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嬤嬤聽了那養老銀子的事,卻沒怎麽上心,並不大高興,抹著眼睛說道「我倒也不在乎這個,隻是舍不得小姐罷了。這猛可兒的離了家,往後難見麵了,叫我心裏怎麽好受」


    甄母笑著頷首歎息道「誰說不是呢咱們舍得讓月兒離了家門,但這姑娘大了總歸還是要出閣的。好在,總是一個城裏住著,不是那遠嫁的姑娘,見麵也都容易。」


    說著話,便將程嬤嬤勸住了。


    這話傳到閑月閣時,蕭月白已穿好了嫁衣,坐在妝台前,任憑宮裏派來的女官喜娘為自己梳妝打扮。


    一旁,琳琅捧著鳳冠,將這話當笑話說與她聽,又道「姑娘聽著,可笑不可笑分明是為她好,忙碌一輩子了,年紀大了該歇息了,叫她留在府中頤養天年,她倒埋怨起來。」


    蕭月白瞥了她一眼,沒有言語,目光之中似有嗔怪之意。


    琳琅醒悟過來,有宮裏的人在,不是說笑的場合,悄悄吐了吐舌頭,閉口不言了。


    為蕭月白梳頭的女官,雖是內侍省派來的,但實則是皇貴妃自後宮之中選的妥帖人。


    她立在蕭月白身後,手持一柄五福桃木梳,輕輕梳理著蕭月白那幾乎及地的長發,微笑說道「足見姑娘性格隨和可親,能讓家中的下人這般不舍,實在難得了。」笑著,又說道「姑娘天庭飽滿,額頭光潤,眼眸明亮如水,這是福相啊。姑娘將來,必定富貴榮華,子孫滿堂。」


    蕭月白曉得這些喜娘與新娘裝扮之時,必定要說些動聽的好話,便淺笑道「多呈姑姑吉言。」言罷,示意明珠。


    明珠便送上了一紙紅封「我們姑娘請姑姑喝茶的。」


    這女官是宮廷出來的,見過世麵,自然也不會因一個小小的打賞而有所震動。然而她充任女官以來,伺候過的小姐、嬪妃也是不少,出身尊貴者有之,容貌出眾者有之,卻也不乏跋扈矜貴的。蕭月白這般的品貌,又是這樣的出身,卻實在少見。


    國公府嫡出的千金,自幼深受長輩的喜愛,甚而連太後也青睞有加,可謂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但看她眼下的言談舉止,無一絲輕狂驕縱,通身的氣度,雍容端莊,沉穩自持,再配著那柔嫩鮮妍的容貌,叫人不得不歎服這安國公府會調理人。


    女官將紅封雙手接了,藏在袖中,笑容可掬「多謝姑娘的賞賜,姑娘將來必定是前途無量的。」


    蕭月白淡然一笑,她看著水銀鏡中的自己,忽覺的有幾分陌生。


    豔紅滿繡的吉服襯著自己的臉龐,胸前的珠子熠熠生輝。一向梳成辮子的長發,被高高的盤起,預備著戴上鳳冠。脂光細膩的臉上,雙唇被塗的豐滿豔麗,一雙眉描成了遠山狀,濃淡有致。看慣了自己淡妝的模樣,乍見了這濃豔裝扮,還真有幾分嚇到了。


    鏡中的女子,豔麗嫵媚,羞澀生嫩與成熟竟交疊糅雜在一起,這大約是一個女孩子向著女人過渡的第一步。


    直到了此刻,蕭月白才真切的意識到,她要嫁人了。從今日起,她便不再是蕭家的女兒,而是陳家的媳婦了。


    她竟然,真的就要嫁給博衍哥哥了,這一路過來真的好似夢一樣。


    歡喜,卻又帶著忐忑,還有幾分隱隱的憂慮,揉在一起竟不知是什麽滋味兒。


    梳妝已畢,便聽外頭人傳報道「迎親的車馬已到門前,請新娘動身了」


    蕭月白心中一顫,轉了轉腕上的東珠手釧,聽憑侍婢將自己扶起。


    依著世間禮俗,新娘出嫁之前,要去向自己的父母磕頭謝多年養育之恩。


    來到府中正堂上,甄母、蕭覃與林氏都在等候,滿麵笑意的等著她。


    蕭月白緩步上前,看著自己的祖母與雙親,盈盈拜倒,壓著胸中的酸楚,口中說道「祖母,爹,娘,孩兒今日出門去了,多謝諸位長輩的教誨與養育。孩兒離家之後,還望祖母與二老多多保重自身。」說著,深深的磕下頭去。


    旁人尤可,唯獨蕭覃同林氏,心中如浪濤翻過,看著女兒好似昨日還是偎依膝下的稚嫩孩子,今日就已鳳冠霞帔的嫁為人婦,既感欣慰又覺難舍,這番五味雜陳實在難以描述。


    蕭覃幾乎說不出話來,平日裏威風八麵的安國公,此刻也隻是個愛女的老父而已。


    林氏眼圈通紅,她隻想摟著女兒大哭一場,但眾目睽睽之下,國公夫人的體麵自是不能丟了。她撫摸著女兒的頭,微笑道「此次出門,你便再不是姑娘了,嫁做人婦,賢惠端莊,夫婦同德,萬事不可任性,不要負了家中教養。」


    蕭月白伏在地上,旁人或許不知,但她能聽得出來,母親的聲音是發顫的。


    她有些想哭,卻又忍住了。


    林氏親手取過大紅喜蓋,將之一揚,蓋在了女兒頭上,言道「去吧」


    漫天的紅色,遮住了蕭月白的視線,除了眼下的方寸之地,此外便什麽也看不見了。


    琳琅與明珠兩個婢女,上來將她扶起,便攙扶著新娘向外走。


    蕭月白目不能視,隻能由人扶著,按著司儀的一句句指示,跨過一道道門檻。


    走到二門處,忽然一隻大手伸來,取代了丫鬟,握住了她的手,牽引著她往前走去。


    就有聲音訝異道「怎麽新郎官跑來拉新娘子了這可不合規矩」


    諸多聲音便紛至遝來,嘈雜紛亂,但蕭月白卻仿佛什麽也聽不見了。


    那隻手甚是寬闊,正巧覆蓋住了自己的手,掌心溫熱又有幾分粗糙,骨節分明而有力,讓自己原本漂浮不定的心,頓時踏實了下來,隻一心跟著他向前走去。


    未來怎樣,她都是不怕的,隻要前麵有他在。


    出門上了轎子,司儀又高喊了一聲「吉時到」迎親的車馬便往啟程往成王府而去。


    京城街道上圍滿了看熱鬧的人群,人人皆知這新封的成王今日迎娶安國公府的四小姐。


    陳博衍騎在高頭大馬之上,一襲剪裁合體的大紅喜服將他的身段襯托的越發高大峻拔,清雋俊美的麵容在日頭下猶如神祗,令人心馳神醉。


    成王不愛笑,京城裏人人皆知,但今日的陳博衍,嘴角卻噙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更叫那些大姑娘小媳婦們癡迷不已。


    便有人一時忘形,口不擇言道「四爺若肯要我,我當妾當通房也是情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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