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樟樹林的右側的樟樹參天而上,遮天蔽日的茂盛。幾人來到這裏的時候,顧全就發現秦姝芸的眉頭輕皺。


    “秦小姐,可是有什麽不妥嗎?”顧全問,


    “這樟樹長得太好了。”秦姝芸迴應道。


    “大小姐,長得好不是好事嗎?”小七插言問道,


    “香樟樹是喜溫暖濕潤的,最忌寒冷。它長得越好,就說明此處的溫度溫暖。我們是來找九轉還魂草的,九轉還魂草喜寒。”三師兄在旁補充道。


    “如此看來,還是桃花百裏香的那個方向是對的,百裏香喜陰涼。”小七說道。


    “不錯,我們要繞好大一個圈子了,已經快午時了,林中正午恐有變化,大家在這裏修整一下,過了午時整點,我們抓緊時間趕路。”秦姝芸道。


    幾人原地坐著,顧全依靠在一棵粗大的香樟樹下飲水。午時的陽光十分劇烈,但是林內的樟樹葉茂密非常,隻有斑駁的光影從葉隙中穿過,灑下光束。顧全頭枕著樹幹,順著光束對著樹頂發呆。樹葉搖曳,光有些刺眼。樹幹上有幾塊深色的樹痕。


    顧全用手遮住眼,從指縫裏看過去。心裏頓時一驚。那參天的香樟樹,像是傾著身子的巨人,那深色樹痕之處,明明是一張人臉的樣子,正咧著嘴衝著自己笑。


    顧全一個激靈,閃身離開樹幹。


    “顧公子,你怎麽了?”秦姝芸見顧全突然的反應,關切的問道。


    “這樹……”顧全定睛看去,香樟樹不過是長的粗大些,並無其他的不妥。


    “沒什麽。”顧全迴了一句,眼睛又盯著香樟樹仔細看了幾次,的確沒什麽問題。


    “秦小姐,此地不宜久留,我們早些離開吧。”顧全道。


    “好,都起來,我們趕路吧,小七,一路沿途留下蝴蝶穀的記號。”秦姝芸吩咐道。


    “還是我來吧,這傻小子是個藥癡,就認識藥材,看還魂草保證看的準,其他的就不怎麽靠譜了,日子時辰都過得稀裏糊塗的,讓他做記號能不能畫對都不一定。”三師兄道,小七聽了也不生氣,撓了撓腦袋憨憨的笑著。


    越往林深處走,樹越茂密,層層疊疊的相互交叉著,粗大的樹枝托舉著綠葉製成的傘,陽光被擋在了外麵,林中光線暗了下來。


    “大小姐,這樟樹的香味是不是太濃了一點,有點嗆嗓子。”三師兄邊走邊說。


    “是太香了,以防萬一,大家把凝香露再用一次。”秦姝芸道,


    顧全這才發現,自己入崗之前不過是接了秦姝芸給的凝香露,卻並未使用,此時伸手去懷裏拿那個白瓷瓶,卻覺身側林中閃過一個黑影,側頭看去,林深處一個身著黑衣的男子正在快速奔跑著。


    “誰,站住!”顧全大喝一聲,本能的追了出去。


    “顧公子!”秦姝芸見顧全突然向林中奔去,叫了一聲,一把想拉住他,卻不想顧全身形如此敏捷,終是晚了一步。


    “所有人都呆在這裏,我去尋顧公子。不準去找我,如果申時我未迴,三師兄,你帶他們幾個順原路的標記返迴蝴蝶穀,切記不可在林中過夜,子時一過,生門會改變位置。”秦姝芸急道,隨即跟著顧全身後奔去。


    “大小姐!”蝴蝶穀的眾人還未迴過神,顧全和秦姝芸就已經在林中跑遠,隻剩下四人麵麵相覷。


    顧全站在樹蔭密布的林中,剛剛看到的男子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顧全不知道自己這次為何會如何衝動,明知罔憶崗危機重重,但是當時確實是控製不了心中的那種衝動,就這樣尾隨此人而來。如今和秦姝芸他們走散了,想要找迴去,卻發現這林中的每一棵樹都是一個模樣。根本辨不清方向。空氣中樟樹的木香之氣濃鬱厚重,還帶著一種清冽的味道。


    “迷路了。”顧全清楚自己的現狀,心裏升騰起一股煩躁,


    “全兒,全兒。”林中迴蕩起男子的聲音,聲聲唿喚著。


    顧全感覺自己全身的毛孔都緊縮了起來,這聲音太熟悉了,從小到大,無數次聽過,這是父親顧興的聲音,幼年時,父親每次迴家,都是這樣在院門口唿喚自己的。


    “爹。”顧全喃喃的叫道。


    “全兒,全兒,是你嗎?”聲音還在問著,


    “是我,爹,是我!”顧全茫然的看著四周尋找聲音傳來的方向,一棵粗壯的香樟樹下,顧興身著一身黑灰色的衣衫站在那裏對著自己微笑。


    “爹,爹!”顧全喜出望外,剛想過去,卻定在原地。


    “不對,不對,爹已經過世了,我親手下的葬,就葬在望川峰,這裏是蝴蝶穀。”顧全鼻中全是那種凜冽的樟樹香氣,卻覺得心裏那種煩躁極具的膨脹著,頭開始隱隱作痛。


    “全兒,你娘呢?”樹下的“顧興”問著,那聲音飄渺,仿佛從天邊傳來。


    “娘,我不知道,娘和爺爺被人抓走了,我不知道去哪裏找?”顧全想著眼前的事情有古怪,卻完全不受自己控製的答道,頭疼加劇,隻得用右掌按著自己的太陽穴。


    “你是家中長子,照顧娘和爺爺是你的責任,可你現在都做了什麽?”“顧興”責怪道。


    “是,我是家中長子,給爹報仇,救迴娘和爺爺,隻是……”顧全感覺內心如火一般燒的炙熱,有什麽要從胸膛裏衝出來。


    “是啊,你看你怎麽這麽沒用,誰都保護不了。空有一身武藝都是花架子,爹很失望啊。”“顧興”繼續責怪著,


    “爹,爹,兒子沒用,娘和爺爺我找不到,連頭緒都沒有,讓您失望了,這一路上,都是長寧拚命的想辦法。我什麽都做不了。”顧全的心中的煩躁和悔恨混在一起,眼眶裏的淚水控製不住的下落,靈氣在胸中亂撞,一口鮮血“噗”的噴出。


    “真是沒用呢,還不如小自己四歲的弟弟。枉為大哥啊!”“顧興”的聲音裏多了幾分嘲諷。


    顧全吐了一口血,反倒覺得胸悶的感覺有些許減輕,昏昏沉沉的腦海裏,浮現出的是坐在木床邊為齊晉輸入靈力的顧長寧的身影。腦中閃過一絲清明,狠狠的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一股鮮血順嘴角流下。人頓時清醒了不少。


    “你不是父親,你是誰?”顧全恨恨的憤道。


    “我是你爹啊,我是你爹啊!”“顧興”的聲音變得十分尖銳,直穿耳膜,顧全心神一蕩,頭疼欲裂。


    “嗚嗚~~~”渾厚沉靜的樂曲,在林中響起。樹下的“顧興”帶著絲絲的笑意,漸漸消逝。顧全心中的焦躁,隨著婉轉悠揚的樂曲,平複了下來。


    “顧公子,你怎麽樣?”顧全聽到唿喚,抬眼看到的,是秦姝芸關切的目光,雙瞳剪水盼若琉璃的黑眸中,正倒映著自己的身影。顧全心中一寬。


    “秦小姐,我沒事。”顧全幾分虛弱的迴答。


    “沒事就好,這樟樹林浸潤多年日月,怕是有些已經成精了,在林中看到活人,就散出香氣迷惑眾人作祟。我看你剛剛在這裏舉止異常,多半是中了它們的迷術,我用旌吟,把它們趕跑了,你現在打坐調息一下,凝神聚氣,不要胡思亂想。”秦姝芸道,顧全原地席坐,催動丹元,周身運氣行走了三圈。感覺自己心中那股衝動和焦躁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後,方才停止。


    “藤精樹怪作祟是何故?”顧全問道,


    “說不準,精怪多半是吸收日月精華的,不過罔憶崗並不是什麽仙靈之地,這些精怪吸取的多以陰氣為主,這種精怪很難修煉成仙,除非極有仙緣,才有可能得道,否則早晚是魔物。即是魔,要的就是人心中的陰暗,就是我們所說的心魔的力量。這是一種可能,當然也有可能是這些香樟樹精覺得我們侵占了它們的地盤,不高興了,出於自衛,想嚇唬嚇唬我們,趕我們出去。”秦姝芸道。


    顧全可不覺得剛剛那個樟樹精隻是想嚇唬嚇唬自己,若不是秦姝芸來的早,自己還真是吉兇未測。那種要從心裏衝出來的炙熱,就是心魔嗎?


    顧全的雙眼黯淡了下來,陷入了沉思。


    “顧公子,顧公子,不要胡思亂想。會召來不好的東西。”秦姝芸見顧全失神的樣子,趕忙提醒到。


    顧全馬上意識到自己不應該有這樣的狀態,在望川峰,自己和長寧也是因為心中的怨念引來了惡靈,兩個人九死一生才來到蝴蝶穀。此次來罔憶崗,是來找還魂草的。就是因為自己總是胡思亂想,才會在一入這裏就被這樟樹精盯上了。想到這裏,顧全起身合掌向著秦姝芸施了一禮,道:


    “謝秦小姐救命之恩。”


    “顧公子不用客氣,剛剛在百裏香那裏,你也救了我,更何況此次救你的也不是我,是它!”秦姝芸說著提起一個金色符文繩拴著的樂器。這是一支深棕色的六孔陶笛。


    “這是旌吟,臨行前爹爹在聽雨軒給我的,它可以破很多幻術,魅術,有鎮定安神之效。是秦家世代相傳的靈寶,隻傳給曆代家主。我也是第一次用,效果還不錯呢。”秦姝芸笑著道。


    顧全看了看那隻小巧的陶笛,知秦姝芸這樣說,隻是不想自己有太多壓力,心下感激。又施了一禮。


    秦姝芸見他一板一眼知禮守禮的樣子,忙還禮,道:“顧公子,已經酉時三刻了,天要黑了,我們趕快找個能藏身的地方吧。聽父親說,罔憶崗的夜晚最是危險,我們不要隨意走動比較好。”秦姝芸道。


    “其他人呢?”顧全問道,


    “我給三師兄說過了,如果申時我未歸,就讓他帶著小七他們離開罔憶崗迴蝴蝶穀去。”秦姝芸道。


    顧全點頭,二人估算了一下,向著太陽西斜的方向走去。在他們離開的地方,一棵粗壯的香樟樹上,若隱若現的浮現出一張邪魅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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