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謹畫張了張嘴,望著秦錚那雙幽深漂亮的純黑色眸子,卻是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腦海中方才那些紛雜的畫麵漸漸的全數消失在對方的眼神中。


    那是將她當做全部的眼神。


    何必去想那些已經忘掉的東西呢?既然忘記了,那就忘記好了。


    隻要知曉眼前的少年,她確實的想要對他好,他也值得她對他好,這便夠了。


    半晌,謝謹畫伸出手,拉住了秦錚的手,專門掰開對方的小手指,在秦錚不解的目光中,也伸出了自己的小手指。


    “我不會有事,你也不會有事,我們要一起,好好的活著,約定,好嗎?”


    謝謹畫的笑靨仿佛沾染著清晨的曦光一般,動人之極,柔和之極。


    秦錚望著那根伸出在自己麵前的小手指,纖細白皙,如同青蔥玉石一般好看,而自己的手指,帶著點點細碎的傷痕,瘦削而黝黑,與對方的手指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應該自卑的,他不應該伸手。


    心底在這般告誡著自己,可是實際上,少年遲疑的,卻帶著某種執拗,堅定的將自己被掰開的小手指勾了上去。


    約定嗎?


    那就約定好了。


    少年的指尖與謝謹畫的指尖勾纏在一起,緊緊的相纏在一起。


    那一幕,就此定格。


    微風乍然拂過,謝謹畫用鎮紙壓著的宣紙烈烈作響,掀起一角。


    秦錚的目光忍不住的便望向了那宣旨,他沒有忘記方才看到的東西。


    方才還暖融融的心,乍然間刺入了一根刺。


    齊王,齊王。


    謝謹畫為什麽要寫這兩個字。


    謝謹畫注意到他的目光,忽然笑開:“阿錚,我教你寫字讀書怎麽樣?”


    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現在能夠幫助到秦錚的方法了。


    那些未來的計劃還太過遙遠飄渺,想要讓秦錚出人頭地,與其倚靠隨時都會改寫的未來的命運,還不如想辦法讓秦錚變得更好。


    秦錚的武藝雖然謝謹畫不知道是誰教的,但是能夠去瑞王府暗算瑞王世子,又能夠在未來憑借出眾的武藝成為掌管大軍的鐵血將軍,那麽定然是很高的。


    她也不會那些戰場廝殺的武藝,但是她能夠教導他讀書寫字,謝謹畫還記得前世的秦錚被無數人詬病的一個地方便是文采。


    不求狀元之才,起碼要讓秦錚文武雙全。


    秦錚眨了眨眼睛,一時間有些愣住。


    他望著謝謹畫那光彩燦爛的容顏。


    “我,我隻是識一些字。”


    老嫗教導他武功毒藥輕功,卻不曾教導過他讀書習字,對老嫗來說,隻要他能夠殺人,便足夠了。


    識得的那些字,是他在瑞王府偷偷聽課學得的。


    一種莫名的羞恥籠罩在了秦錚的心中。


    他想要在謝謹畫麵前表現出最好的一麵,比齊王還好的一麵,事實是,他在她麵前,總是表現出最差的一麵。


    少年的腦袋,不知不覺的低垂。


    低低的笑聲在頭頂上方響起,還沒有等到秦錚想明白那笑聲是什麽意思,一隻玉琢一般的指尖輕輕的挑起他的下巴,秦錚不由自主的仰起了頭,對上了笑出了淺淺梨渦的好看容顏。


    謝謹畫歪著頭:“你隻是識得一些字的話,那不正好?我可以好好體會一把為人師的感覺,從頭教起,若是你日後當上個狀元探花的,那可不是我的光彩了?”


    謝謹畫這一番話隻是想要讓秦錚不去自卑,讓秦錚放鬆,殊不知聽在少年的耳中,卻是她的希望。


    秦錚的眼眸亮了起來:“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學的,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他想要為她做些什麽,這一點,從來不曾改變,而謝謹畫的話語,在他聽來,便是一種要求。


    證明自己有用的要求。


    謝謹畫不知道秦錚誤會了什麽,隻是看到他發亮的眼眸的一刻,眼睛彎起了很好看的弧度。


    “那我們今日先學......”


    謝謹畫盤算著是先讀三字經,還是先寫千字文,或者是先臨摹字帖。


    “先學你的名字,好嗎?”


    秦錚打斷了謝謹畫的話語,手指有點兒緊張的摩挲著,掌心中有微微的汗冒出,那是一種緊張,更是一種熱切。


    謝謹畫抬眸望向他,少年眼中的灼熱讓她不忍拒絕:“好,先寫我的名字。”


    鋪展開一張空白的宣紙,謝謹畫卻沒有先提起筆,而是輕輕的挽起袖子,露出一段潔白如同縞雪一般的腕子。


    秦錚的目光先是忍不住被那瑩潤如玉一般的腕子吸引,下一刻,眸子中閃過了一抹厲色,因為他看到了謝謹畫腕子上麵那一道猙獰的痕跡。


    即便用了最好的傷藥,那一日在齊王府中為了脫身劃下的一道口子,不是說消除就能夠消除的,傷口已經好了,可是那痕跡卻是深深的刻印在其上。


    秦錚不知道那一日齊王府中究竟發生了什麽,他隻是知曉,齊王讓謝謹畫受了傷,這一筆賬,他早晚要找迴來。


    謝謹畫順著秦錚的目光望到了自己腕部的傷痕,笑了下:“這傷痕已經用了最好的藥膏,時日還淺,過段時間應該就會好了。”


    說起自己的傷痕,謝謹畫的目光忍不住落到了秦錚的左邊麵頰上,那上麵一道傷口幾次封口又幾次開裂,始終不曾好轉。


    “迴頭我讓百合再去取一些祛疤的藥膏給你送去。”


    謝謹畫的指尖小心的碰觸對方的臉頰,眼底有些疼惜。


    “男人臉上有疤痕,不要緊的。”


    傷口還不曾好,輕微的碰觸有些癢,尤其這碰觸來自於謝謹畫的時候,秦錚手忍不住握緊,那種碰觸,讓他的血液都仿佛鑽入了一支小小的羽毛一般,無法平靜下來。


    “你現在還算不得男人呢,更何況,便是男人,也要注意臉的,我喜歡好看的男人。”


    謝謹畫嘴角挑起一邊,帶著些戲謔的語氣說道。


    秦錚想要辯駁謝謹畫說自己是男人,能夠保護她了,隻是麵對謝謹畫那戲謔中隱含著寵溺的仿佛長輩的目光,讓秦錚的話語無法出口。


    那樣的目光是善意的,可是總是有一種怪怪的感覺在心中升騰。


    “反正百合這次送去的藥膏你要一日不拉的用,去了這條傷疤,阿錚日後才能夠長成一個美男子呢。”


    秦錚聽著謝謹畫的話語,麵頰隱隱的發熱,本來不在意自己臉上的疤痕的,可是此刻卻忍不住的在意了。


    她說她喜歡好看的男人,她期待他成為好看的男人。


    少年的心頭不斷的湧動著這兩句話,心髒怦怦跳動,一時間像是擂鼓一般激烈的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謝謹畫的手從少年的臉上拿開,伸手去拿桌子上的墨條,她沒有看到又垂下腦袋的少年麵頰上的紅,溫和的聲音響起:“想要寫好字,首先要心靜,我先教你磨墨,先加上一點水,然後,要這樣拿著墨條......”


    謝謹畫的食指拇指捏住墨條,姿勢端正,手腕懸空,輕柔和緩的研磨著墨條,一邊說著要注意的幾點。


    秦錚望著謝謹畫的動作,鼻間聞到了淡淡的墨香,還摻雜著一點點的藥香,聞著那香氣,有種寧靜的感覺,估計裏麵放了些安神的藥材。


    一個說著,一個看著,陽光正好,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在兩個人之間彌漫。


    隻是這麽看著,守著,秦錚便有了一種很奇異很舒服的感覺,那種感覺,也許便是幸福。


    “這是我的名字......”


    謝謹畫在雪白的宣紙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沒有住筆,繼續寫:“這是,你的名字。”


    謝謹畫


    秦錚


    兩個名字並排在一張紙上。


    那麽的貼近。


    秦錚望著,一時間,忘記了唿吸。


    “二姐這裏倒是清閑的很,還有心情教導奴才寫字,可真不像是一個大家小姐。”


    謝謹瑤總是在最不適合的時候出現,便如同現在一般。


    秦錚眼眸中的柔軟盡數被淩厲所取代,下意識的擋住在謝謹畫的麵前。


    他對謝謹瑤是真的起了殺機。


    身後伸出了一隻手,輕輕的扳開秦錚的半邊身子:“像是三妹一樣,不經允許便隨意闖入別人的院子,難道就是大家小姐的教養了嗎?”


    秦錚和謝謹瑤起衝突,對他沒有好處。


    謝謹瑤,她還對付的了。


    謝謹畫望著謝謹瑤的目光含著嗤笑,又往她的麵頰上那道淺淺的疤痕上看。


    謝謹瑤的手動了動,差點兒又忍不住捂住臉。


    咬牙,麵上帶了些委屈:“二姐以前對我不是這般的,明明二姐以前對我最好的,我知道自己這段時間做錯了許多事情,可是我隻是不安,我隻是想要讓二姐重新對我好?我有錯嗎?從上次在瑞王府迴來就對我冷了,是不是誰在二姐身邊嚼舌根!那些奴婢的話根本不夠相信。”


    謝謹瑤剛剛出口嘲諷的一瞬間她就後悔了,黃氏已經警告過她,告訴她要想要壓過謝謹畫便要像是從前那般,不對,是比從前表現的還親近對方,按照她現在的樣子,永遠也贏不了謝謹畫。


    謝謹瑤是聽進去了的,因為昨日謝尚書的訓斥,因為在府中下人麵前丟了的臉麵,因為一次次的失利。


    可是謝謹畫的目光,謝謹畫的一言一行一句,便像是針紮一般,刺著她的眼,她的心,謝謹畫的存在本身,讓她無法冷靜。


    謝謹畫聽著謝謹瑤近乎示弱的話,微微勾唇,笑意卻不達眼底:“三妹來找我是有何事?”


    卻是答非所問,根本懶得與謝謹瑤繼續姐妹情深。


    謝謹瑤捏了捏手中有些變形的帕子,麵上的委屈還在:“二姐既然不想迴答我的問題,那我便不問了,至於我為何過來,永安公主的帖子二姐想來已經收到了,我想著和姐姐商量一下明日的章程。”


    “誰說我要去赴永安公主的約了?”


    謝謹畫反問一聲,在謝謹瑤愕然的眼神中拿起桌案上的帖子,望著上麵的金箔梅花,裝飾的精致華貴,還真是永安公主的風格:“我有些不舒服,恐怕不能夠去獵場了,三妹若是想要去,便自去吧。


    赴永安公主的約,純粹是去受氣浪費時間的。


    永安公主對謝謹畫,從來沒有好臉色,偏偏還是皇室公主,謝謹畫想要和她針鋒相對都不成。


    “二姐,永安公主的邀約,恐怕不是你想推就能夠推的。”


    謝謹瑤眼中有些陰,聲音中再也不遮掩那份惡意。


    謝謹畫皺眉,轉頭望去,院子中湧入了十幾個丫鬟婆子。


    為首的婆子上前一步:“二小姐,老爺體諒您最近遭了些災,讓奴婢等伺候著您明日出門,還有,老爺怕您不習慣奴婢等的伺候,允許您身邊的人跟著一起去。”


    那婆子的眼眸,卻是望向了秦錚。


    謝謹畫的眉頭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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