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錚沒有放下謝謹畫,直接抱著她便往宅子裏去。


    謝謹畫一開始有些不自在,周圍那些奴婢小廝雖然各個低垂了眉眼當做沒有看到,但是大庭廣眾下的便如此,怎麽自在的起來。


    那些個奴婢小廝不會多看多說,卻會多想。


    “姐姐,我想這樣抱著你進去我們的新家。”


    秦錚低聲在謝謹畫耳邊道。


    新家。


    這裏才算是正正經經的,不需要避開任何人的,秦錚為自己和謝謹畫置辦的新家。


    從前兩個人也不止一次一起住過。


    可是那幾次,要麽是住在謝家,小姐和奴仆的身份,要麽是住在幾處私宅裏,要掩人耳目。


    要麽便是風餐露宿,居無定所的在外奔波。


    隻有這裏,是秦錚真真正正置辦出來的,謝謹畫要和他以最親密的夫妻關係一直居住下去的地方。


    謝謹畫望著秦錚眼中的緘惓溫柔,還有一抹淺淺的期待,停住了掙紮。


    “你可真是第一天就把我所有麵子都丟了。”


    謝謹畫咕噥了一聲,卻是垂首在秦錚的胸前,一副小女兒的姿態倚靠著他。


    “迴頭姐姐想要怎麽報仇都可以的,我任憑姐姐處置。”


    秦錚胸口微微的震動著,那笑意與喜悅幾乎掩藏不住。


    秦錚抱著謝謹畫一路過了大門,中門,前院,迴廊,直到了後院亭台之間。


    他走的緩慢,謝謹畫也將這宅子大致都收入了眼底。


    秦錚所說的宅子中的布置果然與先前在京城外住過幾日的宅子大多相似,隻是比起那處宅子,這處的布置更加的精致,也更加的用心。


    更加符合自己給秦錚的那張圖紙上的要求。


    謝謹畫看了秦錚一眼,有些無奈。


    雖然這樣的風格布置家具紋路樣樣都是按照她的心意來整治的,是她看的最順眼的一種,秦錚也確實是對她無時無刻的用心,但是現在不是在大慶,而是在西元的都城。


    大慶風格的宅子放在西元都城本就顯眼,秦錚的身份又最是敏感,這個時候合該努力不讓人將他和大慶聯係在一起。


    起碼明麵上不能夠讓人將之與其聯係在一起。


    “姐姐不喜歡?”


    秦錚一直注意謝謹畫的麵色,以為這次更用心的布置,她會像是那一次一般露出驚喜的表情,可是謝謹畫麵上的表情怎麽看都不像是驚喜。


    謝謹畫看著秦錚巴巴的望著自己的眼神,像是一隻做了事情急切的向主人請功卻沒有得到想要獎賞的小狗,讓人看著可憐可愛的很。


    秦錚早已經長成了男人,可是此刻謝謹畫看著他,卻像是又看到了那個還未長成的少年一般。


    “我很喜歡,隻是被你這驚喜有些嚇到了,你來西元不久,這麽快就準備下這麽一棟合我心意的宅子,阿錚,你真厲害。”


    那一瞬間,謝謹畫將自己到了嘴邊勸說的話全都咽了迴去。


    重新換了一套說辭。


    管他的,西元之中該知道秦錚是什麽來曆的,定然早就將他的底子查了個一清二楚,再是表現的和大慶沒有絲毫關係,這些人也不會就這麽忘掉秦錚是在大慶長成的。


    就像是秦錚在大慶皇帝的手下做事再是用心,那位也始終沒有忘記秦錚不是大慶人,而是西元人。


    一直都沒有忘記防備秦錚,最後更是直接將秦錚推出去做必死的事情。


    既然如此,何必要為了那些人的想法讓秦錚連片刻的歡喜都不能夠有呢?


    想明白了,謝謹畫麵上的笑容變的格外的好看燦爛,話語也是格外的順耳。


    秦錚心底的擔憂全數落地。


    他自然看的出來謝謹畫此刻的笑容是真心的:“姐姐喜歡就好。”


    秦錚最後呆著謝謹畫去了後院最大的一處廂房中,裏麵的布置自然也是謝謹畫一向喜歡的風格,隻是比起外間的布置,這裏的東西卻是明顯貴重許多。


    不是看起來華貴,而是每一樣都格外的難得。


    整塊白玉雕琢的屏風,千金難求的鮫紗料峭,能夠將人映照的纖毫畢現的銀鏡,千金一兩的螺黛,還有許許多多隨意放置的東西,樣樣都是常人一樣也難求之物,可是在這間房中,卻是多不剩數。


    秦錚將謝謹畫放到了矮凳之上,能夠將人映照的纖毫畢現的銀鏡之中,清晰的現出了秦錚和謝謹畫的樣子。


    她坐在矮凳上,他站在她身後,彎腰垂眸,手搭在她的肩頭,兩個人的臉離的格外的近,恍惚之間,沒有絲毫的距離。


    “常聽人說舉案齊眉,畫眉之樂,今日我給姐姐畫眉如何?”


    秦錚的聲音低低的,帶著些許的沙啞。


    他說話的時候熱氣噴吐在謝謹畫的耳際,讓她覺得有些癢。


    謝謹畫望見了鏡子中男人的眼睛,與方才在府門外他接住她的時候一樣,全都是她的影子。


    “若是畫壞了,我可是會找你算賬的。”


    謝謹畫這般說,便是應了。


    秦錚拿著那千金一兩的螺黛,比拿著幾石的弓弦還要沉重。


    方才就是一時間的衝動想要做些什麽,可是此刻謝謹畫真的依了他,他倒是有些緊張了。


    手中那管螺黛在謝謹畫的眉頭上不斷的遊移著,一時是左,一時是右邊,一時上一時下的,怎麽看怎麽不知道該先從哪邊下手。


    秦錚緊張的額頭都微微冒汗。


    謝謹畫的容顏在他看來無一處不美,正是因為如此,此刻拿著螺黛,往哪裏落,都仿佛會損了她的容顏一般。


    “怎麽,不想畫了?”


    謝謹畫看秦錚那不知從何落筆,從何下手的樣子,忍不住笑,她發現自己其實有的時候心眼還是很壞的,格外喜歡看他這麽不知所措的樣子。


    “你等等,我馬上就好。”


    秦錚雖然為難不知道該從哪裏落筆,但是讓他就這麽放下筆他更加不願意。


    秦錚是真的想要給謝謹畫畫眉的。


    男子給女子畫眉,證明兩人情意甚篤,關係匪淺。


    這樣的證明,秦錚怎麽會放過。


    秦錚的眉頭都皺起來了。


    謝謹畫看足了他為難的樣子,笑也笑過了,不忍心他繼續這麽為難了,伸出一隻手,握住了秦錚的腕子。


    “隻是畫眉罷了,看你為難的,罷了,我就幫幫你吧。”


    謝謹畫握著秦錚的那隻手微微用力下壓,螺黛染墨了一點眉梢。


    “就是這般,繼續畫。”


    謝謹畫握著秦錚的手輕輕的描摹著自己的眉。


    第一筆下去,第二筆,第三筆便不是多麽難了。


    謝謹畫不知道什麽時候鬆開了手,而秦錚便這麽專心致誌的為謝謹畫畫起了眉。


    一時間他忘記了所有事,眼中隻有那一彎遠山一般的眉,那一彎由自己親手浸染的眉。


    謝謹畫望著男人一心為自己畫眉的樣子,眼中的光極其的柔和。


    她兩世沒有體會過這般的滋味兒,體會過被一個男人,這般全心全意的愛著,在意這,描摹著的感覺。


    為一個人心動,遠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容易。


    加深對一個人的心動,也比她想象的還要容易。


    秦錚落下了螺黛,望著鏡子中的人,有些無措:“畫壞了。”


    即便他畫的再仔細,也到底從來沒有做股這種事情。


    他的手拿慣了刀劍,殺慣了人,畫眉之事,若不是有謝謹畫的存在,他一輩子也不會去想去做。


    謝謹畫的眉本來便是一雙遠山眉,淡抹濃妝總相宜,無論怎麽看都沒有絲毫瑕疵,便是不上妝,也是好看之極的,偏偏他給謝謹畫用螺黛畫上了顏色。


    深沉的暗色浸染了那雙完美的眉,便像是一張完美的容顏上多出了一點瑕疵一般,雖然不是多麽醜陋,卻總是讓人忍不住側目。


    謝謹畫原來的容顏有十分,被秦錚這麽一畫,便成了八分。


    秦錚越看那雙眉越是不好意思,臉頰微微的漲紅,抬起袖角就要給謝謹畫擦去眉頭上多餘的暗色。


    “等到我以後多練練再給你畫......”


    謝謹畫伸手擋住了秦錚的手。


    “別動,我看畫的就很好看,你若是動了我可不願意。”


    謝謹畫似笑非笑的從鏡子中瞥了秦錚一眼:“再者說,你以後要找誰去練習這畫眉的手段?”


    “我用自己練習畫眉。”


    秦錚看到謝謹畫似笑非笑的樣子,這句話脫口而出。


    “噗嗤。”


    謝謹畫再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阿錚,你怎麽,這麽可愛......”


    謝謹畫笑不可仰。


    秦錚黑了麵皮。


    從前被謝謹畫說一聲可愛他覺得害羞,覺得開心。


    可是現如今再被謝謹畫說一聲可愛,秦錚就覺得很無奈了。


    他現在是個男人,不是少年,更加不是孩童了。


    “畫兒......”


    男人此刻再也唿不出一聲姐姐了。


    他可不想謝謹畫一直將他當做孩童看的。


    謝謹畫對秦錚的心思不說了若指掌,卻也明白了個七七八八,自然知道他此刻鬱悶個什麽了,笑容更大:“不過我愛的便是這麽可愛的阿錚了。”


    一句話讓秦錚麵上不知道要做出什麽表情來了。


    外間響起了腳步聲:“郡王,宮中來人了,宣您入宮。”


    丫頭的聲音傳入。


    秦錚抬眸間,眼中已經沒有了絲毫柔軟:“讓顧媽媽還有王管事進來。”


    謝謹畫看了秦錚一眼:“難道真的這麽快就有指婚來了?”


    秦錚從桌子上拿起一個盒子,打開,裏麵是一串鑰匙,鑰匙下麵是一疊的銀票:“這是我所有的家當,這是府中幾處庫房的鑰匙,這是府中所有奴婢放置賣身契的盒子專門的鑰匙,還有這把......”


    秦錚沒有再解釋什麽自己不會娶其他人,隻是直接將府中所有大權直接交給了謝謹畫。


    不久之後便有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進來了。


    “這是我唯一認定的妻子,最是敬重愛慕不過,過幾日我們便要成婚,你們兩人待她要如同待我,盡數聽從。”


    有的男人,說比做的多,比如齊王。


    有的男人,無法說出多麽動聽的言語,卻是做比說多的多。


    謝謹畫抱緊了懷中的匣子


    她在意的不是匣子,而是匣子代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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