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驚訝地說:“老鄉您有所不知,您晾曬的那條小泥鰍就是我的真身啊!”


    四兒不解地說:“既然您都成仙了,怎麽還跟普通的泥鰍一樣呢?”


    老頭子解釋道,所謂修煉,其實是精神的修煉,與肉體無關。別看他隻是一條普普通通的小泥鰍,但是卻已經有200多歲年齡,平時都是潛伏在洞裏修煉,當天想到水麵上透透氣,沒成想一不小心讓四兒的水桶給打撈了上來。


    “不過我還得謝你不殺之恩,你把我晾在水邊,我自己還有些神通能夠迴到水裏,作為迴報,我送你兩筐小麥。”說罷後,老頭子便沒了影,四兒也一下子從夢中醒來了。


    四兒迴味著剛才這個夢,半真半幻,但看看身邊,根本沒有多出來兩筐小麥,心想,就是一個夢罷了,何必當真。


    等四兒把場院重新壓好了,把地裏的麥子拉來,等麥子都打好後,他驚喜地發現,打出來的麥粒真的多了兩大筐。


    “這事是真的?”聽老人們講到這裏,我感覺這似乎如同天方夜譚一般的童話故事。


    “咳!這能有假?這是真事”三大爺說,“那時候一個人種多少地都是固定的,那年四兒打的麥子比別人家就是多了兩大筐。在地裏的時候長得都一樣,就是打出來的時候,他家的多了不少,得多出來300多斤,那不是小事啊!”


    四兒的確是我們村的一個長輩,他已經去世多年,但這件事在村民中口口相傳。三大爺說,四兒平時是一個話不多、十分謹言慎行的人,因此他們都堅信這件事的真實性。


    “要是說四兒的事是胡謅的,那還有件事絕對是千真萬確的”三大爺說,“咱莊前這個灣,在幹的前幾天,咱莊裏上了年紀的人同時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個白胡子老頭,仙風道骨,挑著擔子,擔子裏盛著幾件簡單的家什,揮手跟村民們告別:‘搬家嘍!走嘍!’”。


    我往前眼前這個幹涸的小灣,心中感慨萬千,我心中的那個老家,那個世外桃源,它還會迴到從前嗎?


    正聊著天,遠遠的一個騎著電動三輪車的人像我打招唿,我抬頭一看,竟然是鄰村的旭光。


    旭光和我是同齡人,也是從小學到高中時的同學。多年不見,旭光還是原來的樣子,鼻梁上架的那副厚厚的眼鏡,似乎還是十年之前的那一副。唯一跟以前不同的是,他變得更加蒼老黝黑了。


    “歇星期天啊?”旭光猛地捏了一下閘,伴隨著尖銳的刹車聲,電動車三輪車停在了我的身邊。


    “哎呀老同學,你這是?”我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我啊!畢業了就在家裏,種地,嗬嗬”他沒有絲毫難為情的樣子。


    “種地好,咱這裏種地的,一年收入都不比在外麵上班的差”我說。


    “哪有!”旭光歎了一口氣。


    “你的腿怎麽迴事?“我無意中看見,旭光的一條褲管竟然是空的,難怪他一直坐在電動車上不下來。


    “前幾年,出了個事,唉,我先去接孩子放學了,抽空上俺家耍“說完,旭光一擰油門,在嗡嗡的電瓶聲裏,他瘦小的身子慢慢消失在我的視野裏。


    旭光有個綽號,叫做“朝天猴”。而之所以叫他朝天猴,是因為第一,他身材瘦小,如同猴子一般。其二,可能因為身材矮小的緣故,他總喜歡仰頭看天。於是便有了朝天猴的“雅稱”。


    旭光的家境,跟大多數農民家庭一樣,在早些年,都是艱苦貧窮的,兒時,我們也都是很好的玩伴。旭光學習成績很好,寒門出才子,旭光在學校裏總是名列前茅,是家庭的希望和驕傲。


    但是旭光的身體素質實在是太差了,他經常生病,請一次假常常是十幾天,有時甚至達一個學期,盡管落下不少課程,但是他的成績始終沒有退步,這也是令我們這些小夥伴們羨慕不已的。


    中考那年,旭光以全校第一的成績考上了高中。而我巴巴結結地,以委培生最後一名的資格,考上了和旭光同一所高中。


    跟他持續提高的學習成績相比,旭光的身體是越來越差了。在高中緊張的學習環境下,旭光的身體每況愈下。


    當年,我們高中的學習環境究竟有多緊張呢?時至今日,我仍不願意去迴想那段日子,那三年,怎一個苦字了得!


    學校實行封閉式管理。每天早上5點,我們這些早起的學生們,用極快的速度簡單洗漱完畢後,就每個人拿著一本課本或者一本筆記,在宿舍的樓梯上刻苦複習起來,為什麽要這樣呢?因為宿舍樓下的大鐵門還沒有開。


    學生們人手端著一本書,聚集在大門裏,像僵屍一般低頭默讀著。宿管大爺揉著惺忪的睡眼起來了,伴隨著嘩啦啦的開鎖聲。人群如同潮水一般迅速湧了出去!


    此刻,是湧了出去,就是“湧”這個字。


    宿舍樓跟教學樓分別在兩個大院裏,中間有一條社會道路相隔,兩者之間相隔大約500米。每個人都在奔跑。


    為什麽要奔跑呢?因為我們的班主任規定,達到教室的時間,不得遲於5點33!


    宿舍樓5點半打開大鐵門,也就是說,我們要在三分鍾的時間裏,奔跑到教室,所以,每天早上,學生們奔向教室的場景,如同非洲大草原角馬集體奔騰一樣壯觀。許多不明就裏的人看見這個場景,都會驚訝地問:“怎麽了?!起火了?!”


    我們的教師在教學樓的四樓,在三分鍾的時間裏,要跑完這500米,並且要爬上四樓。班主任手掐一塊電子表,站在教室門口,眼鏡後的小眼睛仔細盯著顯示屏上的數字。


    “砰”班主任把教室門一關,叉腰站在門口中間,望著樓道外試圖趕在最後一秒前奔到教師的學生:“幾點了!都給我站在外麵!”


    在書聲琅琅、震耳欲聾的教室裏,我清晰地聽到了,門外傳來了辱罵聲和打耳光的聲音。隨後,幾個同學紅著臉、沮喪得走進了教室。


    早自習下課後,便到了早飯時間,學校規定的吃飯時間是半小時,但是班主任硬是給我們壓縮到了十分鍾!


    十分鍾,對,是十分鍾!需要從教學樓跑到500米外遠的食堂(食堂和宿舍在一個大院),然後吃完飯,然後再迴到教室。


    沒有辦法,隻能奔跑!


    早自習下課鈴一響,學生們蜂擁了出去,因為人太多,所以人在下樓的過程中移動非常緩慢,摩肩擦踵,腳臭味和汗臭味混雜在空氣中,難聞得令人窒息。


    隨著人流緩緩地挪到樓下,如同一輛車從鬧市區開到了高速公路,我們開始飛奔起來,到食堂或者路邊小攤上,飛速地買幾個包子或者一個火燒,邊吃邊往教室走。一般來說,等到了四樓,咽下最後一口包子,把油乎乎的塑料袋團成一團,扔進垃圾桶,10分鍾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這時要加緊走幾步,因為班主任正拿著電子表站在教室門口,兇惡的目光呆呆地盯著前方。


    往往,往嘴裏塞最後一口包子時是非常匆忙的,所以會噎得很難受。


    早自習一節課,上午五節課,下午四節課,晚自習三節課。一天下來,我們要上13節課。課間休息十分鍾,但是班主任愣是給我們壓縮到了五分鍾。班主任規定,課間休息時,需要上廁所的,必須在五分鍾內趕迴,不需要上廁所的,必須待在教室裏上自習,不得喧嘩走動!


    話說到這裏,不得不說,班主任也是十分敬業的,因為他全天時無死角地監視著我們,證明他把時間也全部犧牲在了工作上。的確,班主任隻有23歲,用我現在的目光來看,23歲,還是一個孩子而已!


    如果有人說,在晚上,我們可以偷偷放鬆一下,那就大錯特錯了。


    晚上下了晚自習後,班主任會提前守候在我們的宿舍樓裏,他監督著我們進行最快速度的洗漱,在熄燈前確定我們都上床休息了,然後他會來到各個宿舍裏,把他認為當天表現不太好的學生,集中叫到樓道裏,然後開始了一通“狂風暴雨”。


    熄燈後的宿舍樓是安靜的,班主任大聲叫罵和毆打學生的聲音在樓裏迴想著,清晰地傳到我們的耳朵裏,我們窩在被窩裏,膽戰心驚地聽著外麵發生的事情。這種心情,如同活禽市場裏籠子裏的一隻雞,目睹著案板上待宰的同類一般。


    我們班的所有學生,包括女生,都挨過班主任無數次的責罵毆打。有時候如果連續兩三天班主任沒有找我,我會感覺有些不自在,有些受寵若驚。人啊,被虐習慣了!


    在這樣的高壓環境下,我們的精神壓力和身體壓力可想而知!


    精神方麵,我知道,我在高中的三年裏,有多位同學患上了精神疾病不得不退學,另有許多的同學患上了神經衰弱。在身體方麵,很多同學腸胃都變得不好,時常腹瀉。


    旭光學習成績好,受到班主任毆打的次數較少。但是他瘦弱的體格承受不了如此緊張的學習環境。加之當年夥食條件差,營養跟不上,旭光更虛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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