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按迷信的說法,如果在狩獵祭時哪位母親將孩子弄哭了,那麽這個家庭的男人將在狩獵時遭遇厄運。


    每個孩子都到處狂奔,嬉鬧得象是著了魔似的。


    每個男孩都會和差不多大的孩子摔角,抓住對方。滾倒在地、喧嘩、扭打成團,然後再跳起來重新開始,夢想將來有一天能成為九頭鳥村的摔角冠軍。


    十二歲以下的孩子當中,隻有羅藝對此無動於衷。一方麵,他在五歲時就已經成為了九頭鳥村當之無愧的孩子王。另一方麵,羅藝的心智已經與其他小孩有了很大的差距。孩子們覺得很有趣的遊戲,他早已不屑一顧。即便拋開這兩個方麵的考慮,羅藝仍然不願意和孩子們較量——盡管現在羅藝對力量掌控得很精確了,不會出現一拳就打斷對手骨頭之類的事情。但無論怎麽說,一個人和螞蟻玩打架遊戲就已經很無趣了,還要小心翼翼地注意別弄傷螞蟻——在羅藝看來沒有比這更無聊的事了。


    羅藝的不合群並未引起九頭鳥村村民的特別注意。這些年來他一直都這樣。每個九頭鳥村村民都知道羅大有家的長子打架方麵很厲害,隻是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厲害而已。


    狩獵祭後,第二天太陽升起時,婦女們送她們的丈夫或者是尚未成家的兒子去狩獵。


    那些剛剛通過成人訓練的男孩顯得非常興奮,握著武器的手上滿是汗水,口裏幹燥得吐不出一絲唾液來。在他們看來,在狩獵過程中不僅可以獲得獵物,還能弄到夢寐以求的聘禮。


    荒原上的男性向女方家長提親時,聘禮中必須有一條由獸牙穿成的項鏈。最令女方家長滿意的項鏈上,西伯利亞虎的犬齒(更北邊鄰近海岸地區的風俗則是北極熊的犬齒)是必不可少的。而最低限度,則是一副完整的狼牙項鏈(代表曾獨力殺死過一頭狼)。當然,項鏈上的每一顆獸牙,都必須來自男人親手殺死的獵物。如果某個男人連一套狼牙項鏈都拿不出來,那麽就不會有任何女性願意嫁給他。


    因為這種古怪的風俗,荒原上的女孩子十三四歲就可以結婚了,而男人則晚得多。男孩子在十二歲時便能夠進入訓練營地參加成人訓練,通過考驗後便被視為男人,但他們往往三十歲左右才能成家——因為在此之前,他們很難弄到令女方滿意的獸牙項鏈。


    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那些剛剛通過成人訓練的男孩總對狩獵充滿了激情和幻想。他們憧憬著在狩獵中能夠遇上足夠多的猛獸,而且越兇猛越好,然後親手殺死它們。但事實上,無論之前父母、長輩是如何苦口婆心地告誡,傷亡率最高的卻總是那些十幾歲的孩子。


    羅藝明年參加成人訓練,後年才有資格參加狩獵,所以關慧慧不象別的某些母親那樣焦慮。作為妻子,今年她也不象往年那麽擔心了,因為羅大有在關慧慧麵前演示過手槍的威力。所以,送羅大有出村時,關慧慧的臉上甚至還掛著笑容。


    走出營壘時,營地門口聚集著很多急不可耐的野狗。這些野狗分屬於很多不同的群,每一群都涇渭分明地聚成各自的小團體。昨天村子舉行了盛大的狩獵祭,鬧哄哄的聲音通知了附近的野狗,因此它們都知道今天將會發生什麽事,天還沒亮便急勿勿地趕來了。


    野狗與定居點的人類應該算是一種非常奇特的共生關係。


    這些野狗並不是非洲野狗、澳洲野狗那樣的物種,它們是兩百年前被人類馴服的家犬的後代,但同時,野狗的血液裏也流淌著西伯利亞雪橇犬甚至西伯利亞平原狼的基因。


    災難日之後,人類的生存狀態日益嚴竣,食物嚴重缺乏。被逼到絕境時,除草根和樹皮之外,人們還吃皮鞋和皮帶。而且,人們吃狗,狗們相互吃。先是吃掉最弱的和比較沒有價值的,慢慢的,活著的狗明白了。於是,少數最聰明最勇敢的狗就丟下主人逃出了人類定居點。也有少數幸運的家犬,則是被含著淚的主人趕出營地去自謀生路的。


    離開人類庇護的流浪犬除了相互雜交外,還與當地的其他的犬科動物交配。最後,這個特殊的群體形成了荒原上一個新的物種。這些動物的社會結構和行為模式非常獨特。它們善於協作,會照顧生病或受傷的同伴——甚至象對待小狗一樣,健康的成員會給那些病弱者反芻半消化的肉吃,照顧孩子的保姆也會受到同樣待遇。更奇特的是,野犬象人類一樣並不嚴格遵循優勝劣汰這條自然法則,它們甚至會為老得不能跟上群體的老野犬帶去食物。


    由於狗對人類的忠誠已經深深地烙在了基因之中,所以那這些狗對人類總體而言是持著善意態度的。盡管它們並不象家犬那樣總是將獵到的食物叼迴定居點,但在荒野中遇到人類,它們不但不會發動攻擊,反而會有意無意地幫助人類。


    人們很快就了解了野狗的這種特性。有時候,一句和善的話語,或者用手輕柔的撫摸,也許就能觸動某隻野狗心靈深處的天性,然後便可以將它帶迴定居點並使之重新成為家犬。不過在殘酷的荒原環境下,人類隻在迫不得已的時候才打獵,因此對家犬的需求並不強烈,幾乎沒人會將野狗馴化為家犬。


    經過長期的互動接觸,荒原的人類與野狗之間的關係最終演變成了這樣一種模式:


    平時,野狗自己尋找食物養活自己。當人類需要狩獵時,則與野狗形成臨時聯盟。在這個臨時聯盟中,人類居主導地位。野狗樂意承認人類的統治權,那是以優越的智慧和野蠻的暴力為基礎的。


    更何況,在野狗的本性中,也有一種因素使這種統治成為需要。


    野狗的奔跑速度最高能夠達到每秒二十五米,但是在荒原中,這並不算是一流的速度。它們通常並不依靠隱蔽來偷襲,也很少通過衝刺來捕捉獵物,而是發現獵物後緊緊追逐,直到獵物疲憊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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