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愚掌教一聽這話,已知黃衣人來意果如自己心中所疑,猜想無錯,心頭不由暗暗一凜。


    已經兩度要發作出手,均被天愚掌教攔阻住的監院天心大師,這時突又忍不住地冷聲插口說道:“此事本寺早有抉擇,施主不必多費口舌了!”


    “哦!”黃衣人眨眨眼睛,陰森地一笑,道:“如此,老夫請問,貴寺是怎樣抉擇的?”


    天心大師一字一字地震聲說道:“正邪不同道,冰炭不相容,這話你可懂?”


    黃衣人倏又嘿嘿一聲冷笑,笑得好不陰森,直令人心底泛起一股寒意!


    冷笑聲落,卻不再理會天心大師,目光轉望著天愚掌教道:“掌教大和尚,你的意思怎麽說?你說一句話吧!”


    天愚掌教雙眉微軒,道:“貧僧的意思,監院師弟已經說明了,施主何必還多此一問!”


    黃衣人雙目寒芒電射灼灼地逼視著天愚掌教稍頃,寒聲說道:“掌教大和尚,武林春秋時時轉,你們各大門派的雄風已過,識時務者方稱俊傑,這簡單的道理,你和尚難道不懂?”


    天愚掌教雙眉再度微軒了軒,但語調卻十分平靜地道:“佛門弟子出家人,素來甚少過問武林中是非,所謂‘武林春秋’,所謂‘各大門派的雄風’,俱皆與我佛門無幹無連!”


    黃衣人冷凜地一笑道:“好一個無幹無連,掌教大和尚,你真是好辯才,話說得也真幹淨,但是……”語聲一頓又起,接道:“如此,老夫請問,你峨嵋既是佛門弟子出家人,素向甚少過問武林是非,旬日前為何派出弟子二十多人踏入江湖,那是為了什麽?”


    天愚掌教心中微微一窒,道:“這個……”


    黃衣人立刻問道:“怎麽樣?”


    天愚掌教心念電閃,道:“此乃佛門私事,與施主無關,施主何必多問。”


    黃衣人嘿嘿一笑道:“真是佛門私事麽?”


    天愚掌教點頭哼了一聲。


    黃衣人接著又道:“不可以告訴人麽?”


    天愚掌教道:“施主此問實在多餘。”


    黃衣人倏又嘿嘿一笑,道:“俗話有雲,‘書有未曾經我讀,事無不可對人言’,掌教大和尚,這話你懂?”


    天愚掌教道:“雖然‘事無不可對人言’,可惜施主你不是佛門弟子!”


    黃衣人眼珠微轉,突然冷聲一笑道:“掌教大和尚,你以為老夫真不知道那是為了什麽?”


    天愚掌教淡淡地道:“施主既然知道,又何必作此多餘之問。”


    黃衣人聲調倏地一沉,道:“天愚和尚,你們是為了尋找一個人,對不對?”


    天愚掌教心中暗暗一震,道:“對又怎樣?”


    黃衣人道:“老夫請問,那是個什麽人?”


    天愚掌教道:“那人與施主無關,施主何必問他。”


    黃衣人道:“老夫想知道他是誰。”


    天愚掌教搖頭道:“他是誰,本派尋找到他時,施主自能知道,目前請恕貧僧未便奉告。”


    黃衣人眨眨眼睛道:“為了尋找一個人,竟然派出二十多名弟子下山,四出江湖尋找他,如此勞師動眾,不用說,這個人對你們峨嵋必定十分重要,關係極大了!”


    天愚掌教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地道:“此亦屬佛門私事,施主還是不必問了,問也徒然。”


    黃衣人嘿嘿一聲冷笑,浯含譏誚地說道:“掌教大和尚,你們峨嵋的佛門私事,可倒真是很多呀!”語鋒一頓,話題倏地一轉,雙目突射寒芒地沉聲說道:“掌教大和尚,你當真已決定抗拒本宮的旨意麽?”


    天愚掌教雙眉微挑。低念了聲佛號,道:“貴上以無敵之勢君臨天下也罷,雄霸武林也好,皆與我峨嵋無關,何必定要擾我佛門清淨?”


    黃衣人譏諷地道:“你峨嵋和少林、武當三派素來高傲自負,以當代武林三鼎自居,而你掌教大和尚竟然說出這等自貶聲譽的話來,豈不令天下武林同道為之失望恥笑!”


    天愚掌教神色平靜地道:“失望恥笑與否,此乃天下武林同道之事,施主又何必……”


    黃衣人突然冷聲截口道:“天愚和尚,你應該明白,本宮首次替天行道,已將你們峨嵋、少林、武當三派列為第一目標,若不得你們三派俯首稱臣,何以臣服其他各派,更無以懾天下武林,所以老夫希望你掌教和尚還是三思的好,否則……”


    “否則”怎樣?雖未接說下去,但其意如何,已是不言可知。


    天愚掌教滿臉神光湛然,絲毫不為威脅之意所動,毅然震聲說道:“峨嵋絕不以霸道之威欺人,也不會受人霸道之威而俯首稱臣,貧僧話已說明,施主勿再提此事!”


    黃衣人眼珠微轉,突然凝目說道:“掌教大和尚,老夫可否請教一事?”


    天愚掌教不失禮數地雙手合十道:“施主請講,合於理者,貧僧必答。”


    黃衣人陰聲一笑,道:“請問掌教佛門以何為旨?”


    天愚掌教肅然答道:“普度眾生、超凡入淨,是為我佛慈旨。”


    黃衣人又問道:“慈悲為懷?”


    天愚掌教道:“慈悲為懷。”


    黃衣人突然點頭嘿嘿一笑,道:“然則你掌教和尚如今頑固自封,竟敢抗拒本宮旨意,難道不怕伏虎寺化為灰燼,百餘僧眾慘遇血劫!”聲調一落又起,震聲說道:“老夫請問,似此,這講得是那門子的慈悲為懷?”


    天愚掌教雙手合十,神色肅穆地道:“我佛有雲:‘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突然高喧了聲佛號,語調倏轉高亢地按說道:“皈依我佛,身入空門,此身已非我所有,早悟肉體本乃臭皮囊軀殼之道,施主非佛門弟子,自是無知我佛理之真諦!”


    黃衣人雙目如電逼注地道:“天愚和尚,這麽說,你不後悔?”


    天愚掌教道:“佛門弟子講求的是明心見性,而不知悔之一字,貧僧何悔之有?”


    黃衣人冷冷地道:“和尚,世間事難預料者十之八九,你這種口氣,似乎將話都說絕了!”


    天愚掌教淡淡地道:“貧僧也是情非得已。”語聲微微一頓,話題倏地一轉,接道:“請問施主,貴宮址何處,貴上又在何處可見?”


    黃衣人一聽這語氣,心中倏然暗喜地道:“掌教莫非已改變心意了麽?”


    以他的看法,天愚掌教為了峨嵋古寺,為了百餘名僧眾弟子,似乎有此可能。


    天愚掌教神色肅穆地說道:“貧僧心意,永無改變的可能,施主請勿誤會,貧僧拜詢之意,隻是欲與貴上麵晤一談,免得擾我清淨佛門朝夕不安!”


    黃衣人略一沉吟,冷然說道:“隻要你掌教大和尚接受本宮旨意,俯首稱臣,本宮宮址何處,日後自能知道,至於本宮宮主……”語鋒微微一頓,接道:“非是老夫小覷掌教和尚,目前隻怕你還不夠資格拜見!”


    天愚掌教身為峨嵋掌教,在武林中聲望極高,頗受武林同道尊敬,黃衣人竟說他還不夠資格拜見。


    這口氣,非但過狂,而且也將他口中所謂的宮主身份抬得過高了!


    天愚掌教臉色微變了變,道:“這麽說,前者蒞臨本寺的那位施主,他並非貴上了?”


    黃衣人道:“大和尚無需知道。”


    天愚掌教沉聲道:“貧僧請問,那位施主他是誰?”


    黃衣人冷冷說道:“無用多問,多問也是徒然。”


    天愚掌教心念暗轉,一時竟默然未再接話,奇怪得很,黃衣人竟也默然而立,未再開口。


    片刻之後,天愚掌教倏然側顧監院天心大師說道:“煩請監院師弟傳諭下去,大開寺門,送這幾位施主出寺!”


    此語一出,峨嵋僧眾全都不禁甚感意外。


    天心監院不覺心中一怔,脫口說道:“掌教如此……”


    天愚掌教擺手截口道:“請監院按照本座諭命,立刻傳諭大開寺門。”


    天心監院口齒微動,方待再說什麽,黃衣人卻已突然嘿嘿一笑地開了口,冷聲說道:“掌教和尚,你準備做什麽?”


    天愚掌教雙手合十,肅色道:“恭送施主等出寺!”


    黃衣人冷笑道:“時過未久,掌教和尚難道已忘了剛才一諾之言?”


    天愚掌教道:“貧僧並未忘懷。”語鋒一頓,又側對天心監院說道:“煩請監院傳諭,立刻大開寺門。”


    天心監院內心怒火難捺,竟暗咬老牙,故作未聞。


    天愚掌教目中威淩倏閃,震聲道:“監院莫非有心一試那十年麵壁寒禪……”


    這時,黃衣人突然一聲冷笑,雙目寒芒暴射如電地沉聲說道:“掌教和尚,要發威等老夫走後再發不遲,你可知老夫並不如你和尚想像的那麽容易打發的麽?”


    這敢情好,天愚掌教雖是慈悲為懷,黃衣人他卻不肯算完。


    天愚掌教默然沉思刹那,道:“施主難道還有什麽未了之事?”


    黃衣人嘿嘿一笑,道:“你雖有心不究老夫‘夜闖峨嵋’之事,但是老夫可沒忘向你掌教大和尚討教幾招峨嵋絕藝之言!”語鋒一頓,聲調一沉,接道:“如何?掌教大和尚你直截了當地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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