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乘風心中暗道:“大概這一壇五十斤酒,全裝到他肚裏去了,不然,不會酒話連篇。”


    茅四道長看他沒作聲,又道:“你不想跟我老道長走?那你就會後悔一輩子。”


    穆乘風道:“道長究竟要找什麽人呢?”


    茅四道長道:“好吧,老道先給你說一個故事再走,你坐下來。”


    穆乘風覺得好笑,這位道長一定喝醉了,一迴說要和自己去找人,一迴又要給自己說故事了,但他還是依言在柴堆上坐了下來。


    茅四道長道:“五十年前,武林中有三個很有名氣的人物,叫做‘一正一邪,亦正亦邪’,其實這話就狗屁的很,難道武林中就沒有比他們三個強的人,哈,旁的不去說他,茅山茅四真君,就不在他們三個臭老兒之下。”


    穆乘風聽得暗暗好笑,問道:“道長說的這三個人是誰呢?”


    茅四道長道:“這三個人,你認識的就有兩個,一正一邪,一正就是祖半仙,一邪就是厲神君,其實祖半仙又正在哪裏,整天躲在青牛宮,不肯管事,我老道倒覺得厲神君還邪得可愛……”


    穆乘風發現茅四道長真的醉了,隻有喝醉了的人,說話才會如此嘈叨,一麵問道:“還有一個呢?”


    “哦!”茅四道長哦了一聲道:“這人就是勾漏山君。”


    穆乘風心中一動,問道:“勾漏山君是什麽人呢?”


    茅四道長道:“勾漏山君,就是勾漏山君,還是什麽人?”


    穆乘風問:“晚輩是問他姓什麽,叫什麽名字?”


    茅四道長道:“大家都叫他勾漏山君,沒有人叫他姓名的,姓好像有,大概是姓左吧,老道說一句,你就問一句,這故事說上三天三晚也說不完。”


    穆乘風心想:“你自己說話吩叨不說,卻說我打你的岔。”


    茅四道長道:“老道說的故事,和這三個人有關……”


    穆乘風這迴不再開口。


    茅四道長裂齒一笑道:“對了,你不插嘴,老道說起故事來,也較為完整,你每句話都要插上一句嘴,就會把故事插的雞零狗碎了。”


    穆乘風還是沒有開口。


    茅四道長接著道:“這個故事,不但和他們三人有關,和老道也有關連。”


    穆乘風依然沒有說話。


    茅四道長忽然朝他看來,說道:“你怎麽不問問如何和老道也會有關的?”


    穆乘風道:“晚輩聽下去,道長自會說出來的了。”


    “對!”茅四道長在他腳上拍了一掌,伸手捧起酒壇,湊著嘴,倒了過來,壇中早已沒酒了,他隻吸了幾滴餘瀝,說道:“可惜這一壇又沒有了。”


    穆乘風道:“道長喜歡喝酒,怎麽不再開一壇呢?這十幾壇都是十年以上的陳酒。”


    茅四道人道:“再開一壇?喝多了不好意思。”


    穆乘風道:“道長要喝,隻管開好了。”


    茅四道長聽得大喜,說道:“沒有不好意思,老道那就再開一壇,哈哈,你這徒兒,真是善解人意,老道是收定了!”


    他也沒站起來,盤膝坐著的人,原式不動,唿的平飛出去,右手一把撈住了一個酒壇子,又倒飛迴來,左手刻不容緩一掌擊碎封口泥蓋,手掌再一拂,把緊紮壇口的落葉抹去,雙手捧起酒壇,咕嘟咕嘟的連一口氣也不透,就連續喝了一二十口之多,才放下酒壇,用袍袖抹抹嘴角,笑道:“這樣喝上幾口,說起故事來,就不怕口幹了。”


    穆乘風心想:“你說了半天,隻說了三個人,連一點故事都沒說出來。”


    茅四道長似是對方才那一陣狂喝,還覺得不過癮,雙手再次捧起酒壇,咕咕的喝了一陣,才放下來。


    穆乘風暗自估計,他這兩下灌下的酒,一壇五十斤,他至少也喝下了四分之一。


    茅四道長迷著醉眼,精神抖擻的道:“青牛宮的祖老道有一個徒弟,那時候也和你差不多,二十來歲,人品武功,都極為出色,小夥子一生得英俊漂亮,就會有小妞對他傾心,老道年輕的時候,就邋裏邋遏,從沒有一個小妞對我傾過心,不然,我也不會一輩子當道士當到老了。”


    穆乘風沒有作聲。


    茅四道長續道:“說也湊巧,這小夥子竟然碰上了厲神君師妹的女兒。厲神君雖被武林中目為一邪,但他邪隻邪在出身,生性古怪些,人卻極為正派,據說在西崆峒得到一部道書,潛心學道,他師妹可是邪得厲害,江湖上稱她白衣魔女賽觀音,你想想看,被人稱作賽觀音,自然是千嬌百媚的娘們,她女兒不用說也是嬌滴滴的美嬌娘了,因此江湖上就替她起了個外號,叫做小魔女……”


    穆乘風聽他說綠袍師父邪在出身上,不知綠袍師父是何出身?忍不住問道:“厲神君是晚輩的師父,但晚輩卻不知道他老人家是哪一門派的人?”


    茅四道長道:“他是魔教首徒,其實魔教中也有正直之士,各大門派也有不肖之徒,豈可以出身論英雄?咳,老道不也是你師父?茅山派也同樣被人家看作隻會盡符念咒的旁門左道,老道除了喝酒,又左在哪裏?”


    穆乘風心想:“你怎麽老要做我的師父?”


    茅四道長又道:“咱們言歸正傳,那小夥子和小魔女一見鍾情,兩人就私訂終身,出入雙雙,形影不離,這話傳到祖老道的耳朵裏,祖老道是個食古不化的倔老頭,一腦門子的以名門正派自居,徒弟和魔教女徒混在一起,這還了得?一怒之下,就把小夥子逐出門牆,不料這小夥子在行走江湖之時,認識了一個老酒鬼,認他做老哥哥,小夥子被逐出門牆,可把老酒鬼激怒了,找上青牛宮,和祖老道評理,兩人言語說僵了,就約在昆箭絕頂比武,打了整整三天三晚,還沒分出勝負來,還是老道給他們解的圍……”


    穆乘風先前以為他口中的老酒鬼就是說他自己,後來聽出老酒鬼竟然另有其人,還和祖師父打了三天三晚,不分勝負,可見此人武功甚高,不知什麽人,一麵問道:“道長說的老酒鬼是什麽人呢?”


    茅四道長道:“老酒鬼就是老酒鬼,老道雖然喜歡喝酒,沒有酒喝還活得下去,老酒鬼可是片刻也少不得酒,沒有酒就要了他的命,他在昆箭絕頂,和祖老道動手,還喝了三壇酒。”


    他一提起酒,就捧起酒壇,又咕咕的直喝了一陣,才砸砸嘴,接著道:“老酒鬼找祖老道沒有得到結果,他也是個倔老頭,下山之後,找到小夥子和小魔女,就由他主婚,讓兩小口子結成夫婦,哈哈,老道那天也喝了他們的喜酒,還和老酒鬼拚了一晚酒呢!”


    他口氣微頓,接著又道:“這也合該有事,兩小口成親後沒有多久,小魔女就有了身孕,那時正當幾個門派圍剿賽觀音那一派魔教之後,小魔女不敢在江湖上露麵,小夥子卻被另一個女娘們看上了,硬把小夥子劫持了去,逼他成親……”


    穆乘風道:“天下那有這樣的女人?”


    “怎麽沒有?”茅四道長道:“小夥子伉儷情深,自然不肯屈就,那女娘們打聽之下。才知道小夥子已經成親了,就秘密派人把小魔女接去,百般威脅企圖拆散他們夫妻,先前她還不知兩人來曆,等到事情鬧出來了,才知一個是全真教的大弟子,一個是白衣魔女賽觀音的女兒,賽觀音那時雖已死去,但小魔女是綠袍老怪厲神君的師侄女,厲神君可不好惹,也所幸這點原因,沒有遇害,等到小魔女十月臨盆、生下一個孩子,那女娘們要侍女拿去山下丟了,沒料到這奉派的伺候小魔女的使女對小魔女起了同情之心,私下問小魔女可以把小孩送去什麽人撫養,小魔女想來想去,隻有師伯厲神君可以托付,就寫了一份血書,由那使女悄悄抱著下山,去找厲神君……”


    他說到這裏,又捧起酒壇,喝起酒來。


    穆乘風問道:“後來呢?”


    茅四道長道:“這事情終於被那女娘們知道了,就派人下山去追殺那使女,恰好被老酒鬼遇上,救了下來,就抱著小孩去找厲神君,厲神君一向不肖他師妹賽觀音所作所為,是以連幾個門派聯手圍剿之事,都置之不問,但看了小魔女的血書,也極為感動,答應將來孩子長大了可以收為徒弟,但要祖老道也負些責任……”


    穆乘風聽得心間一陣波動,急急問道:“後來呢?”


    茅四道長道:“老酒鬼又抱著小孩去找祖老道,祖老道也和厲神君一樣說法,隻肯將來孩子長大了可以收列門牆,卻不肯收留,老酒鬼一生是酒鬼,沒了轍兒,就來找老道商量,老道想來想去,就想出一個辦法來,把小徒兒送給了一個老朋友去扶養,後來老道還送去一本內功口訣,你說這小徒兒是不是老道的徒弟?”


    穆乘風聽到這裏,不覺撲的跪在地上,說道:“道長這故事說的就是晚輩,對嗎?我爹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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