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成功的老師生活持續了大約一個月,九頭鳥村迎來了狩獵祭。


    很早的時候,九頭鳥村的節日中既有豐收祭又有狩獵祭。但由於豐收祭和狩獵祭間隔的時間太短,且大自然的殘酷使得豐收祭顯得名不副實,所以後來豐收祭和狩獵祭便合並了,節日的性質也是圍繞著狩獵為主題。


    秋收之後,九頭鳥村需要向阿雷格勒城繳稅。這份稅賦很沉重,繳完稅後九頭鳥村糧倉裏的糧食便所剩無幾。


    和“荒原”上大多數動物不一樣,人類總是長期處於半饑餓狀態。食草動物有隨處可見的野草吃,而食肉動物則有隨處可見的食草動物吃。唯有人類,農作物產量太低,野草不在他們的食譜上,而食草動物又很難捕捉到。


    “荒原”上很多動物的奔跑速度遠遠高於二十米每秒。人類奔跑速度平均是十五米每秒——這種在末世之前能夠輕易獲得世界冠軍的速度,在末世中用於追逐獵物卻遠遠不夠。不以奔跑見長的動物也有著各自的保命絕招——比如說老鼠、免子會鑽洞;比如說猴子、鬆鼠能夠上樹;比如說野牛、野豬皮粗肉糙而且又性情狂暴,即便“荒原”上最兇猛的大型猛獸,如果遇上它們時不是餓急了,也照樣會退避三舍。


    當然,人類也不是沒有優勢的。末世中各種動物的智力也大幅提升了,可人類仍然是唯一的智慧種族。九頭鳥村沒有槍,但人們會設置陷阱。隻不過村民們平時並不設置陷阱,因為正常情況下,他們很難從中獲利。


    如果將陷阱設置在離村子太近的位置,動物不會過來;將陷阱設置在荒野中,那麽當人們去陷阱那裏查看是否有獵物時,結果也往往並不樂觀:


    要麽,會發現陷阱沒被觸發——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如此。動物智力的提升,使得某個種群中的某個成員觸發過一次陷阱後,該種群的其餘成員以後就很少會再上同類陷阱的當。


    要麽,會發現陷阱中隻剩下白骨——荒野中的食肉及食腐動物並不以不勞而獲為恥,先到先得是荒原上的原則之一。


    偶爾,人們抵達陷阱時會遇上一群正在舉行盛宴的食肉動物——打擾食肉動物進食總是會導致它們憤怒,而一般來說,承受這種憤怒往往需要付出生命的代價。強大者優先,是荒原上淩駕於各種法則之上的最根本原則。


    所以,盡管荒野中動物很多,但人類通常並不通過狩獵來獲取食物。荒原上的村莊之所以每年都會舉行狩獵祭,純粹是因為迫不得已。


    末世的植物生命力確實很旺盛。在生長的季節裏,即便是自然環境極其惡劣的西伯利亞,仍然有很多植物能夠象韭菜一樣,割下莖葉的幾天之後便能夠重新長出來。此外,這段時間裏各種能夠食用的昆蟲多得抓都抓不完。因此,盡管末世的農業生產水平極低,盡管阿雷格勒對非俄羅斯人的村莊定下的賦稅極重,但是通過采集野菜以及捕捉昆蟲,春季到秋季之間至少不會有人餓死。


    然而冬季來臨後,一切都將改變。


    秋天是收獲的季節,但九頭鳥村這樣的移民村莊需要承擔非常沉重的賦稅。僅憑餘糧,這些村子無論如何也撐不到春天的來臨。


    九頭鳥村離北冰洋大約兩百公裏,屬於大陸性氣候,冬季漫長,夏季短暫。在七月份,這裏的平均氣溫可以達到十九攝氏度。然而在最冷的一月份,平均氣溫將驟降到零下五十攝氏度。


    步入漫長的冬季時,植物的生長將會停滯,昆蟲也蹤跡全無。


    末世人類的體質已經有了極為顯著的進步,九頭鳥村的居民甚至能夠在零下三十攝氏度的曠野中活動自如。然而零下五十攝氏度時進入曠野,普通的保溫措施便無法阻止人體熱量迅速流失。也就是說,在氣溫降到零下三十攝氏度之前,村子裏的居民如果不能通過狩獵儲存足夠的食物,那麽在冬季裏村中將會有大量的人被餓死。


    荒原上擁有豐富的動物資源。即便不考慮250多種鳥類以及河流和湖泊中近50種魚類,這裏仍然有駝鹿、北方鹿、麝、雪羊、加拿大鹿、棕熊、狼、赤狐、北極狐、黑貂、白鼬、黃鼬和美洲水貂等各種本土動物,以及災難日之後從世界各地遷移並在此定居的例如野豬、北美野牛、野兔等各種“移民動物”。如果不是因為狩獵的效率不高,而且在野外時還經常會遭受野獸襲擊,或許荒原上的人類更寧願選擇獵人這一職業。


    “如果”畢竟隻是“如果”,事實是,狩獵效率不高以及在荒原上經常遭受野獸襲擊是客觀事實。所以,荒原上的人類本能地盡量避免從事狩獵活動。然而每當冬季即將來臨,為了種族的延續,荒原中的男人卻不得不進入荒野,在野獸尖牙利齒的威脅下去爭奪人類的一線生機。


    這種時候,豪豬、大型陸龜這種在食肉動物食譜中排名居末的動物,毫無疑問總是人類的最愛;野牛、野豬常常會造成可怕的傷亡,但與饑餓相比,捕獵它們所要麵臨的危險也就不那麽可怕了;如果偶然遇上了正在進餐的野獸,那麽被覬覦的將不僅僅是還沒吃光的食物,野獸那強壯的、充滿活力的肌肉同樣也能引起獵人們的強烈興趣。


    男人們在狩獵時會表現出英勇、無畏等優秀品質,但無論如何,狩獵期間村子裏時常能聽到婦女淒厲的哀號聲。所以說,在正式狩獵開始前而舉辦的狩獵祭並不是充滿了歡樂的節日。大人在狩獵祭上莊嚴地跳著戰舞,他們會敲擊戰鼓、擂擊胸膛以及發出兇猛的吼叫,來向外麵廣大的世界示威、挑戰和恫嚇。


    較小的孩子們並不懂,他們對死亡並沒有自覺的認識。所以在狩獵祭的這天,他們總會鬧騰得特別兇。往常總是很嚴厲的母親在這種時候,往往會變得異常寬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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