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有些話不是你不喜歡聽我就能不說了,我好歹是你姐夫,半路親人也是親人。”


    “聽姐夫一句勸,少打架吧,看這小臉上的青,你姐看到不說什麽,就等著晚上自己偷偷哭呢。”


    男人滿是心疼的神色。


    沈疏竹笑了笑,這種狗糧吃多了之後,他也就習慣了。


    關心?


    不,這是埋怨。


    換句話說,你這不省心的兔崽子,打架就打架,還讓人給你臉上留痕跡,又讓你姐難過了。


    摸了摸嘴角青紫痕跡,又輕輕掃過那個白色身影,沈疏竹眸中閃過不明情緒。


    他也不是一開始就喜歡打架的。


    隻是從那天起,鮮紅的血液刺激了他的神經。


    從那之後,他從被打變成了打人,從打一次架臉上多處掛彩到打完架沒事兒人一樣。


    仔細算算,好像也才一年罷了。


    一年啊……


    她已經死了一年了……


    “你別笑了,瘮人。”男人看著沈疏竹的笑容,打了個哆嗦。


    他四周看了看,迷茫的摸了摸腦袋,沒人啊!


    那為啥這個小舅子像是在看著誰似的?!


    沈疏竹對男人揮了揮手就離開了。


    耳邊最後還是碎碎念。


    手上提著手提袋,想了想,他還是沒有把它扔進垃圾桶。


    算了。


    拿迴家再扔。


    萬一扔這裏了姐姐再看到就不好了。


    在路燈下看著自己影子,晃晃悠悠,纖細又被拉的很長,沈疏竹突然想起一句話——鬼是沒有影子的。


    那……她呢?


    沈疏竹又低頭去看。


    頓住腳步,再繼續看。


    沒有。


    沒有!


    他猛然迴頭,睚眥欲裂。


    沒有跟著他!


    手中的袋子砰的掉在了地上,他往迴跑去。


    不。


    不要。


    那是他的錯,要他如何去償還都可以,不要動他們……


    心裏閃過種種念頭,快到讓沈疏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想了一些什麽。


    他隻祈禱自己跑的快一點,再快一點。


    沒有跟上他的封薑正在進行自己的考核,她感覺很滿意,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再過幾分鍾,她就決定投胎了。


    一項都沒有觸碰原主雷區,這種父母真的可遇不可求!


    兩分鍾。


    一分鍾。


    半分鍾……


    好像是在試卷上兩人名字那裏打個勾勾就可以了。


    砰砰砰。


    整理賬本的兩人頓了頓,男人聽了聽:“是不是疏竹迴來了?”


    一邊說話一邊下樓,口裏念叨著:“禮物忘帶了?咦,我記得他帶上了。”


    女人叮囑了一聲:“你看看是誰再開門。”


    沈疏竹大口大口的喘氣,死死的盯著男人,把他看的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早就知道,這個小舅子眼神常年如同冰雪不化的南極一般,陽光透不過雲層,亦透不過他的眼眸驅散黑暗,但是男人不知道,真的被他如此直勾勾看著的時候,有多麽讓人恐懼。


    仿佛不在地獄,勝似地獄。


    沈疏竹盯著那閑庭信步一樣飄飄然落下的腳步,一步,兩步,她在慢悠悠的下樓。


    他想看看她的神情,卻不敢去看,他拚盡全力才把頭艱難的扭向一旁。


    “忘帶東西了?”男人摸了摸頭,“不應該啊……”


    沈疏竹找借口:“我明天早晨沒飯吃,還有包子嗎?我拿兩個。”


    “你凍傻了吧!”沈疏竹的目光離開他之後,男人重新活過來了,笑嗬嗬的調侃他,“咱們這裏賣了多年的麵條,怎麽就出來包子了!”


    沈疏竹這才知道,為了不讓自己看起來太過於刻意,他是找了多麽拙劣的借口。


    腦海中一片混沌,被冷風吹過後的冷汗凝結在額頭,他這時候終於感覺到了這份屬於秋天的寒涼。


    “想吃包子了?”女人從樓上走下來,“行,明天有空來嗎,姐姐給你包包子。”


    沈疏竹胡亂點頭,轉身打算走。


    又怕她還在這裏不準備離開,腳步僵住。


    “我昨天沒打架。”準確來說,還沒來得及打架。


    “我嘴角是不小心磕到了。”是,被人踹了一腳到地上,磕在地上。


    “我怕你不放心,所以迴來給你說一聲。”重點是來看看你們還活沒活著。


    “那個女孩兒老是走不安全的小巷子,我得去看看她。”


    沈疏竹已經沒有在聽姐姐姐夫說什麽了,他隻知道,垂眸瞬間,他看到了那人重新開始跟著他。


    舒了一口氣。


    後背全是汗水,嚇的,也是累的。


    吹風之後,透心涼。


    前幾句話確實是廢話,後一句話,是給她說的。


    他確定她會跟上。


    就如同傳說說的,她對女孩兒,一向很是溫柔。


    封薑總覺得哪裏奇怪,卻又不知道為什麽奇怪。


    不過一聽說那個女孩兒還有些不要命的往小巷子裏走,她就恨鐵不成鋼。


    想到她傻兮兮的給她燒紙錢的模樣,沒由來的,封薑想去看一看小巷子。


    隻能先把投胎大事兒放下。


    反正已經決定了,就投胎到這裏。


    -


    “他在說什麽?”半晌,樓上的女人開口。


    男人搖頭:“不知道,不懂。”


    好像在說什麽。又好像沒有在說什麽。


    嗬嗬笑了起啦:“估計是怕你難過,我今天說了,他一受傷你就偷偷哭,他長大了,會關心人了。”


    女人笑起來時候眼角有些些微細紋,她點點頭,擦掉掉落下的淚水:“是啊,長大了。”


    長大了……


    以後啊,他也會慢慢懂事的,慢慢的,和空橋一樣懂事。


    眼淚滴滴答答往下掉,轉身上樓的步伐又慢了幾分。


    她看起來,一點兒不像是才二十九的女人,這種老態龍鍾的模樣,已經深深的印在了心底。


    男人歎了一口氣。


    臉上常掛著的笑容收了起來。


    他也不明白,好好的一人,怎麽就突然間死去了。


    他這兩個雙胞胎小舅子,一個賽一個長的好看,雖然脾氣秉性不同,但是兩個人,好歹是個依靠,是個幫襯,在他們那個冷冰冰的家裏,也多一分溫暖氣息。


    可是現在……


    自從沈空橋沒了之後,沈疏竹肉眼可見的脾氣暴漲。


    本就不是什麽善茬,現在更是讓人恐懼,那雙眼睛中的溫暖氣息,忽明忽滅,已經快消失了。


    他現在最後的支撐,就是他的姐姐了。


    男人把小店關上,在黑暗中摸索著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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