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竟駭然變色道:“如果遭人劫持,一定是複仇會幹的,你為什麽不趕快追尋呢?”


    穆乘風道:“當時杜四叔的傷勢大重,委實無法分嶴,不過,小侄曾發現林外的馬蹄印,也是一路向南而來,竟跟咱們走的同一個方向。”


    郭竟略一沉吟,道:“由流雲堡向南走,隻有石泉這一條大路……”


    語聲微微一頓,迴頭向石掌櫃的問道:“店裏共有多少夥計?有幾位是插過香的弟兄?”


    石掌櫃道:“夥計賬房一共九人,內中插過香的有五位,其餘雖然沒有人盟,也都很可靠。”


    郭竟又問道:“最近數天內,店中沒有眼生可疑的客人投宿?”石掌櫃想了一想,迴答道:“這倒沒有發現,東廂房住的是幾位熟識客商,西跨院的兄妹倆是前天來的,本來昨天就要走的,那妹妹忽然患病才耽誤下來……”


    月眉一直在注意傾聽他們的談話,聽到這裏,心中一動,忽然想到那張滿布疤痕的醜臉一一但她並沒有把這件事說出來,隻是繼續默默傾聽著。


    郭竟吩咐道:“你快去傳話,叫那五位人盟弟兄分頭打聽,近日內有沒有陌生武林人物,帶有一位穿紅衣服的年輕姑娘由引經過?如有消息,立即迴報,從現在開始,要他們分批輪流監視城中客棧和水陸碼頭,如果人手不夠,寧可出高價收買眼線,決不能大意疏忽。”


    石掌櫃情知事態嚴重,不敢怠慢,匆匆答應而去。


    石泉縣城不大,石掌櫃的人頭又熟,沒多久,已有初步消息迴報,經查詢結果,城中其他客棧都沒有留宿過穿紅衣的少女,水陸碼頭也沒有發現可疑的武林人物高去。


    郭竟這才鬆了一口氣,說道:“隻有他們還沒有到,就不必擔心了,一兩天內,準備被咱們截住。”


    姚景福問道:“郭老前輩要尋的是什麽人?如有用得著我和姐姐之處,咱們可以幫同去搜尋。”


    郭竟忙道:“不須煩勞二位,連日趕路辛苦,二位請先去休息吧!”他不便說出要尋的是宋蓮翹,亦不願月眉姐弟參與搜尋的事,自然是顧慮他們之間仇恨未消,避免生出意外。


    月眉冷冷一笑,說道:“既然沒有旁的事,我和阿毛就告退了。”


    郭竟立即吩咐石掌櫃替他們安排臥房,並且向穆乘風使個眼色,道:“這兒有伯父守候,你送他們姐妹去臥室休息。”


    穆乘風剛應聲站起,卻聽得月眉哼了一聲,道:“不敢當,咱們有腳,自己會去。”說完,徑自推門而出。


    郭竟原意是借穆乘風伴送的機會,讓他們小兩日親近親近,不料竟碰了一個釘子,隻有搖頭苦笑不已。


    穆乘風更是尷尬萬分,正不知如何是好,裏床忽然傳來杜腐翻動的聲音。


    穆乘風迴頭一望,頓時驚喜叫道:“四叔醒過來啦!”


    兩人奔到床前,隻見杜腐正吃力的撐起半個身子,恍如大病初愈般,瞪著一雙失神的眼睛向四周張望。


    郭竟急忙跨前一步,按住他的肩頭,低聲道:“快些躺下,你內傷剛好,千萬別動。”


    杜腐喘息著道:“大哥,想不到咱們還能見麵,這……這不是在夢中吧?”


    郭竟點一點頭,又搖了搖頭,含淚而笑道:“如非康賢侄的搶救及時,和月眉概贈一粒虎膽精,咱們隻怕真的不能見麵了。”


    穆乘風赦然道:“小侄目睹四叔負傷,未能出手援助,實在慚愧得很……”


    杜腐道:“這怎能怪你,是我自己太大意了,意忘了堡中還有袁家兩姐妹。”話聲微頓,臉上忽然浮現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接著又說道:“不過,四叔這一掌也不是白挨的,總波被我探問出一點端倪為了。”


    郭竟道:“你重傷初愈,不宜多話說,這些事留著慢慢再談,且先調養傷勢要緊。”


    杜腐搖頭道:“不!小弟自覺傷勢已經痊好了,事情悶在心裏反而難受,大哥還是讓我說出來的好。”


    他不待郭竟開口,又徑自接下去道:“先前,我一直懷疑歐陽佩如假托疾患獨居後園,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這個秘密,多半是和宋飛鴻的真實身份有關,如今才知道自己隻猜對一增,原來那歐陽佩如遁世獨居,竟是為了另外一個男人……”


    穆乘風和郭竟都大感意外,不約而同道:“另外一個人?誰?”


    杜腐卻沒有立即迴答這個問題,繼續說道:“那個男人與歐陽佩如相識,遠在她嫁宋飛鴻以前,而且彼此之間已經有極深厚的感情,後來不知為了什麽緣故,竟然未能結合,但直到現在,歐陽佩如仍對他癡戀難忘,為了他,不惜冷落宋飛鴻,獨自遷入後園居住,十八年來茹素拜佛,以示懺情由此看來,那男人在歐陽佩如心中的份量,比宋飛鴻不知重了多少倍。換句話說,那人既能贏得歐陽佩如的芳心,其人的人品武功,決不會在宋飛鴻之下,一定也是武林中出類拔萃的頂尖人物了。”


    他體力仍很虛弱,一口氣說到這裏,早已累得喘氣咻咻,不得不暫時停頓下來,但眼中卻閃著興奮激動的光芒,似乎仍有些意猶未盡的樣子。


    郭竟頷首歎道:“不錯,那人一定是位絕頂高明的人物,可惜咱們不知道他是誰?”


    穆乘風道:“據小侄猜想,那人多半已經不在人世了,否則,歐陽佩如怎會下嫁宋飛鴻……”


    杜腐喘息甫定,聽了這話,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穆乘風不禁詫異的問道:“莫非小侄猜錯了麽?”


    杜腐笑道:“你們憑臆測,不能算錯,但我的猜想,卻恰好跟你們相反。”


    郭竟道:“怎樣相反?”


    杜腐道:“依我的猜測,咱們不僅知道那人是誰,更可以斷言歐陽佩如下嫁宋飛鴻的時候,那人一定尚在人世。”


    郭竟駱然道:“真的嗎?那麽他是誰?”


    杜腐轉顧穆乘風道:“你還記得歐陽佩如對你說的那段故事麽?”


    穆乘風連連點頭道:“記得!”


    杜腐又道:“她可是對你說,二十年前,令師曾和一位名叫黃蓮花的俠女相戀,後來那黃蓮花發現令師令有家室,失意之下,仰毒而死?”


    穆乘風道:“不錯,她還說那位俠女是她的閨中知己,黃蓮花三個字,隻是虛構的姓名……難道那故事是假的?”


    杜腐大笑道:“故事一點不假,黃蓮花三個字,也的確是虛構的,隻是她沒有告訴你,那黃蓮花的真實姓名,就叫歐陽佩如。”


    這話一出口,穆乘風和郭竟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彼此麵麵相覷,驚駭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杜腐又說道:“如果我的猜測不錯,這也就是令師突然退隱的真正原因,縹緲峰之巔上,那一場變故,更是全由此事而起……”


    郭竟正色道:“四弟,此事關係重大,不能僅憑臆測,你是根據什麽理由作此猜想?”


    杜腐道:“小弟當然有可靠的理由,決非憑空捏造,信口雌黃。”


    郭竟道:“好!你說來聽聽。”


    杜腐吸了一口氣,說道:“首先,。咱們應該從二十年前說起,據歐陽佩如所述故事,那位黃蓮花不僅武功出眾,而且風華絕代,乃是當時頗有負盛名的俠女,像這樣一位風靡武林的紅粉英雄,咱們縱然無福見到,至少也會聽到過她的名字,大哥請迴想一下,二十年前,武林中可有那麽一位女子嗎?”


    郭竟默然片刻,搖頭道:“好像沒有聽人提過。”


    杜腐接道:“大哥再迴想一下,當年另有兩位年輕美貌武功高強的女俠,乃是姐妹二人,曾使許多貴介王孫和武林俠少傾心醉倒,以致江湖流傳著一首歌謠‘生不願封萬裏侯,亦不願識韓荊州,盼隨西風渡峽穀,長伴梅花說風流’……”


    郭竟輕哦一聲,道:“你是說‘梅穀二喬’?”


    杜腐點頭笑道:“不錯,當年的梅穀二喬,也就是現在抱陽山莊和流雲堡的兩位夫人。”


    郭竟心頭一動,凝目道:“你的意思是誰,歐陽佩如隻不過假托黃蓮花之名,述說的卻是她自己的故事?”


    杜腐笑道:“除了她,世上還有哪一個女子值得沈大俠傾心?除了沈大俠,世上有哪一個男人能夠使歐陽佩如念念不忘?設非如此,沈大俠怎會婉拒百禽宮的婚事?歐陽佩如又怎會遁世獨居十八年之久……這些蛛絲馬跡,豈不是件件吻合了麽?”


    郭竟沉吟半晌,忽然搖頭道:“你的推想固然很有道理,其中卻有兩處不通的地方。”


    杜腐道:“哪兩處?”


    郭竟道:“依歐陽佩如所述的故事,她曾經當麵會見過沈大俠的妻兒,並且已經將兩柄逆滄瀾交還了,但據我所知,當年沈大俠絕對沒有妻室兒子,那兩柄逆滄瀾也一直沒有歸還,直到縹緲峰之巔變故發生,才由四門五掌門人攜帶上山,這樣看來,那歐陽倆如的話也未必可信了。”


    杜腐想了想,道:“小弟認為歐陽佩如沒有捏造故事欺騙穆賢侄的必要,很可能是有人假冒沈大俠的妻子,騙去了兩柄逆滄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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