成山匪殺人,自要取走銀錢,不過方青正好可以利用這筆錢購買人參,一個月時間過去,無風無波,已經可以動這筆錢,也是時候去鎮上打聽一下情況。


    ……


    田間小路上,方青大步如飛,毫不喘氣,一位正在采艾草的大嬸喊話方青:“方青,去鎮上呐?”


    方青停步迴道:“是啊,王嬸你采艾草做什麽?”


    王嬸道:“你王叔最近虛火旺盛,我采點五月艾給他泡泡腳。”


    方青一笑,正要離去,王嬸又道:“對了方青,去鎮上記得早點迴來,這段時間可不太平哩。”


    方青問道:“怎麽了?”


    王嬸道:“你王叔從鎮上帶迴來的消息,武溝鎮的牛家父子都被山匪害了,據說是小的被山匪殺害,大的就衝進山裏報仇,也被山匪砍了腦袋,那慘的喲。這殺千刀的山匪,以往都是秋收時節出來害人,沒想到這迴如此猖狂,現在鬧得是人心惶惶。”


    方青眉頭一皺即舒,對王嬸道:“謝謝王嬸提醒,我會注意安全的。”


    告別王嬸,方青放慢腳步,心中暗暗思索。牛康是他所殺,推到山匪頭上,可牛康父親為什麽也會死在山裏?


    表麵上是父親為兒子報仇,但方青可不相信牛康父親會一個人進山白白送死,看似說得過去,卻經不起推敲。


    方青徑直來到馮家,馮靜啟不在,馮如意將方青帶到閨房中,命外麵丫鬟都退下。


    方青從馮如意口中了解到,牛康的屍體並非一開始就被發現,而是直到十天前才被發現死在山中,屍體已經腐爛不堪。


    牛康那日從酒樓出來尾隨二人,沒人知曉,於是牛家人以為牛康迴了鐵拳門,鐵拳門則以為牛康一直在家,直到牛康連牛洪十天前過壽都不迴來,這才發現人已不見一月,最終在西山找到牛康的屍體。


    牛洪隻有這一獨子,悲痛欲絕,忙求鐵拳門報仇,鐵拳門卻一直不施為,結果兩天前,牛洪被人發現死在山中,眾人都說他是心急報仇,獨自上山,結果同樣被山匪所殺。


    方青知道此事肯定沒那麽簡單,除非牛洪是瘋子,否則不可能一人上山報仇,這跟送死無異,其中定有古怪。


    “對了方青。”馮如意忽然想到什麽,對方青道:“聽說新縣令這兩天就會上任,好像是從奉原縣來的,那可是大地方呢,我都沒去過!”


    朱縣令死在春花樓,縣令空缺已有一個多月,不過大多鎮民反而不希望有人頂上,以往每個縣令新上任,第一件事就是用剿匪的名目斂財,之後不了了之,縣令位子空著,對老百姓而言倒是好事。


    而在方青印象中,這個世界的官府勢力似乎比較無用,沒什麽存在感,還不如鐵拳門來得有用,平日不幹好事,可壓榨老百姓用於自身玩樂卻一點都不含蓄。當然,這也可能是方青從未出過這偏僻村鎮,信息閉塞,不了解這個世界的原因。


    ……


    祥水城,縣令府。


    一人勒馬停在縣令府門口,年約不惑,文士打扮,端正威嚴,見到門前擺放得不大整齊的一對石獅,眉頭微微皺起,撇轉頭道:“把左邊那隻石獅子往前挪一點。”


    “是!大人!”


    跟在他身後的幾人忙上前挪動,從著裝來看,應是仆役家丁,不過隻有寥寥幾人,穿著普通皂衣。


    朱縣令一死,騎馬男子正是接任的新縣令,名叫柳銘文,與朱縣令往日逢出門必坐轎相比,柳銘文的排場顯得寒酸許多。


    縣令府大門打開,一名留著八字胡的男子,雙手扶著還沒戴穩的帽子,急急忙忙跑到近前,臉色諂媚,行禮道:“小人是祥水城的師爺,姓吳名文庸,見過大人。”


    柳銘文翻身下馬,吳師爺雙手張開,一副怕柳銘文摔著的模樣,彎腰俯身,將柳銘文等人迎入縣令府。


    “大人,這是您要的府庫賬簿和祥水城曆年大事集,請過目。”


    吳文庸抱著一堆文書放在柳銘文桌前,點頭哈腰道:“大人,旅途勞頓,您應該注意休息,不忙看這些。”


    柳銘文仔細翻看賬簿,沒有迴話,吳文庸眼珠一轉,又道:“對了,本城的士紳們知道您今天上任,今晚已經備好宴席,等著給您接風洗塵,每個人都備好厚禮了呢。”


    “不必了。”柳銘文頭也不抬地道。


    吳文庸道:“大人,您剛來祥水城,還是需要多與士紳走動走動,尤其是鐵拳門的鍾門主,那可是一個人物,武藝高強,威名赫赫,靠他才能鎮住七煞寨那幫山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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