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惡人各獲穀驚飛一項絕技,肆虐武林,無人可敵,自稱“毒”“火”“蛇”“獸”四神,一人專施毒,一人發火器。


    此外,“蛇神”能驅使天下毒蛇巨蟒,“獸神”擅禦百獸。


    四人聯手,連當時的“大荒三老”亦為之黯然失色。


    武林中甚至流傳一首歌謠:“四大惡人出,武林眾人哭。四大惡人聯手,神和仙也發愁。”


    可是,“惡人穀四大惡人”橫行未久,竟突然互相反目拆夥,前後不足十年,四位絕世兇人,居然一一銷聲匿跡,沒有再在江湖中出觀。


    人們慶幸之餘,不免紛紛忖測,有的認為“四大惡人”散夥,勢孤力弱,多半都遭了天遣報應;


    有的則懷疑是“大荒三老”趁他們落單之際,下手將其剪除;有的更繪聲繪形,斷言“四大惡人”是因為各懷私心,都是想一人全得師門四種絕支,在一場激烈火拚中,業已同歸於盡了。


    猜測在一時,但“四大惡人”絕跡江湖總是鐵一般的事實,人信善忘,時日漸久,大家也都認定“四大惡人”早已不在人世,慢慢淡;忘了當年的慘痛往事。


    誰知事實竟大謬不然,這匿居密林地底的跛腳老人,赫然就是當年“惡人穀四大惡人”中的“火神”章奮!


    穆乘風驚出一身冷汗,刹那間,他恍然明白了。


    難怪那蓮道人對章奮口口聲聲尊為“章老”,更難怪章奮會懷疑蓮道人覬覦他的“神火心訣”,敢情他們都以“火”擅長,彼此都沒有安著好心。


    正驚悸間,地底又傳來老婦焦急的話聲道:“道長看出這些參湯渣汁中,有什麽不對嗎?”


    蓮道人卻沒有迴答,隻是喃喃自語道:“奇怪!奇怪!”


    章奮冷冷道:“這有什麽好奇怪的?人參是道長所贈,湯是章某親煮,假如不對,咱們兩人中總有一個人難逃責任!”


    蓮道人忙說道:“不!貧道的意思,是覺得這些用來煮湯的水質,好像不太純淨!”


    章奮哼道:“那更是笑話,咱們每日食用都是同樣水源,從來沒有什麽不潔不淨的事。”


    蓮道人問道:“不知賢伉儷所用的水原從何而來?”


    老婦搶著道:“咱們是將樹頂雨水接引下來,蓄在後麵水缸裏。”


    蓮道人沉吟片刻,道:“能否煩勞章老,導引貧道去樹頂水原處查看一下?”


    章奮一口拒絕道:“不行,咱們的水源乃是絕頂機密,未便輕示外人。”


    老婦急忙道:“道長跟咱們是多年朋友,怎能算是外人?奮老頭,你就快領道長去水源處看看吧,人家總得先找出病因,才好替我治病呀!”


    蓮道人道:“夫人所見極是,貧道隻要探出病因,對症用藥,保證不出三數日,夫人貴恙就可痊愈了。”


    那老婦求愈心切,連聲催促道:“奮老頭,快領道長去,既要治病,就必須信任大夫。何況,如果水源真的不潔淨,咱們也可設法清理。”


    章奮拗不過妻子催逼,隻得勉強應允。腳步聲由下而上,不多久兩人又從樹幹秘門鑽了出來。


    穆乘風隱身暗處,遠遠望去,隻見章奮臉上已泛現怒容,而蓮道人卻一臉假笑,狀頗得意。


    兩人在巨樹橫枝上略一停頓,便先後縱身飛起,穿越茂密枝葉,直上樹梢。


    章奮立身枝頭最高處,冷漠地說道:“這兒就是咱們的水源了。”


    蓮道人以身遮眉,伸長脖子向四麵張望,極目所至,但見一片密密層層的樹海,不禁靦腆笑道:“章老,請恕貧道愚蠢,竟看不出賢伉儷的水源設在何處?”


    章奮淡淡一笑,道:“你隻顧遠望,怎不低頭看看腳下!”


    蓮道人低頭看了一會,仍然搖頭道:“腳下全是大樹枝葉,那水源…—。”


    章奮輕哂道:“讓我告訴你吧,這棵大樹,枝幹全是空的,本是一棵枯死老樹,所以咱們將樹笛僻作門戶,並在枝上飾以假葉,每一片都與中空的細枝相通,也就是咱們匯集雨水的水源。”


    蓮道人從驚,急忙俯腰仔細查看,果然,樹上葉片是假造,葉心向下,用作承雨的漏鬥,每一根細枝,都是水管,可以匯集雨水,直達地底。


    他看得臉色連變,無限驚異地歎道:“原來如此,這就難怪了!”


    章奮冷笑道:“很出閣下意料之外,是嗎?”


    蓮道人似笑非笑的點點頭,道:“如此奇妙的裝置,實非貧道始料所及,看來章老非單精擅火器,竟是任何奇妙之物,無不精通了。”


    章奮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好說,章某不僅對物細心,便是對人,也從不大意。”


    蓮道人忙道:“是的,是的,設非具此慎密心思,也就不能稱為絕代奇才了,貧道仰慕敬重章老,正因章老知人善用,慧眼獨具,迥異一般凡俗……”


    章奮冷冷一哼,截口道:“道長很會說話。”


    蓮道人哈哈一笑,道:“不!貧道確是句句由衷,發自肺腑。”


    章奮道:“隻是道長盡顧著說話,似乎忘了檢視水源?”


    蓮道人搖頭笑道:“其實不用檢視了,貧道初以為水源處必有蓄水之物,故爾疑心水質會不潔淨,現在才知道章老設有如此精巧裝置,雨水尚未著地便已吸取藏存,這種‘無根水’當然不慮汙髒了。”


    章奮眼中精光一認,道:“這麽說,水質無差,拙荊的病情變化,卻是因何而起?”


    蓮道人沉吟道:“這個貧道一時也難下斷語,假如方便的話,最好能再到蓄水的廚下……”


    章奮突然一探手,扣住蓮道人的腕肘,沉聲道:“道長,你我相識數載,章某的為人,諒你亦有耳聞,這些年來,你為拙荊治病,章某對你也算略有體認,咱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拙荊的病,我究竟打算要拖延到什麽時候?”


    蓮道人惶然道:“章老,您老人家冤煞貧道了,貧道隻知盡心盡力,何嚐敢拖延之心。”


    章奮冷笑道:“是否盡心盡力,你自己心裏明白,老實說,拙荊本來沒有什麽大病,隻因調製火藥不慎,傷了雙足和眼睛,心情憂悶,才使真氣走岔,假如你願意施用‘紅蓮’,早該痊愈多時了,可是,你偏偏藉詞拖延,一誤數載,如今更說病勢突然惡化,這是什麽緣故?”


    蓮道人連聲唿冤道:“章老不知那‘紅蓮’的特性,雖能治療內傷,藥力卻十分霸道,施用不得其時,反而會引起不良後果。”


    章奮目中兇光連閃,哼道:“可是你前日曾說她病情已痊愈大半,今天卻又說她內腑突起變化,前後才一日之差,怎會如此反覆?分明是你存心拖延,不肯施用紅蓮。”


    蓮道人指天設誓道:“皇天在上,貧道若吝嗇區區一盆紅蓮,當初大可不必承擔為夫人治病,這純係貧道下藥謹慎,不想反使章老見疑。唉!既然如此,貧道現在立即迴觀,將紅蓮取來奉交章老,這樣,章老總該放心了吧?”


    章奮沉吟了一下,問道:“你要多久時間才能取到?”


    蓮道人道:“最遲今晚午夜,必定趕迴。”


    章奮頷首道:“章某可要說句失禮的話,如天明不見道長返來,別怪章某不念數載交情,把道長那‘紅蓮觀’改名‘火燒觀’。”說完,手一鬆,徑自掠身而下。


    蓮道人一麵揉著手腕,一麵恭身道:“貧道這應告辭動身,夫人麵前不再驚擾了。”


    章奮充耳不聞,身形微閃,已進入樹幹秘門內。


    那蓮道人目光閃爍,忽然泛起一抹陰笑,聳聳肩,用力一擺拂塵,跨越樹梢向西南方飛步而去。


    穆乘風心念疾轉,連忙輕輕躍起,尾隨道人身後,出了密林。


    蓮道人腳程極快,但所經之處,全是荒山曠野,渺無人蹤,更是不到任何寺廟道觀。


    行約二十餘裏,前麵忽然出現一條小河。


    蓮道人在河邊停了下來,從懷中取出一支竹笛,“嗚嗚”吹了數聲,岸畔蘆葦叢中,竟緩緩駛出一葉扁舟。


    扁舟之上,一人搖櫓,一人負手卓立船頭。


    穆乘風聽見竹笛聲,心中已學震撼,再望見那卓立船頭的身影,更險些驚唿出聲來……


    那人一襲青色儒衫,腰懸木劍,濃眉,星目,神情冷傲,可不正是假冒師父的那名無恥惡徒。


    穆乘風驚怒交集,幾乎忍耐不住便要奮身撲去,但想到在“關洛第一樓”客棧後園,自己以現門絕技尚且失手未能傷了他。


    此人武功之高,不容輕視,何況現在岸上多了一個蓮道人,船尾那搖櫓的老頭,看上去也非庸手,自己以一敵三,隻怕難操勝券,倒不如沉著些,先弄清楚他們之間的關係,再行伺機出手,以免打草驚蛇。


    主意一定,按捺下怒火,隱身十餘丈外一叢矮樹後麵,摒息凝神而待。


    那小船在距岸數丈處停住,並未靠岸,蓮道人卻手捧塵拂,恭恭敬敬向小船欠身施禮,說道:“貧道紅蓮觀陽敏,參見沈大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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