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透過雲層傾斜下皎潔的光,銀白色的光帶著幾分涼意,散落在蝴蝶穀的每一處角落。聽雨軒的房內,顧長寧雙眼微閉,沉聲凝氣,右掌抵著齊晉的後心,左手呈轉印狀平放於左膝處。


    白色的靈力順著右掌注入到齊晉的身體內,周而複始的遊走於齊晉的七筋八脈,又從右掌迴到顧長寧的體內,帶來刺骨的寒氣。每循環一次,顧長寧的眉毛上就會掛上一層薄薄的霜,身體不由自主的打著寒戰。而那冰冷異常的靈力每次想要流入顧長寧丹田之時。顧長寧就感覺自己的體內會升起一種溫暖的靈力,柔和的擁抱著那種冰冷,直至它完全被溫暖,恢複正常。丹元轉動,新的靈力再次從右掌被注入齊晉體內,循環往複。


    屋內靜寂一片,沒有人前來打擾,連顧長寧自己也不知,此刻自己右掌的白色靈光晶瑩剔透,而結著轉印的左手則閃著柔和的湛藍色靈光。


    不管今夜的月光有多皎潔,罔憶崗的夜晚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風吹樹葉,發出沙沙之聲。秦姝芸和顧全在太陽沒有下山之前,在樟樹林中兜兜轉轉,既辨不清方向,也沒有找到找到合適的山洞,隻得在林中拔草,自己開了一塊空地,點了篝火過夜。這樟樹林靜的駭人,偶爾響起的蟲鳴,混著風吹樹葉的響聲,反而讓人有些心安。


    兩人當然是不敢入睡的。隻是在火堆旁席地打坐。子時一刻,樹林中傳出一種咯吱咯吱的聲音。顧全睜開眼,警惕的看著四周。


    “罔憶崗的陣法開始改變了,顧公子,小心點。”秦姝芸單手緊握靈劍,提醒道。


    約莫有一個鍾的時間,咯吱咯吱的聲音停了下來。秦姝芸舒了一口氣,道:“這林中有迷障,如今罔憶崗從新布陣,我們今天走過的路,想來都已經改變了方向,也不知道三師兄他們是不是已經出去了?”


    “秦小姐不用擔心,三師兄為人穩重,又見多識廣。不會莽撞行事,你既然交代了,他就一定會帶小七他們出去的。”顧全寬慰道。


    秦姝芸露出一個恬靜的笑容。點頭表示同意。剛要張口稱謝。


    “大小姐,大小姐!”林中響起的是急促的叫喊聲,秦姝芸心裏一慌,隻見林中深處跑來一個圓臉的少年,正是小七。小七飛快的朝這邊奔來,不多時就來到了火堆旁,雙手扶膝大口喘著氣。直到他跑近,秦姝芸才發現他的衣服已經被劃破,手上腿上都是傷。


    “小七,你怎麽在這裏,怎麽受傷了,三師兄他們呢?”秦姝芸急道。


    小七跑的上氣不接下氣,聽到秦姝芸問,豆大的淚珠從眼睛裏流淌出來。


    “別哭啊,出什麽事情了?”秦姝芸見他哭泣,心中湧起一種不好的直覺。


    “大小姐,大小姐,嗚嗚嗚,三師兄他們,他們都死了!”小七用袖子擦著淚,邊哭邊說。


    秦姝芸耳朵裏哄的一聲,像頭頂炸了一個驚雷,頓時釘在了原地,兩隻眼睛發癡一樣的看著小七,一時竟迴不過神來。


    “你說什麽?死了?怎麽迴事?”半晌秦姝芸微弱的問道,


    “我們,我們今天下午,在林中分開的地方等大小姐。過了,過了申時,大小姐沒迴來,三師兄就帶著我們按照標記往迴走。哪知過都過了酉時了,我們發現還在林中轉悠。三師兄說,肯定是有人動了我們來時的標記。”小七抽抽搭搭的繼續說著,


    “我們幾個找不到迴去的路,與其坐以待斃,還不如來林中找大小姐。卻不想每走多遠,就在林中遇到了一個木身人臉的怪物。那怪物極其兇殘,我們不是對手,三師兄他們拚死抵擋,我才僥幸逃了出來,可是他們,嗚嗚嗚~~~”小七說到此,又哭了起來。


    “木身人臉的怪物?長什麽樣子?”秦姝芸迴過神來,悠悠的問道。


    “半截身子是樹樁,半截身子已經化作成人男子的模樣。”小七答道。


    “真沒想到,道行很高嘛!”秦姝芸道,話音落,兩道劍光直劈小七而來。小七一個轉身,遠遠飄出。隨即發出“咯咯”的輕笑。


    “呦,被你們兩個看出來了啊!”小七道。


    秦姝芸和顧全持劍指著小七,秦姝芸道:“你的演技太差,挑人的眼光也不好,小七是我們幾人之間最憨直的一個,他隻對藥材感興趣,其他的都稀裏糊塗,申時後麵是不是酉時,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哎呀,是個伶俐的丫頭,看來還真是失策了。”假“小七”摸著下巴,輕佻的迴了一句。一雙狡猾的眼珠烏溜溜的轉向顧全。又道:


    “這秦家丫頭有幾分能力是應該的,你這傻大個,是怎麽看出來的?”


    顧全麵無表情的迴道:“既然交手過一次,豈有再被你騙的道理。”


    “胡說,你這傻大憨粗的樣子,還能有心眼,你是不是跟這個叫小七的傻子有仇,故意的?”假“小七”尖著嗓子道。


    “哼,沒見到你之前,我隻道樹精隻能立在原地,原來你已經能跑能跳了。怎麽?長得醜,不肯用真麵目示人,才總喜歡幻化成別人的模樣?”秦姝芸在旁邊義正言辭道,


    “呸呸呸,誰稀罕這副模樣,傻乎乎的。本仙就讓你們看看,什麽是美如冠玉,玉樹臨風,。”假“小七”說著,騰起一陣白霧,霧散,男子著綠色素袍,極美的容顏嬌豔欲滴。柳葉長眉下嫵媚的雙眼,唇色鮮紅,滿臉若有若無的笑意。一頭黑色長發散在肩上,身高與顧全差不多,隻是這魁梧身材的男人不但長了一張女人一般的臉,還在鬢角處插著一朵黃色的花。男子衝著二人挑了挑眉毛,問道:“怎麽樣?是不是英俊瀟灑風度翩翩?”


    顧全見他這幅輕佻邪魅的模樣,嘀咕了一聲“男不男女不女的。”


    哪知樹精耳朵好的很,竟然聽見了,又尖著嗓子道:“哎哎哎,說什麽呢,本仙是純爺們。”


    “你就是白天迷惑顧公子的樟樹精?”秦姝芸問道,


    “不是樹精,是樹仙。”男子糾正道,秦姝芸覺得有幾分好笑,道:


    “能完全褪去樹形,的確道行極高,但是迷人心神,吸取人心魔之力,是魔族所做之事,你還妄稱自己是仙,你可知仙家德行之本為何?”


    “切,德行之本,有本事你們別有心魔啊。自己控製不了自己,還反過來怪我。”男子輕蔑的說著。


    秦姝芸被這樹精噎得一時語塞,它說的沒錯,人若胸懷坦蕩,心無旁騖,哪怕是已經成魔的妖怪,也不能將其拉入魔道。若心中有怨,即使是這種還處於魔與仙之間未曾得道的精怪,也可以操縱人的心神。


    “今日我隻是一時大意,少在這裏說風涼話,再打過。”顧全拿劍指著樹精。


    “顧傻子,難道你不知,執念亦是魔。你心思太重,再打多少次,都打不過我的。”樹精把鬢邊的花取下,拿在手裏撚著,邊說邊斜眼看著顧全,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少耍嘴,你變成小七的樣子,前來哄騙我們,究竟想做什麽?”秦姝芸道,


    “嗯,無聊,找個樂子。”樹精嗅著自己的那朵花,懶懶散散的說著。


    “你還真是挺閑,一把年紀了,半夜在這裏逗我們玩。”秦姝芸氣憤道。


    “嗯?你這秦家丫頭,說什麽呢?誰年紀大了,誰年紀大了,我不過三萬歲而已。”樹精的聲音又變得尖銳起來。隨即柔和下來,妖媚的淺笑道,


    “不過你們倆還挺好玩的,有點意思,不像那四個傻子,下個套就往裏鑽。無趣的緊。”


    “你這妖怪,把小七他們怎麽了?”秦姝芸急問。


    “沒禮貌,跟長輩這樣說話。不過你要問怎麽了嗎?”樹精陰森森的笑著。道:“沒意思的東西,本仙都把他們變成花肥了。不過你不用擔心,我會給你留個念想的,你看!”


    樹精說著,原本拿著花的手飄起一陣白煙,煙散,那修長的手指之上竟然提著四顆鮮血淋漓的頭顱。


    樹精把四顆頭拎著頭發舉起來,露出一個妖異的笑容,道:“驚不驚喜,這是你的三師兄,這是小七……”他一邊說,一邊用另一隻手的手指一個一個去戳那頭顱。


    秦姝芸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一陣發黑。早知這樹精並非善類,卻不想他如此狠毒。強迫自己穩住心神,手中靈劍一抖,用有些顫抖的聲音大喝一聲:


    “住手,你這妖怪,我要你血債血償。”


    剛要飛身出去跟樹精拚命。一道紅光,從身旁破空而出,直射樹精麵門。那樹精側了個身躲過,氣急敗壞的說:


    “顧傻子,你敢偷襲我。”


    顧全拉滿“昆仲”,三支靈箭搭弓而上。道:


    “停下你那無聊的動作,否則我就射穿你的腦袋。把你當花肥埋到土裏去。秦小姐,這妖怪壞的很,樹精善用幻術,那四顆頭顱搞不好是他變幻出來的。就是為了惹你生氣,你不要上了他的當。”


    聽到顧全這樣說,秦姝芸慌亂的心情略有平複。收起靈劍,從腰間拿起“旌吟”。陶笛悠揚平和的曲調,從秦姝芸的口中傳出。樹精手中的四顆頭顱,逐漸變淺恢複成一朵花的樣子。


    “又被看破了啊。”樹精從新把那朵花插迴鬢邊,單手摸著下巴,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毛,說道:


    “嗯,你們兩個還是挺合本仙心意的。既然兩次都能看透,本仙就獎勵給你們一次機會。罔憶崗的樟樹林盡數歸我管轄,你們想找九轉還魂草,就要先過我的迷障。不過樟樹林迷障可沒那麽好過。這天色還早,你們陪我玩個真真假假猜猜看的遊戲,一會兒我會變成樟樹,你們要在一炷香的時間內,在方圓一裏的範圍內,找到我。如果找到了,就是你們贏了,我就消除迷障,告訴你們九轉還魂草所在的方向,如果你們輸了,就把顧傻子留下來幫我給樟樹林澆水除草,永世不得離開,記得,別在林中玩火,燒了我的林子,我就擰斷你們兩個的頭。”說完,樹精化作一陣白煙,消失的無影無蹤。而在他站過的地方,一炷香升起嫋嫋薄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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