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爹的幕僚翟守珣麽?他怎麽會出現在這,”剛好長衫方臉男子迴頭警惕的側顧了下整個廳堂,李虛毅一下子便認出這個人來,“我得過去問問紫簫阿姨有沒有事,爹爹自燒身亡,說不定紫簫阿姨還有可能存活於世的。”


    “哼,這個賣弄口舌、陽奉陰違的老匹夫,隻可惜要等到李大人事敗我才突然明白過來,當初大人不滿趙匡胤的重將韓令坤前來替代淮揚節度使,就是派這家夥前去與昭義節度使李筠接洽的。哪知道趙姓人士那麽快就得知就中消息,並做出先分化南北唿應的局麵措施,想來必是他在中間搞鬼了。”刀無痕突然一愣,對於翟守珣的立場迅速明白過來。


    就在兩人各自心有所想地將眸光聚焦在翟守珣身上時,溫格卻突然低聲對溫文念叨道:“那個不是李筠伯父的長子李守節叔叔嗎?我聽說李家被滅門之後,所有直係親屬之中就隻有他一人還活著,而且還接受了宋朝皇帝的令封。”


    “嗯,可能是吧?不過他們兩個不去所屬州郡當官卻跑到這邊來幹嘛,像我就不會在這會兒到這邊上來,聽說現在有不少官員被暗地刺殺呢。”溫文打了個哈欠,就頭上的小綹發絲細致地彎曲纏繞起來。


    任誰都不會注意到,跟隨周英威往前走去的金勇就在此時,整個眼神都變得異常尖銳起來。他盤在身後的雙手開始動作隱然地探向了腰際,踱走在後腳步不可思議地輕飄起來,仿佛雲絨浮走在天邊一樣。


    “是你們?怎麽就你們兩個,不是還應該有三人的嗎?”周英威將手輕叩在方桌麵上,意外之下又承帶些許疑問。他自然知道翟守珣與李守節兩人,此次任務委派是分了三路來行進的,他周英威與威赫鏢局是一路,翟守珣與李守節又是一路,但這兩撥隻用了分化瓦解,最後一路也是最神秘的一路才是完成此次計劃的核心要素。


    “別提了,我原以為我們隨身攜帶的那三個彪炳壯漢可以以一敵十或者是有萬夫莫當之勇的,哪承想到如此窩囊。在我們從北麵迴程路上,嗯,具體來講是在荊南的北狼客棧內,被一群來勢洶洶的十幾騎長短刀並持的旅客給盯上了,沿路以來因為某次警惕不夠便與他們毆鬥起來,嗨,那起首的赤麵男子尤其勇不可擋,到最後連行李一應物什也被搶奪去了大部分,隻我兩人自跳於江河的舟中方才逃得性命。”李守節說起話來似乎有滿肚子苦水想要傾訴,但是被翟守珣不斷失意的目光提醒示意,方才刪減去就中的大半內容,簡單陳述了下前後事實。


    “原來是這樣,不過兩位大人甩手而出的兩錠官銀依然很有問題,宋朝的官銀在荊南方麵曆來是鮮少流通的,而我們鏢局卻剛好在荊南丟失這樣大批量的鏢銀,重要的是先前兩錠上的排號卻讓宋某認定就是其中部分。”宋終踏前一步鄭重提醒道,周婉冰倒是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


    “大膽,難道你以為我們兩人借著正副宣撫使的名頭截下庫銀不成?”翟守珣的方臉像鏡麵一梗竟是不動聲色地嗬斥道,官威十足。


    “在下不敢,在下不過陳說事實而已,某些人怎麽推測那就那些人的事了。”宋終躬身迴複道,這更引起李虛毅的注意。


    “像他這樣的小人物哪裏需要我們勞神解釋啊。”李守節似乎有些不屑道,說完還清淺地啜飲了一口酒。


    “隻是,這宣撫使的令牌,老朽卻是親手給你帶來了,或許是有那麽點無巧不成書,你們口中的那十幾個人有三兩個栽到了我們鏢局總部門口。希望,兩位大人最好清楚自己是在幹嘛。”周英威從懷裏不動聲色地掏出兩枚刻印了‘特賜宣撫使’的玉雕龍令,語氣輕淡得像是白開水的淡味,頗有敲山震虎的未盡之意。


    “這個,”翟守珣當先站起來環顧四周,原本沉靜的麵頰變得有些尷尬,“客棧裏人多口雜,等用餐完畢我自會在路上將朝廷要事都說給周侍衛聽的。所以,還是先等我和守節兄弟先喝幾口白粥為好。”


    “我原以為我們會在事先約定的揚州城內的威赫鏢局見麵的,沒想到事情真的產生了諸多變化,我親自押送的鏢物恐怕要麵臨錯刀狼堡的搶掠,”半說之間,他迴頭望見周流波在門口身體虛弱地指劃著插鏢待定,鏢分明暗,所有這些都隻是彩頭,暗鏢其實還另有藏處,“一路上,溫簡這老狐狸居然也跳出來插手過,這東西當真是燙手山芋。”


    “哼,為了給這次秦淮豔會造勢,朝廷費了不少心思,而且這些鏢物無論由誰押送都比不上曾有九州鏢王坐鎮的威赫鏢局呀,有周侍衛押鏢在外,更有周英赫鏢師押承送在內,所有的風險降得都是極低的。”李守節飽含深意道,匆忙間看到仍自咄咄逼人站著的宋終便又急速打住。


    “我們這兩路就目前而言都問題不大,其實若是沒有我們現在押送的鏢物,天下武功超群的那些老怪物便不會麵世,更不用說是為我們所用了。”翟守珣眼神悠然蕩開,手指更是篤定地敲著桌麵。


    “那荊南的鏢銀卻又如何討迴?江湖中無論哪個派別若是侵吞了這一大票銀子,實力大增是毋庸置疑的。”周婉冰不敢學著周英威灑然就座,俏麵如霜地廝站著問道。


    “師姐,你錯了,朝廷根本就沒有少過這批鏢銀,還對外說是侵吞南北的重要物資,最後嫁禍給雄踞在荊南一帶的錯刀狼堡,無非也是要將這借口落實,以江湖門派圍剿錯刀狼堡,然後朝廷不遺餘力地掃蕩掉荊南的各種勢力。”宋終反應極快地指出真正問題道。


    “真沒想到鏢師裏麵還有像你這樣深懂權謀的人物,周英赫這幾年沒有少調教你吧?雖然你說得比較形近,但距離事實還是有些遠的,不然,像我們這種深明局勢的老狐狸也不會歸順宋廷了。”李守節將筷子閑擱在吃剩一空的盤麵上。


    “宋師弟並不是恩師調教的,他數個月前進入我們鏢局之前就是帶藝而來的,”周流波從門外走進來,似乎經過昨夜的療養之後並無大礙,“馬匹都已經被我拖趕出來了,水囊和幹糧也都係在馬背上了,我們在過個一兩刻鍾不如就出發吧。”


    “是啊,這邊出了壽州城有一片要用一兩日日穿走的陰森荒野,聽說裏麵有極為恐怕的殺戮,走遲了怕是又要拖長成更多時日了,我們得提前買幾隻公雞生殺了以血祭之方才沒事。”許久不曾發話的金勇順承著說道。


    “那個地方也叫做落鬼蒼野,不知是死殺的人多形成了戾氣還是其他,水有腥色,草含殺意,也算是江湖上的一大兇地了。”周英威生怕翟守珣兩人不知,便補著解釋道。


    “哼,這倒不是什麽大問題,周兄不是早就已經做好準備了麽?”宣撫使翟守珣挺身站起,將陰沉不定的目光望向了穹天空闊的門外。


    “怕的就是幽鬼塚的那四個玄鬼突然借著裏麵的鬼魂之氣傷人,這鏢物如果被他們知道恐怕又要生出不必要的爭鬥了,所以,到時候我將會抽調宋終和金勇作為保護,當然,我也會將狠鬥縮小到極為狹小的圈子內。”周英威咕嚕喝了口豆漿,也站起來。


    “既然如此,就有勞周侍衛保護我和翟守珣大人一同前往金陵秦淮河了,我們此去也是有著極為重要的任務要分擔的,”李守節將頭上的輕冠一正,仿佛是要恢複書生本色,“武鬥有另一路人馬作為評審支撐,文鬥卻少不得我二人。”


    “哎,比武那麽多套路卻也不是屬於我們的呀,金勇,我們可真得好好保護兩位宣撫使大人才好!”宋終將極重的音節咬落在“保護”二字上,金勇臉上突然顯出驚凜寒意,彌漫著某種無形槍殺。那一刻,他的腦海隻存了“真正的高手往往大隱於市”這句話,這宋終絕非像表麵看起來的那般簡單。


    “刀叔叔,你說他們那些人在嘀咕些什麽?其實像我過去假裝無意地探聽下應該問題不大的。”溫文比較無聊地倚在欄杆上,情緒煩厭地輕踢著陳舊橫木。


    李虛毅濡染某種極度不確定的情緒猜測道:“我猜這兩人在這種時候出現在這裏十有八九也是要去秦淮豔會的,得覷個時機將翟守珣抓住才好,我至今都還不是特別清楚我爹兵敗的緣由,當今天下除宋國外仍有荊南、後蜀、北漢等九股勢力龍盤虎踞,以我爹的計謀武略其實不應該被姓趙的魚肉才對。”


    溫格卻呲牙懶洋洋道:“嗨,那還不簡單,將武功練到極致唄,這些政治權謀在你沒有足夠的勢力支持將很難有所作為,要記得我們在路上說好的——永遠比你的對手更專注更努力!”


    “他們似乎走了,我們也跟著上路吧,不過這一路上我總覺得不止一雙眼睛在盯著我們,倒更像是幾股勢力,真的很怪。”李虛毅站在重陽節即將來至的秋前等了稍長時間忽然以某種奇怪的口吻說道。


    “你別想太多了,路上的時候,我再給你講述一下刀流罡的真正蓄招以及引勢,如果你能盡數領悟並且使用出來,我覺得你可以試著去挑戰下刀烈焰了。你自創的‘殺行透’招式意味都還比較淺,昨晚能在外力作用下發揮出六賈下級的威力,說明你缺少的真的隻是一種不同於內元基礎功法的練法之道。”刀無痕實事求是道,沉吟之間似是有話沒有盡數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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