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句句是理,電是事實,黃衣人應該啞口無言以對了。


    然而,他卻漫不經意地淡然一笑,冷聲說道:“天愚,不管是夜半三更也好,未經通報不經山門也罷,反正老夫已經進來了,你能把老夫怎樣?”


    天愚掌教雙眉微軒,沉聲緩緩說道:“伏虎古寺,三更半夜向例不接待任何訪客,尤其是對不經通報不經山門而入的施主……”


    黃衣人雙目倏然暴射寒芒,冷聲說道:“怎麽樣?”


    天愚掌教尚未答言,監院天心大師一旁已忍無可忍地怒聲接口說道:“似這般宵小行徑之輩,峨嵋一概與之為敵,本院現在限令施主等立刻退出寺外,當本我佛慈悲之旨,饒恕爾等的冒犯無知!”


    黃衣人倏然迴首環顧了身後的四名黑衣蒙麵人一眼,突然齊皆縱聲哈哈大笑起來,十足的表現了目空一切,狂傲、跋扈之態!


    笑聲高亢直逼夜空,有若裂石穿雲,震人耳膜嗡嗡生疼!


    狂笑聲聲,黃衣人竟極不屑地一聲冷笑道:“無知和尚,你是個什麽東西,老夫和你們掌教和尚對答之時,焉有你插嘴說話的餘地!”


    天心身為監院大師,在峨嵋一派身份之尊,僅次於掌教天愚,而今竟被罵為“無知和尚”,不禁被氣得渾身發抖,怒火上衝,僧袖猛地一抖,便要出手!


    天愚掌教右手倏地一抬,攔住天心監院,沉聲道:“師弟不可魯莽!”話鋒一頓,目光如電地轉向黃衣人說道:“施主說話似應稍知檢點,怎可隨便出口傷人,他乃本寺監院大師,自可代表貧僧發言,適才所言亦無不當!”


    黃衣人陰聲嘿嘿道:“天愚和尚,你這全是自說自話,你‘伏虎寺’的和尚當然會聽你的,但是老夫卻不會聽你那一套!”


    天愚掌教雙眉一挑,震聲道:“既入我伏虎寺,隻怕由不得施主你自己做主?”


    黃衣人冷笑道:“由不得老夫自己做主,難道由你做主!”


    天愚掌教道:“施主率眾夜闖本寺,其曲不在我峨嵋。”


    黃衣人目中寒芒一閃,道:“天愚和尚,你可要放明白些,俗語說得好,不是猛龍不過江,又有所謂善者不來,你如想仗著人多勢眾,和老夫賭狠逞強,那你可就大錯特錯了。”


    話聲中,右手忽地向空一揚,一道銀芒衝天而起,直上夜空。


    銀芒電射衝空約十五丈高處,陡地爆開,現出三朵鬥大的銀花,照耀得空際如同白晝,曆久方熄。


    隨著銀花的爆現,大雄寶殿頂上,院牆之上。突然出現了二十多名背後斜背兵刃,黑巾蒙臉的黑衣人。


    這些黑衣人突然出現,竟然不帶絲毫聲息。於此可知,無一不是功力深湛的武林好手。


    廣院四周所有的峨嵋僧眾,見狀不由全皆色變駭然,因無天愚掌教的令諭,誰也不敢輕舉妄動,隻好暗中凝神蓄勢戒備!


    天愚掌教目睹之下,心頭雖也暗凜,但是神色之間,卻仍是一片泰然自若之態!


    黃衣人嘿嘿一笑道:“天愚和尚放心,老夫隻是防而不用,衷心也希望這隻是一種擺飾,並不想以之做為依恃…”聲調一沉,又接道:“不過,你和尚也應該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峨嵋僧眾弟子,雖然數近百人,但是並嚇不了老夫!”


    天愚掌教淡然一笑,神色平靜地道:“貧僧也請施主放明白,峨嵋也向不自恃人眾犯人,但是……”語鋒微微一頓,肅容震聲道:“若是有人欲圖以強相迫,對本派以威相脅時,則本寺百餘僧眾弟子,亦當不惜我佛降罪,為維護禪林安寧榮辱,而群起奮力禦侮殲惡!”


    黃衣人冷笑道:“和尚廟裏多的是‘金’,隨你和尚往自己肢上‘抹’吧!”語鋒一頓,倏出驚人之語道:“不過,天愚和尚,你可別忘了,你們那位伏虎殿的住持大和尚,此刻恐怕還在躺著。”


    這黃衣人說話實在夠缺德,盡朝人痛處揭!


    天愚掌教臉色不由微微一變,但隨即暗吸了口氣,強壓住內心的惱怒,道:“施主無須為此得意,那是天悟低估了那位施主,施主想必也很清楚,那種機會卻是可一而不可再的!”


    黃衣人冷冷地道:“天愚,你似乎還不死心,還不服氣,是麽?”


    天愚掌教道:“非是不死心,亦非是不服氣,而是好悔!”


    黃衣人神色微怔,問道:“和尚你有什麽好悔的?”


    天愚掌教道:“悔於天悟太過大意輕敵,低估了那位施主,不知他竟然身懷‘血影掌功’,否則隻怕……”


    黃衣人凝目問道:“怎樣?”


    天愚掌教道:“天悟豈會為其所乘,那位施主又豈能容易脫身!”


    黃衣人雙眉倏地一挑,冷道:“天愚和尚,聽你口氣,你不但不服氣,而且還似乎很狂!”


    天愚掌教忽然雙手合十口宣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施主此言差矣!佛門弟子嚴戒‘狂’、‘妄’二字,貧僧焉敢沾上那個‘狂’字!”


    黃衣人嘿嘿一聲陰笑,道:“天愚和尚,不管你們有戒無戒,衝著你剛才‘低估了那位施主’之語,老夫倒想見識一下你這位掌教和尚的絕學功力,怎麽樣,你敢不敢與老夫一搏?”


    這黃衣人實在夠狂!夠傲!說得上是膽大包天的了!


    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隻要是條血性漢子,在這種譏嘲之下,都會毫不遲疑地立刻挑眉瞪眼,點頭說“好”,與之動手一搏,分別強弱!


    然而,天愚掌教以四十多歲的年紀,即已承命接掌峨嵋一派門戶,迄今已曆十餘載,豈是一般凡庸之輩,若非確有過人之處,過人之能,過人的氣度胸襟涵養,怎能膺此掌教重任,領袖峨嵋一派百餘弟子!


    天愚掌教因心中另有所疑,是以他耳聞黃衣人這種含譏帶激之言以後,竟隻雙眉一挑即垂,平靜地低誦了聲“阿彌陀佛”佛號,緩緩說道:“佛門弟子,雖戒狂妄、貪嗔之念,


    但是施主率眾夜闖本寺,實乃大忌,施主今夜若想安然而退,已是……”


    黃衣人陡地挑眉叱道:“和尚你在做夢,你以為你有留得下老夫之能?”


    天愚掌教神情語調平靜如常地淡然說道:“形勢既已擠迫至此,少時一搏已是在所難免,至於本寺有沒有留得住施主之能,搏後當知,此時言之未免早了些!”語聲微微一頓,雙目睛光突如電射地凝注著黃衣人,接說道:“在未動手搏戰之前,貧僧擬有所請教,尚祈施主允子實答,施主能不?”


    黃衣人雙眼轉動地沉吟了稍頃,點頭道:“好吧,掌教和尚你想問什麽就問吧,不過老夫可要事先作一聲明,能答者當答,不能者,那就隻好說抱歉了!”


    這“聲明”,夠滑,夠奸的,由此可見,這黃衣入實在是個極富心機,陰險狡詐,又奸又滑的老狐狸。


    天愚掌教一聽這“聲明”,雖然明知自己心中所疑所欲問者,必將毫無結果,但仍然不以為意地問道:“貧僧首先請教施主上姓高名?”


    黃衣人淡淡地道:“掌教大和尚,你這首先之問,便使老夫為了難了!”


    天愚掌教道:“為什麽?”


    黃衣人道:“老夫姓名不用已久,所以……你掌教大和尚還是問其他的吧!”


    天愚掌教心念電轉,用上了心機地道:“如此則別人如何稱唿施主呢?譬如說貴上以及你們那個圈子裏的同屬之間……”


    黃衣人嘿嘿一聲陰笑,道:“掌教大和尚,你少和老夫使用心機,玩這一套,其實,敝上和同屬之間對老夫的稱唿,並沒有什麽不可告訴人……”


    他好厲害!好精明!


    天愚掌教才用了一點心機,他立即洞悉微末,予以揭穿,使天愚掌教對他的心智不由又加深了一層小心警惕,覺得他實在是個極難對付之人!


    黃衣人語聲微微一頓,接著又道:“老夫的身份為‘金令’使者,排行居二,敝上和同屬之間都稱唿老夫做‘金二’,如此,掌教大和尚你明白了麽?”


    天愚掌教微微一點頭道:“貧僧明白了。”


    天愚掌教語聲一頓,接著又問道:“貧僧再請教施主,貴上是當代武林的哪一位高人,施主能賜告麽?”


    黃衣人搖頭道:“不能。”


    這答複,似乎早在天愚掌教的意料之中,是以黃衣人的一句“不能”聲落,他立即話題一轉,道:“施主率眾夤夜闖入峨嵋,必是有所為而來,但不知來意是……施主可否說其詳?”


    黃衣人嘿嘿一笑道:“掌教大和尚,老夫的來意是什麽,你何必裝糊塗,明知故問!”


    天愚掌教內心雖早就另有所疑,猜想到這黃衣人之來意,可能與某一事情有關,但仍故作不解地正容搖頭道:“貧道實是不知,並非裝糊塗,施主來意尚請……”


    黃衣人突然冷哼一聲,道:“半月之限已剩三天,是生是死,和尚你該有所抉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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