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我們正在上著化學課,老師在講台上講著課,我們在下麵記著筆記。忽然,坐在最前排的旭光忽然站了起來:“報告老師,我要上廁所。”


    老師雖然是嚴厲的,但是人有三急,所以老師雖然麵有些許不悅,但還是做了個手勢,同意了。


    一般來說,課堂中途上廁所,最多十幾分鍾就能迴來,可是直到下課了旭光都沒有迴來,老師派我出去找找看。


    走出教室門,我立刻聞到了一股惡臭,我正詫異於這臭味的來源,低頭一看,地上有一條長長的糞便痕跡,綿延到遠方……


    天啊!難道是有人邊跑邊拉屎?


    我捏著鼻子往前走去,發現這糞便一直延伸到了教學樓門口。我明白了!這一定是旭光幹的!


    旭光哪裏去了呢?先去廁所看看。


    我來到廁所,一大排坑位裏,已經被人占去了大半,我一一看了,這裏麵沒有旭光。不過,在一個空坑位的旁邊,我看到一條秋褲,秋褲上沾滿了稀稀的糞便,看秋褲淩亂的樣子,像是被人慌亂中脫下扔掉的。


    噢!看這秋褲的長短和款式,它是旭光的無疑了。


    我又跑迴宿舍找了一圈,還是沒找到他。找宿管大爺問了,大爺說,沒有看見有人迴宿舍。


    哪去了呢?我有些著急了。對,去衛生室看看!


    果不其然,在校衛生室的病床上,旭光躺在上麵,麵色蒼白,有氣無力。


    “原野,我拉肚子了,腸炎”旭光努力抬起眼皮,兩眼無神。


    “噢,那我幫你跟老師說一下,請個假”在衛生室待了一會,我就起身離開了。


    這件事從此在學校裏傳為笑談。其實我覺得,在這個笑談的背後,其實是對學校“高壓政策”的形象諷刺。


    “朝天猴”隻是我們這些同鄉小夥伴對旭光的稱唿,在高中學校裏,我們不再叫他朝天猴,也很少有人叫他朝天猴。但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讓朝天猴這個“雅號”再次不脛而走。


    學校裏沒有大的禮堂和會議室,平時學校裏開會,學生們都會搬著自己的凳子,來到操場,在操場上以班級為單位排列好,同學們以教室裏的座次順序坐好,一切準備就緒,領導們便在台上唾沫橫飛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


    旭光因為個子矮,所以坐在靠近主席台的最前排。會議內容十分枯燥冗長,我們坐在後麵的同學,尚可以交頭接耳開個小差,坐在最前排的同學們可沒有這麽“幸運”了,他們就在領導的眼皮下,必須全神貫注聚精會神。


    兩個多小時候,會終於開完了,同學們搬起凳子,開始向教學樓裏湧去。走到教學樓門口時,我看見旭光端著凳子,仰著頭,目無表情地混在隊伍裏,慢悠悠地向樓上挪著。


    我們也沒在意,繼續往上走。等到了教室門口,我無意中往後看了一眼,發現旭光還是一如剛才的姿勢:端著凳子,仰著頭,目無表情。


    等大家都到了教室坐定了,旭光慢慢悠悠地走進了教師,他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時,卻並沒有坐下來。他還是端著凳子,仰著頭,目無表情。


    旭光這是咋了?大家驚了,圍上前去。


    我們叫了他幾聲,他沒有答應,碰了碰他的身體,他也沒有反應,有人把手放到他眼前晃了幾下,他視而不見。他竟然變成了一具“僵屍”!


    老師嚇壞了,來不及撥打120。臨時調用了校長的專車---一台普桑,拉著他就往醫院趕。我和班主任也跟著上了車。


    結果車子開到一半,竟然拋了錨。司機打了幾次火,搖搖頭說:“車壞了”


    沒辦法,人命關天,我背起旭光就往醫院跑。幾公裏的路程啊!我背著旭光一路小跑著,那種勞累的感覺,不亞於一場馬拉鬆比賽。我隻記得,等我到了醫院後,我似乎也要變成機械人了,因為我的手和胳膊已經失去了知覺,想拿東西,手都無法做出抓握動作了。


    醫生對旭光進行了一通搶救,好在,幾個小時候,他終於活過來了。醫生說,他長時間保持仰頭的姿勢,造成肌肉痙攣,加上他天生羸弱的體質,造成了剛才的狀況。


    事後我問旭光,當時他是怎麽了?為什麽變成了“行屍走肉”一般。旭光說,他那時有意識,隻是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體。


    這件事之後,旭光在童年裏的綽號“朝天猴”再次被人叫響了。然而就在幾個星期後,旭光突然休學了。


    那時候因為學業緊張,我也沒有再去旭光家探望他,我隻是聽說,他要迴家調養身體,養好身體後會返校上學。


    時至今天我才明白,那段時間,竟然是旭光命運轉折的日子。


    旭光的母親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村婦女,他也擔心兒子的身體健康,不知道她從什麽地方弄來了一個偏方,據說可以驅邪健身。這個偏方竟然是—睡棺材!


    就現在來講,睡棺材是一種“重生”儀式,有些人相信睡棺材可以驅除黴運。韓國某公司就曾要求該公司所有4000名員工都體驗一下“模擬葬禮”服務,然後以全新的姿態重新開始工作。現在,新加坡也出現了睡棺材求轉運的儀式,這些人認為,這樣做可以去除厄運,延長壽命。


    但是在那個年代,而且是在農村。棺材是人們諱莫如深的東西,旭光的母親,要旭光睡棺材轉運,很多人都認為她是瘋了。


    但旭光的母親堅稱她是受了高人指點,不顧反對,硬是擇日要旭光睡棺材。


    三大爺說,旭光母親弄的“睡棺材”鬧劇,儀式相當隆重,睡棺材並不是僅僅讓旭光到棺材裏躺著睡上一覺,而是要模擬出一次殯,等出殯儀式結束後,旭光便可以丟掉黴運,迎來好運和強壯的體魄。


    旭光的母親買了一副便宜的棺材板,焚香燒紙禱告了好半天,便命令旭光躺到裏麵,為了防止旭光在裏麵窒息,棺材蓋子被露出了一道縫。


    幾個壯漢“嘿幺”一聲,齊力抬起了棺材就要往村外走,旭光的幾個親人則護送在左右,假裝哭著。


    隊伍走到村口,為首的人把手裏的缸盆啪地一下扔在地上,名曰“摔盆子”。


    這個摔盆取義‘碎碎平安’。摔得越碎越好。摔盆是家中長子摔,無長子則次子,若無次子以其它各子長幼論序、嫡庶論序。無子則由同姓親族中血緣最近的堂侄子摔,婿不可摔。


    摔者謂之‘孝子’,按舊例,可以承繼死者的大部份家產,無子無侄不屬善終...不摔。亦即所謂的無人送終也。


    摔盆講究要一次摔碎,甚至越碎越好。如果一次摔不碎,切忌摔第二次。


    話說,給旭光“送葬”的隊伍走到村口,為首的人舉起手裏的缸盆,對準地上的一塊石頭,猛地摔了下去,但隻聽砰的一聲,缸盆彈起來跳了老高,紋絲沒破!


    要知道,農村用的缸盆雖然壁厚,但是卻十分脆,稍微受到撞擊就會碎裂。這個缸盆從老高的天空摔下,竟然紋絲不動,眾人傻了眼。


    本來隊伍想要繼續往前走,繼續接下來進行的程序。但是旭光的母親不依了,她認為,盆子摔不破,那旭光的黴運就丟不掉,他叫人繼續摔盆。見旭光的母親執意要求,那人便撿起繼續摔。


    但這缸盆此時似乎跟人較起了真。任憑那人怎麽摔、踹,它變得如同金剛石一般,就是連渣兒都不掉一點。


    與此同時,據抬棺材的人事後迴憶說,在摔盆子的過程中,他們感覺肩膀上的棺材一陣輕一陣重。輕的時候,感覺肩膀上似乎沒什麽份量,重的時候,感覺棺材裏似乎裝滿了泥巴、壓得他們喘不動氣。


    這些人雖然感覺驚奇,但是中途不能講棺材放下,於是也沒說什麽,等著摔盆的人趕緊把程序做完。


    可是摔盆的人接連摔了好幾下,它就是不破。旭光的母親臉色變得十分難看,見狀她也無可奈何,隻得令隊伍繼續前行。


    接下來的程序如期進行,可是當到了墓地打開棺材蓋子的一瞬間。人們聽到村裏發出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受到驚嚇的一些圍觀村民跑迴村一看,原來,村口那個剛才一直不破的缸盆碎了,變成了粉碎。


    據目擊者說,那個缸盆的碎片,都是像雞蛋一樣大小,十分均勻。但是還有人說,當時還有一塊形似腳掌的比較大的碎片。現場情況究竟如何,現在已經無從考證了。


    棺材蓋子打開以後,旭光如同睡著了一樣,一動不動。人們一度以為他被悶死在了棺材裏。但是試了試他的口鼻,還有唿吸,又按了按他的胸口,心髒還在撲撲地跳。


    把他抬迴家後,旭光的母親給他喂了好多薑湯和混合著枸杞、大棗的小米稀飯,當天夜裏,旭光就醒來了,但是等他想下炕上廁所時,發現自己的一條腿竟然沒有知覺了。


    他們本以為,他是長時間待在棺材裏,腿被壓麻了導致的。畢竟旭光也曾有過此類經曆。但是過了兩天,旭光的那條腿還是沒有知覺,他們這才察覺出了不對。


    到醫院做了檢查,醫生說他的雙腿一切正常,並無缺血壞死情況。至於為什麽沒有知覺了,醫生也解釋不清。


    從此以後,旭光隻能依靠一條腿走路了。出行時,為了方便,他不騎兩輪的自行車或者摩托車,那輛電動三輪車,便成了他的代步工具。


    他的學業不得不放棄,後來他娶了遠方大山深處一個貧窮人家的姑娘,結婚生子。聽說,他現在的生活十分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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