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安琪兒小姐在想些什麽,馬恩知道她有反抗的餘力,卻采取了消極的態度。她也許打算做點什麽,可在蟾蜍神明的壓力下,馬恩竭盡全力發揮自己最快的速度。安琪兒小姐敞開的懷抱就此迎來一個如幽靈般的身影,而她沒能抓住他。

    那隻按在她臉上的手掌隻是朝上輕輕一推,安琪兒小姐頓覺視線天旋地轉,身體下意識搖晃了一下。馬恩的另一隻手已經擦過她的胸瞠,而那如幽靈般的身影也從她的腋下一晃而過。馬恩用盡全力去抓住這一次機會,他差點就刹不住腳,整個人在地上滑出很遠,才翻滾著起身。

    安琪兒小姐從上原專務手中奪走的五芒星項鏈,那據說擁有奇特效果的“神印”,正被他抓在手心。馬恩才一停頓,便又繞開安琪兒小姐跑向隊伍眾人。被蟾蜍神明吞噬的神社隻剩下最後的立足之地。如奶酪一樣的廣場上,已經到處都是如被蟲咬的孔洞,看似沒什麽規律,但大體上是從廣場外圍向內侵蝕。在馬恩抵達眾人身邊的時候,甚至就連參拜台也消失了,長長的參道隻剩下三分之一,供遊客使用的水井處,娟娟的水流竟然是從空氣中流淌出來的——它也同樣有一半消失在空氣中,隻是,這水流竟然沒有被截斷,幾乎讓人以為,它那消失的半截水道隻是一種假象。

    奇特而矛盾的景象,時而令人毛骨悚然,焦躁不安,時而又讓人驚奇,仿佛隱藏有無窮的奧妙。可這些怪誕離奇的景狀根本就沒有被馬恩看在眼中,即便他一直是個善於發現細節的細心之人,可如今他已經連觀察的時間都不剩下了。他也不敢把籌碼壓在“這全是幻覺”的假設上。

    安琪兒小姐似乎才剛剛反應過來,自己到底丟失了什麽。可她競也不顯得惱怒,她和上原專務的位置不好,本來儀式就是“神明”目光的焦點,如今神社周遭都被啃噬一空後,下一口就正正落在兩人所在的地方。馬恩隻看到一個陡然出現的空腔,仿佛連空間本身都被切掉了,光都無法在這扭曲的環境中傳遞,那裏什麽都剩下。

    馬恩取出秘藥的手頓了頓,在最後一瞬間,他隻看到安琪兒小姐提起上原專務那殘破身軀的背影。但他立刻就迴過神來。就將秘藥分割,逐一投入隊伍眾人的嘴裏。

    喂食秘藥其實並不保險,雖然秘藥除了令人痛苦之外,還會在某些條件下發揮更多的功用。但除了痛苦,以及利用這種痛苦從噩夢中轉醒之外,馬恩自己很少遇到其它的功效——讓其他人服用後,對方會在精神和態度上發生巨大的轉變,這一點他是知道的。

    實際的例子已經有多個,這些例子都讓馬恩愈發謹慎地使用秘藥。但要讓眾人轉危為安,光是使用秘藥,至少在馬恩眼前,他們隻是痛苦地抽搐著。除了雷特之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體驗秘藥的痛苦,這會讓他們有些生不如死——馬恩心有戚戚焉。

    但是,隻有單純的痛苦,已經不能解決當下的問題。現在,他必須做更多的事情了。從安琪兒小姐身上奪走五芒星的“神印”,就是為了執行這一手段。

    以安琪兒小姐的異常,她會在這裏死掉的可能性不大,她已經默認了所有對她的猜疑:她有意利用上原專務的儀式,對那個男人的所作所為一清二楚,並且,有意識地沒有去阻止對方——這些錯誤不能完全歸咎於她,但是,她顯然也並非是無辜的,她的行為所彰顯的意識,以及行為導致的後果,都站在了馬恩的對立麵上。

    現在的情況已經十分潔楚了,安琪兒小姐已經變成了敵人,盡管馬恩不理解她對自己這邊的專注和熱情,還有那些莫名其妙,神神叨叨的話語。哪怕能夠去猜測,馬恩也沒有這麽做。有一些事情出現了令人不想見到的轉折,哪怕有心提防卻無以為繼,無疑也是一種痛苦——馬恩為失去的這個朋友感到痛惜,而且,安琪兒小姐的性格和結緣神事件的鄰居朋友有很大的不同,這意味著在這次計劃中,她已經的立場已經完全定性了。

    上原專務已經破破爛爛,似乎在安琪兒小姐的放任下,終究陷入了一個矛盾的循環中——他應該是意圖利用安琪兒小姐的“無知”去達到目的,可他的計劃在安琪兒小姐這裏夭折了,如果他當初沒有盡可能周全的考量,那麽,他幾乎無法應對安琪兒小姐的當頭炮。

    但馬恩希望他有。如果上原專務真的心細如發,沒有被計劃一步步達成的狂喜衝昏了頭腦,就不應該完全忽略安琪兒小姐。馬恩以己度人,若是他做這事兒,絕對不會將這麽顯眼的人為要素拋卻一邊。他隻是不喜歡用陰謀論,用懷疑的態度去麵對他人,那些充滿惡意的防範,永遠是最後的選擇,但又永遠是存在於他的計劃中的。他知道上原專務和自己不同,對方的職業和生活,全年都處於陰謀論中。上原專務是不介意用最大的惡意去猜疑他人的那種人,如果在一個對他自己十分重要的計劃中,他會對一個給自己帶來機會的身邊人視若無睹,將對方當作是玩物一樣隨意耍弄,那就是他這一生最大的失誤——或許不會再有“之一”了。

    但是,無論如何,上原專務麵對的最不利的因素,依舊有很強的人為因素在其中,隻要他準備有備案。馬恩覺得自己等人或許還能

    看到事態的又一次反轉。馬恩覺得,倘如反轉真的發生了,這些敵人自個兒都會瀕臨崩漬,耍陰謀手段,一次次套娃般的預案,隻會讓他們自己發生撕裂,這種撕裂最終也會吞噬他們自己——在人類的世界裏,沒有任何一個計劃是可以反複而不付出代價的。

    這種讓敵人從內部自行瓦解的發展,無疑比正麵碰撞更能讓其他人活下來馬恩確實拿蟾蜍神明沒有什麽辦法,但神社的巫女還在,執行儀式的上原專務和安琪兒小姐還在,這些和“神明”頗有淵源的人們都活若,就意味著未來依舊可期。但在看到那一幕前,馬恩首先要確保眾人能夠在這場天地吞噬般的災變中存活下來。

    他甚至不能優先去考慮,倘如“神明”的肚量足夠大,放開了嘴巴,這座山會不會也被它就這麽掏空吃盡。任由其發展,說不定連三丁木公園那邊都沒有幸存的可能。

    至於山上的其他人,諸如大腦袋,它的安全屋也已經被拖入午夜迴響了,但它顯然是不需要太過擔心的。而針對它做了諸多小動作的各國勢力,此時肯定也進入了這個午夜迴響。這些人都是完全不需要馬恩去擔心的,那些人肯定有充沛的精力和底氣,去應對這般惡化的境況。

    最讓馬恩慶幸的是,蟾蜍神明的“天地吞噬”發生在午夜迴響中,而不是在人們日常的生活中,事態的影響力至少不會在短時間裏,直接對文京區造成破壞性的影響——考慮到很多國家都在關注午夜迴響,也可以肯定,哪怕在午夜迴響裏發生的事情,會對人們的日常生活帶來一定的影響,那些國家人員也有辦法最大程度消弭這種影響。

    如此一來,處境最兇險的,不是那些暫且誌不在此的國際勢力,以及在邊緣瘋狂遊走的大腦袋。甚至於,也不是自己這些個直麵了“神明”的人們。而是將目的地設置在三丁木公園的其他人,他們甚至沒辦法提前預知神社這邊的變故。

    馬恩一邊冷靜地思考著,一邊用黑傘中的材料,以眾人為中心,構造出了早有成熟範本的儀軌。最早的時候,這個儀式就有一個固定的效果:強製讓人進入結緣神的噩夢。結緣神的噩夢不是一處善地,但在馬恩至今為止的策略中,它一直處於極為核心的位置上。

    反複跳線可不是敵人專有的能力。強行轉變環境,進而改變自己的狀態,去規避一些更加危急的狀況,亦或者將利用環境設置陷阱,也是馬恩擅長的事情。他已經很多次利用這種手段,讓自己擺脫敵人的牽製。

    過去的自己是一個戰士,馬恩對此沒有任何疑問,而現在的他更像是古代傳說中的煉金術士,有自己的—套戰術。

    提前釋放的煙霧雖然已經被蟾蜍神明抽幹,但它還沒有吞下整個神社,就意味著到處都有藥物的殘留。盡管這些殘留物的跡象不明顯,但馬恩藏身於煙霧中的時候,可不僅僅隻是玩障哏法。雖然受迫於蟾蜍神明的壓力,但他依舊四處遊走,利用速度營造了他人的錯覺。在安琪兒小姐誤以為自己是他的唯一目標時,他其實已經從她的專注中“偷走”了一些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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