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鎮的清晨,天蒙蒙亮,淅淅瀝瀝的下著雨,雨水拍落在屋簷上,灑下串串銀珠。這幾日,客棧內人滿為患。昨日宣城齊家主母壽辰宴結束後,落腳在這裏的五湖四海的人們,都開始陸陸續續的準備離開。


    落霞鎮最大的客棧大堂內,盧耀帶著一眾弟子在吃早餐,坐在身邊的盧瑞一手一個包子啃得正香,店小二裏裏外外的往外端著粥。


    “鐺~~~咚~~~咚”鍾鼓之聲響起,吃著飯的眾人不約而同的抬起頭。


    店掌櫃走到門口,仔細聽著鍾鼓之聲。


    “掌櫃的,一鍾二鼓,三遍。”店小二端著托盤,說道,


    店掌櫃不敢相信的說道:“不是吧,昨天還做壽的。怎的今天就……”


    盧耀不明,問店小二:“這是何意?”


    店小二道:“盧家主有所不知,這是宣城齊家的祭鼓,齊家年滿十五歲,載入族譜的人,若是過世,宣城的鍾鼓就會響起。一鍾二鼓,鍾代表喪,鼓則代表人,這兩聲鼓,代表有兩個人過世了。”


    眾人一片嘩然,這是怎麽迴事,才一天的時間。昨天還一片喜氣洋洋的樣子,今天就死人了呢?還死了兩個?這要不要去吊唁啊?不去禮數不夠,去的話,也著實有點尷尬啊。


    “盧家主,不知齊家誰過世了?”方允從客棧的樓梯上走下來,問盧耀。


    盧耀起身行禮,方允還禮後,二人坐在一張桌子旁。


    “不知,不過很快就知道了,我打算再在這裏待幾日,方家主呢?”盧耀問,


    方允道:“我也多留幾天,等打探清楚了,我們一起去齊家拜祭。”


    盧耀點頭不語,整個客棧的大堂內氣氛有點沉悶,大家都不吭聲,隻有盧瑞吃的香甜。


    ……


    齊家院內紅色的燈籠已被白色的燈籠代替,正廳之上,白燭點點。白綾素裹。巨大的黑棺臥在中央,齊家眾人麻衣素帶。齊夫人兩眼呆滯的癱坐在地上,其他女眷跪在旁邊。黃色銅盆中,跳動著的火焰吞噬著張張黃紙。


    黑棺中,男子帶著絲絲笑意,安詳的躺在其中。齊晉依靠在黑棺旁,深深的看著棺內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一滴淚水從那雙桃花眼中流出,沿著麵頰一直流到下巴處,最終低落在棺身之上。


    “蓋棺!!!!”


    ……


    “觀廷忘仙”金桂林中的陣法已除,兩隻石獅子也不知道搬到哪裏去了。顧長寧從後院走來的時候,遠遠就看到齊晉站在涼亭之中,風吹起他束發的白色發帶,憑添了幾分孤寂。


    顧長寧走進廳內,輕聲喚道:“齊晉。”


    齊晉迴身,隻是三天的時間,那張英俊的臉上,消瘦了不少。下巴上長出了胡子,桃花眼內布滿了紅絲。顧長寧歎了口氣,從懷裏摸出一個錦囊,遞了過去:


    “齊晉,這是敬謙兄托我帶給你的。”


    齊晉慢慢的接過,打開錦囊,囊內有一枚血玉製成的玉符、一個白玉哨子和一封信。


    信紙展開,熟悉的字躍然紙上:


    ……


    吾弟如唔:


    見此信箋,想我已然魂歸冥府。自此之後,齊家直係隻留你一位男子獨立支撐,兄不能為你分擔一二,甚是愧疚。然吾弟乃人間龍鳳,必可擔家族大業,興齊家門楣。為兄心下也便釋然。


    如事情順利,與我共赴黃泉,必然是齊晟。為防你心生不忍,這次為兄就擅自做主,望你能理解。


    但有一事,為兄雖想一並解決,永除後患,然大限已到,力不從心。隻得在此告知吾弟,齊晟害我兄弟不過是表象,後有黑手暗箱操作。而背後之人,我有些線索,卻至今仍未知全貌,望你千萬小心。


    愚兄此生不才,留下一個小小禮物贈予你,希望對你以後有些幫助。


    兄還有很多話想對吾弟言明,卻執筆無言。你知我自私,雖懂你不願,卻始終不能放手。顧此生吾弟厚愛,兄銘感不已。


    睿淵,從此世上再無敬謙。


    兄絕筆。


    ……


    淚,落在白色的紙簡之上,浸濕了字跡。暈出層層漣漪。齊晉使勁擦著臉上的淚,卻怎麽也擦不幹淨。


    顧長寧背過身去,靜靜聽著齊晉低聲嗚咽著,許久,待齊晉情緒穩定了些,顧長寧幽幽說道:


    “那日敬謙兄在此向我卜卦,其實所問之事,並不是一年以後的壽夭,而是齊晟的生死。”


    “是在我去端雞湯的時候,大哥跟你說的?”


    “是的,他再三叮囑不要告訴你,齊晉,我不是有意瞞著你的。”


    齊晉搖搖頭道:“我從未怪過你。”


    顧長寧繼續說道:“敬謙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所以他想除去齊晟,卻苦於沒有機會。偏偏在這個時候,我探尋到齊晟擄走爺爺。隻要我找到爺爺所在的暗室,就能順理成章的帶出白訴。所以當我說出要用式神探查齊家的時候,敬謙才讓我在壽宴這天動手。”


    齊晉苦笑了一下:“大哥怕我不允許他親自動手,隻告訴我白訴是五毒鬼手,齊晟就是從他手裏拿到的釋魂,隻要他能出來指認齊晟,父親就可以處置於他。我真傻,齊晟怎麽可能這麽乖乖的任由我們把白訴帶走,他手裏拿著蠱盅,隨時能要白訴的命。所以不管如何,那日齊晟都必須死。”


    顧長寧心裏一動:“齊晟既然拿著蠱盅,為何不在我們從暗道裏出來的時候就先殺死白訴,而是要等到事情敗露才動手呢?不對,他一開始並不知道碎蠱殞命,是後來才知道的。


    他當時說過,早知如此,就不用這麽麻煩了。也就是說,有人在那個時候用千裏傳音告訴他的。”


    齊晉把齊洵的那張信箋遞給顧長寧,道:“大哥說,齊晟不過是個棋子,下棋的另有他人。”


    顧長寧看了一遍齊洵留下的信箋,細細迴憶了每一個環節,所有的事情都清晰了起來,道:“敬謙兄知道白訴是個不穩定的因素,如果一切順利,你帶出白訴,齊家主趕到當場對峙,齊晟事跡敗露,就可以處置於他。


    可是如果白訴被殺,那麽這個可能不成立。所以敬謙帶去了青睛獸,不管結果如何,齊晟都會死於青睛獸口中。”


    齊晉麵帶悲色的道:“根本就沒有對質,大哥他從一開始就打算自己親手殺了齊晟。他不要父親為難,更不能讓我手上沾上同族兄弟的血,因為我是下一任家主,不管什麽原因,親手處置自己的堂哥,世人不明,都會覺得我殘忍冷血。


    所以最後在齊晟用暗器攻擊我的時候,他放出了青睛獸。由他殺了齊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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