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嘲一笑,不置可否。


    他麵色慍怒,眸子散發出陰蟄的光芒,渾身籠罩在肅殺之氣中,眸底隱忍著怒氣,隻是那微微顫動的手指泄了他的心緒。


    車內氣氛一時陷入死寂,徒留馬車軲轆轉動的聲音與馬蹄登登之聲。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我以為他不打算再開口與我說話時,他忽地歎了口氣,像是妥協一般,目光柔和下來,語重心長道,“對不起,不該未經你同意便將你帶迴宮,孤向你道歉,你莫再生氣了可好?”


    他不再是那聲低淳冷然得嗓音,此刻目光柔和,甚至有幾分討好的意味,溫柔得似要融化一江池水。


    我心中閃過一絲驚詫,從未料到一向高高在上的他竟也有如今低聲下氣的一刻。


    他溫了一杯茶,緩緩起身,遞到我跟前,“救你是真,援軍後到也是真,我並沒有算計你,也不知曉那崖底是何情況,跳下去救你那刻,我確實心有不甘,不甘你為了顧安衍做到如斯地步,不甘你連正眼都不曾看我,不甘為何不是我早點遇到你,然心中卻從未有過半點其他意圖,對你如此真心,沒想到最後卻被你說得居心叵測,若是真要算起來,你在崖底不顧我身受重傷狠心扔下我之時,你知曉我心中是如何失望嗎?我都未與你計較,還百般照顧你,且不指望你能迴報,此刻你倒為了這微不足道的事與我置氣,這又是何必?”


    “罷了罷了,你莫要氣了,以後凡事我都會遵從你意願,可好?”


    他耐心地與我說了一大通,最後甚至是討好的語氣。


    我聽罷心裏很不是滋味,他不再稱孤,而是稱我,此刻仿佛一個平凡男子,耐心又急切地對我解釋講道理。


    他本是俯瞰天下,接受萬民膜拜的王者,又何須為我做到如斯地步?


    而他說的我又何嚐沒聽懂,他舍命相護,又一路細心照顧,對我算是仁至義盡,若真要論起來,從頭至尾,也隻有我一人寡情薄意,不但趁他重傷拋棄了他,更是一路上想方設法擺脫他,雖道理是如此,隻是心中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不甘罷了。


    他見我眉色動容,莞爾一笑,這笑不再有複雜的意味,而是發自內心的單純一笑,將茶遞到我手中,柔聲道,“不管如何,我都向你道歉了,你且喝了這杯茶,方才的不愉快,都當做沒發生過可好?”


    我無可奈何一歎,心想這輩子是栽在他手裏了。


    我一向是軟硬不吃,可不知為何一遇到他,所有的抵抗都那般力不從心。


    如斯想著,端著手中的茶猶豫了片刻,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做這一切,不過是因為師尊的批命罷了,如若沒有師尊親批的天生鳳命,恐怕你根本不屑那般為我罷,此刻又何必說得一副好似非我不可的樣子?”


    他放下手中的茶,那雙指節分明卻寬大溫厚的手忽然伸過來,觸不及防地捧起我的臉,我正要掙脫,他俊顏忽地靠近,鼻尖抵著我,深邃的眸子探入我靈魂,灼熱的目光仿佛要將我融化。


    他目光柔和,溫熱的氣息噴在我臉上,這般近的距離,仿佛聽到殼彼此的心跳。


    我臉頰蹭地似火燒,從未與男子這般近距離接觸,就算曾與師兄兩情相悅,情投意合,彼此也是恪守男女之禮,不敢半分逾越。


    此刻卻被他捧得如此之近,他渾身陽剛之氣將我籠罩,逼仄得我喘不過氣,隻覺得此刻心跳加速,恨不得將心掏出來好好安撫一般。


    他唇角微勾,低淳魅惑的嗓音正在一點點焚燒我的意識,“沒見到你之前,或許是因為批命,但見到你之後,孤便明白,此生非你不可!”


    他說得這般篤定,認真的眸子讓人瞧不出半點假,這近乎表白的話語聽得我頭腦空白,不知該作何反應。想逃離,可是往前,是他盡在咫尺的臉,往後,他雙手霸道有力,根本不送我退後。


    霸道地將我禁錮在他麵前,目光細細打量著我,不送抗拒地觀察我的反應。他本就生得英俊,又帶有高貴非凡的氣質,這張臉恐怕任何一個女子看了,都會癡戀不已。


    我頭腦霎時一片空白,心中悸動不已,隻呆呆問了句,“可你我認識才幾天,你便說出這樣的話,叫我如何相信?”


    說罷,心裏竟劃過一絲酸澀,恐怕他這話,對其他女子也說過罷,畢竟他身為一國之王,要什麽樣的女子沒有?


    恐怕這話已演練過無數遍,才能說得這般理所當然,這般深情如許罷。


    正想著,他卻皺了眉頭,若有所思道,“你信有前世嗎?孤感覺就像前世便與你認識了一般有種說不出的熟悉與眷戀,如若你不信,就當我對你一見鍾情罷,因為我也說不清楚,喜歡便喜歡了,孤亦控製不了自己。”


    我唇角勾起一抹酸澀,“好一個一見鍾情,原來周王這麽容易一見鍾情,怨不得後宮妃嬪眾多,想來也是周王控製不了自己罷。”


    我尷尬地別過頭,不想再聽他的花言巧語。


    他聞言忽地一笑,又將我的臉捧了過來,饒有興趣道,“我可以理解為你在吃醋嗎?”


    我皺眉,“沒有。”


    他笑容越發擴大,俯身湊近我耳旁,曖昧的氣息在空中交織,我正要將他推開,他卻不送抗拒地在我耳邊說道,“那些妃嬪不過是為了平衡朝堂勢力而納入後宮,孤,從未碰過她們!”


    我大驚,一時忘了反應。


    他,他竟然……


    似乎尤嫌對我的驚嚇不夠,他猝不及防地咬了我的耳垂,我吃痛,正要開口,下一刻,耳蝸一熱,一個濕軟的物什含住了那片耳垂,細細舔祗,他細細的呢喃傳來,“如若你是因為這個而討厭孤,大可不必,孤心裏,至始自終,便隻住進了一個你!”


    “若你不喜歡,孤將她們休了便是,不讓她們來礙你的眼,可好?”


    他風輕雲淡地說著,仿佛休掉那些妃嬪事件再簡單不過的事,讓我一時之間不知該作何反應,隻覺那原本就悸動不已的心更加劇烈,仿佛再這般下去,它便要跳出胸腔!


    我一把將他推開,耳根火辣辣的痛,不知是被他咬的,還是自己燒的。


    他沒料到我這一推,猝不及防鬆了對我的禁錮,我立馬跳開了幾步,口齒不清地瞪著他道,“你,你莫要挨我這般近!”


    他邪魅一笑,穩住身形,安撫道,“好,現在可是不生氣了?”


    我尷尬待在原地,麵紅耳赤,不敢看他。


    他唇角勾起一抹滿足的笑容,收了茶杯,對馬車外喊道,“來人!”


    然後馬車稍停,兩個侍女打扮的人恭敬入內,“王上有何吩咐?”


    “伺候王後穿衣洗漱,再準備些清淡的吃食端進來。”


    侍女得令,一個連忙打了水來伺候我洗漱,另一個出去準備膳食。


    他卻重新坐在棋盤前,繼續方才的殘局,神情淡然自若,仿佛一點要避嫌的意思也沒有。


    我隻好開口下逐客令,“我要洗漱穿衣,你待在裏頭作甚?”


    他抬起那顆尊貴的頭,詫異道:“不待這裏待哪?你我遲早要做夫妻,有何好避諱的,你且放心洗漱,孤下完這盤棋,便去給你弄吃的!”


    他說罷,又自然而然埋頭那盤殘局去了。


    倒是那伺候我穿衣的婢女手一抖,麵上驚訝了一番,很快又恭敬地低下頭去,不敢有半絲怠慢。


    我了然於心,也是,聽到堂堂一國之王要下廚,她的驚訝程度不亞於我當初,隻是迫於王威,不敢表露出來罷了。


    我無奈地看了他一眼,知曉他總有千萬種理由說得我百口莫辯,索性隨了他去,自然而然享受著服侍,換上了一套新的白衣。


    甫一弄完,方才出去的婢女已端來了點心,換了香盞,二人恭敬退了出去。


    他這才抬頭,喚我坐下,“還得再行半個時辰才有落腳之處,你且將就著這些點心填填肚子,來,先喝口水潤潤喉。”


    我拿起一塊芙蓉糕放入口中,入口即化,唇齒留香,味道確實不錯,又撿起一塊雲片酥,酥脆可口,甜而不膩,他遞來一杯茶,茶香入喉,將點心的幹燥衝淡了不少,不免又多吃了幾塊。


    他挑眉,心滿意足道,“不枉孤忙活了一早上,這點心配這茶水如何?”


    我微微詫異,不想這點心還是他親手做的,心裏閃過一絲愧疚。


    他為我洗手做羹湯,我卻懷疑他居心叵測,如此,也許當真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罷,心裏雖不情願,但還是不得不開口,“方才是我錯怪你了。”


    他深邃的眸子一怔,繼而眉眼一彎,“無礙,隻要你莫再記恨我便好,你隻需知道我做的一切皆是為了你,也隻會為你做到這般地步。”


    我頷首,說不清對他究竟是何感覺,隻覺心裏築起的一道牆開始崩塌,被他逐漸攻略了城池。


    然我終究不敢確定,他對我這般,究竟是因為真正歡喜我,還是因為我天生鳳命?


    他仿佛看出我的心思,又補了一句,“莫要想這般多,總歸時日還長,孤總能向你證明我的心意,隻求你給孤一個機會,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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