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夜無聲,許是方才逃命跑得太累,一時間困意全來,不消片刻便已熟睡,卻不知在我熟睡沒多久,一群兵甲侍衛悉悉索索來到了密林。


    “王上,屬下救駕來遲,還請王上恕罪!”


    為首的將士身穿冰冷盔甲,麵色冷峻而恭敬,單膝跪地,身後的士兵隨著他這一動作,皆跪拜在地,正待一齊開口,在火堆旁百無聊賴撥弄的周王緊蹙眉頭,壓低了嗓音,率先開口製止,“行了,不用行此虛禮,省得吵到了孤的王後。”


    他說得十分隨意,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女子,細致地觀察她每一個神色,見她並未有吵醒的痕跡,這才當下心來。


    眾將士經他這一製止,這才注意到火堆的不遠處,安然地躺著一位白衣女子,眉目傾城,卻是一臉疲憊,此刻正睡得死沉。


    為首的年輕將軍不愧跟在他身邊多年,善於察言觀色,當即明白這名謫仙般的女子便是王上千辛萬苦要迎娶的鳳命王後。


    看此情景,一切了然於心:他們的王上果然神勇無敵,搞定了這位主,以後誰還敢對他的帝位有異議?


    不過這女子生得確實美貌,峨眉輕蹙,相如蓮華,一身白衣高貴出塵,不染俗世,就連睡著了,也難掩周身謫仙氣質,也隻有如此風華絕代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們英明神武的王!


    這般想著,口中也直言不諱地說了出來,“恭喜王上,為我大周江山覓得良後,天生鳳命的女子皆被王上搞定,看來王上果然是天命所歸,朝中那些愛嚼舌根的老臣現在定是無言以對,實在是可喜可賀,隻是……此處簡陋,王上又身受重傷,恐不宜久留,不知是否現在就返程迴宮?”


    沈墨恭敬問道,當即使了眼神,身後便有人奉上華麗高貴的王袍,幾名隨行的內侍正要伺候主子穿下,卻見到火堆旁的周王擺了擺手,淡淡起身,歎了一口氣,“平時做事不見你積極,這次怎麽這麽快便找到了孤?來得這般早作甚?孤現在還不需要你們來救!”


    眾人聽言一楞,這兩日不休不眠的搜索營救,連喝口水都不敢有所怠慢,好不容易找到了主子,本以為效率如此之快,當會受到褒獎,不想主子還嫌自己來得早了,激動心情現在被周王一盆冷水潑得透心涼,恕他們愚鈍,實在揣測不了主子的心思。


    為首的將軍沈墨正是周王的心腹愛將,驍勇善戰,為人也是謹慎嚴謹,不禁疑惑問道,“這,王上的意思是……”


    “罷了,一群草包,但凡你心思伶俐些,便能看得到孤留給你的信息。”


    “王上指的是路上您就給我們,叫我們不去營救的訊號嗎?”


    “這麽說,你收到了也讀懂了,最後卻還是違背了孤的命令?”


    周王麵沉如水,眉頭出現一道深深的折痕,心裏忍不住感慨,果然,揣摩心思這種事,少不了那群迂腐的文臣。


    沈墨微微一滯,抬頭看了眼周王陰沉的麵色,硬著頭皮開口,“臣等雖然收到了訊號,但是還是擔憂王的安危,這崖底密林重重,又有不少狼群野獸,王上單槍匹馬,臣也是不放心才……”


    周焱百無聊賴地撥弄火堆,恨鐵不成鋼地瞥了他一眼,漫不經心道,“才如何?既然現在知曉孤無事,便怎麽來的怎麽迴去罷,動作輕些,莫要吵醒王後。”


    沈墨迅速掃了一眼熟睡的女子,不解道,“王上既然已贏得了王後的心,為何不攜王後一起返宮?此處荒野,王後身嬌肉貴,恐怕也不是長留之地。”


    周王掃了他一眼,嘲弄道,“誰與你說孤已贏得了她的心?”


    沈墨一頓,難道不是嗎?心中雖有疑惑,卻也不敢開口問。


    周王歎了一口氣,將火堆又生大了一些,讓熟睡的女子不至於半夜冷醒,轉而對沈墨道,“她並非尋常女子,孤還需要些時日,你們且先迴去,時機成熟了孤會發訊號與你,你到時候再來。”


    沈墨並沒得令告退,而是猶豫了一番,“王上,這恐怕不妥,為尋王後,我等已離開帝都太久,昨日右相飛鴿傳書,幾位親王蠢蠢欲動,虎視眈眈,朝中老臣也在從中煽風點火,情勢不容樂觀,王上若在此繼續耽擱下去,恐怕……”


    後麵的話他自然不再說下去,想必王比他更清楚。


    周王眸子一眯,眸底散發著陰蟄的光芒,“那些個不安生的,果然沒有令孤失望。”


    沈墨頷首,“所以臣才鬥膽不顧王上的旨意尋到了王上,還請王上迴朝主持大局!”


    周王所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權衡利弊之下,心中已有主意。


    眸子精光一閃而過,如鷹般銳利的眸子散發出逼仄的光芒,唇角帶著一抹陰蟄的笑,“既然孤的親王們不安生,那孤也不妨迴好好教育教育他們,讓他們知道,誰才是這大周的主!”


    他一身破敗,卻難以掩蓋那睥睨天下的氣勢,襯著這無比寒酸的涼夜,卻有種讓人不容褻瀆的尊貴!


    他輕步走到熟睡的女子身旁,盯著她絕美的臉,麵上頓時柔軟了三分,喟然歎道,“本想讓你心甘情願與孤走,如今,卻是不得不強迫了你。”


    說罷,點了女子的睡穴,接過侍從手裏的華福錦緞,輕手輕腳地將女子攏在其中,小心翼翼抱上了馬車。


    …………


    不知這樣迷迷糊糊睡了多久,隻覺得夢中並不安生,一路上磕磕碰碰,意識模糊之間,感覺身下躺著的這片草地不知何時不再冰冷堅硬,取而代之的是柔軟暖和,不自覺翻了個身,頭昏昏沉沉,並不十分清醒。


    正迷蒙間,耳邊響起一道冷淳的嗓音,“醒了?”


    我未反應過來他這話的含義,無意識地呻吟了一聲,隻覺得這覺睡得異常安心與死沉。


    身下傳來一陣抖動,驚得我一身冷汗。


    咻然反應過來,卻見身處之地哪裏還是昨晚那片孤野之地,明黃羅帳,雕花沉木,身下是上等綾羅綢緞,身上是緞被華錦,這空間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正好可容下一張床榻與簡單的茶棋器具,隻有耳邊時不時傳來馬蹄趕路的聲音,提醒我此刻正置身於馬車當中!


    我大驚,扯了被子起身,目光捕捉到他,隻見他穩然坐於榻邊的茶幾上,一派悠閑地品著白玉瓷杯中的茶,茶香嫋嫋,沁人心脾,他執黑白兩子自己與自己對弈,神情頗為適然。


    他眼皮稍抬,目光自棋盤對上我,柔聲問道,“可有什麽不適?此處山路崎嶇,馬車較為顛簸,若是受不住,盡管與孤說。”


    聲線低淳,華服著身,他不再是昨夜那個狼狽不堪的周焱,而是此刻高高在上的周王。


    見此情景,我心中已涼半截。


    難道援兵在我毫無防備熟睡之時已經趕到?


    沒想到千算萬防,最後竟因為一時疏忽,竟被他的援軍搶先一步!


    我冷笑一聲,“周王果然好手段,趁我熟睡不動聲色地將我擄上馬車,可有問過我願不願意?”


    他深邃的眸子看著我,仿佛要將我吸入那萬丈漩渦,聲線低淳而魅惑,淡淡笑道,“你當時正巧熟睡,孤如何能忍心將你吵醒?”


    “不忍心?恐怕是不敢吧,你既然擅於攻心,便肯定知曉我打定了逃離的主意,便命你的援兵在一旁待命,然後趁我熟睡之後醒來,已然是宮牆大院,到時恐怕我再如何掙紮,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我果然是疏忽了,恐怕他的援軍早已尋來,隻待我卸了心防,便能輕而易舉將我帶迴宮中,他果然是道高一籌。


    他如鷹的眸子眯了眯,開口解釋道,“援軍是你熟睡之後才到的,孤並未算計你。”


    “孤確實是打算讓你心甘情願跟著孤入宮,隻是情勢所逼,不得不先斬後奏,你若怪孤沒有征求你的同意,孤可以向你道歉,可孤向你保證,援軍確實是你昨晚熟睡之後到的。”


    我冷冷看著他,“何時到的有分別嗎?反正你也遲早會用這樣的方式將我奪迴宮,早到晚到又有何區別?”


    他眸子也冷了三分,將手中的的黑子擲下,不容抗拒道,“本以為經過昨晚一事,你對孤當有所改觀,沒想到……看來,是孤低估了你卻高估了自己,不過,不管你願不願意,都會做孤的王後,也隻能做孤的王後!”


    “不愧是周王,強取豪奪的手段實在令人望塵莫及,恐怕這一切不皆是你演的一出苦肉計罷,危難之際施以援手,然後打開我的心防,一步步瓦解我的意誌,果然是個天生的謀略家,這般舍得下血本,難道就不怕那懸崖會讓你一屍斃命?!”


    “還是說,有勇有謀的周王早已知曉那崖底的情況,這般自信地跳下去,是斷定它不會讓你送命?!”


    他麵色諱莫如深,眸中暗芒一閃而過,手中的黑子被他捏成了灰。


    一字一句咬牙切齒道,“在你眼中,孤就是這般不堪,這般不折手段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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