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趕她離開她跟炎庭的小院?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懷孕的緣故,堅強的水芙蓉變得很脆弱,一聽見要趕自己走,她的眼淚奪眶而出。


    「夫人來了。」


    有人高喊一聲。


    「張嬤嬤,這事以往都由我來主理,什麽時候勞煩到你頭上了?」迴春光神色凝重地道。


    「夫人見諒,老奴也是受老太爺指派到此辦差。」言外之意是打狗也要看主人。


    「恐怕有人狐假虎威吧。」


    「夫人若有疑問,可以去向老太爺請教,胡師傅,把那堵牆拆了,然後把西廂和東廂都擴延出去。」張嬤嬤指點工匠們開始幹起活來。


    田春光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連連暗咒,該死的葉錦娘!


    「芙蓉,收拾收拾東西,到我院裏住。」田春光轉過頭來,對著柔弱的水芙蓉道。


    抹幹淨淚水的水芙蓉搖了搖頭。「我還是迴芙蓉坊吧。」


    「那怎麽成!」


    「娘,我想找個安靜點的地方,這裏敲敲打打的,我住不下去。」她肚裏的孩子哪裏受得了這等吵鬧陣仗,她寧願搬出去尋個安靜。


    「好吧,我讓霍衝陪你迴去。」


    就這樣,水芙蓉帶著細軟和迴憶離開了青睚堡。


    水芙蓉所乘的馬車剛拐進河東大街,卻沒見到排成人龍的長隊,她頓覺奇怪。


    下了馬車,三叔垂頭喪氣地從屋裏出來,一見水芙蓉便狠狠地搧了自己一耳光。


    「老頭子!」


    「三叔!」


    「芙蓉我對不起你。昨夜店裏被賊搶了,洗劫一空,所有值錢的東西和我們最寶貴的調料都被搶走了。」


    水芙蓉晃了晃,身形往下墜。


    「芙蓉!」


    「少夫人!」


    幸好霍衝接住了她。


    「芙蓉,店裏存的上好食材也都沒了。」


    「少夫人,莫慌,屬下會叫兄弟們把賊人抓出來。」


    芙蓉看著被火燒灼過的院中石牆,心底一片沉寂。


    「三叔三嬸,關門!我們不做生意了。」她要好好休息,養好精神,她不能認輸,她肚子裏未出世的孩子需


    要她勇敢的支撐下去。


    「妹妹,來,坐。」葉錦娘笑顏如花,親切地拉過水芙蓉粗硬的小手,引她坐進紫檀圈椅。


    水芙蓉沒有說話,靜靜地坐下。午後,一頂小轎將她抬入水漣院,說是葉錦娘相請,她便來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答應,也許心裏存著能見到霍炎庭的打算吧。她的身子越來越沉,平坦的小腹如今已微微隆起,從上個月起,她就開始穿著寬大的裙衫,掩住肚子的痕跡,令細心的婆婆也沒能看出來。


    「相公今日跟我的兄弟們去靈霞城葉家談事去了,妹妹,來,吃口香茶。」


    水芙蓉低垂著眼睛,點點頭。


    「我迴來也有四五個多月了吧,一直調養身體,沒有去看看你,做姊姊的真是過意不去。」


    「請別這樣說。」


    「你可不知道,聽見我病了,相公說有多擔心就有多擔心,為我端茶倒水,還親自喂我喝藥。」


    是嗎?水芙蓉難過地想著,也許在他心裏,愛葉錦娘是十成,愛她也不過五成吧,可能在他們的感情裏,他對她的愛多於感激。這才解釋得通,為什麽整整四個月來,她都不曾再見過他一麵。


    「讓我想想,我是什麽時候遇上相公的?呀,這麽一算可真嚇人,我還隻有三歲的時候,六歲的相公來葉家拜年,見到我之後就時常到靈霞城看我呢。我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相公在靈霞城書院念書時會帶我一起捉蟲子,帶我去爬山,帶我來青睚堡玩,這次迴來,我們將過去到過的地方都重新遊曆了一遍,沒想到我離開十年,相公還是這般的有心。」


    水芙蓉一直不怒亦不喜,靜靜地聽著。


    感激永遠也無法替代愛,她在心底思索著。


    「我想你也知道,他整整找了我十年,真心疼相公為我付出這麽多,還聽說為了對抗山賊,他差點出事。相公待我如此,我這個失去名節的女人真是不知該如何是好……雖然我已非清白之軀,可相公的愛我如此,夜夜與我同床共枕。」


    腦海裏出現霍炎庭與葉錦娘在水漣院中的男歡女愛,水芙蓉如陷冰窟。對,就是在這裏,他與她朝朝暮暮,兩情相悅。


    「小姐小姐不好了,我們抓到一個賊。」


    「你們放開我!放開我。」年老的三嬸被幾個丫鬟拉扯著,來到兩人麵前。


    「三嬸?!」水芙蓉站起身來,迎了上去,「她是跟我一起來的。」


    「我們在她身上搜出了小姐的金耳墜。」小瓶攤開掌心,足金的耳飾閃出耀目的光芒。


    「老婆子我根本沒見過這種東西!」三嬸怒道。


    「真是一窩的賊,偷了老太爺的東西,還來偷我的。」葉錦娘忽地陰陽怪氣道。


    水芙蓉瞠眸怒瞪葉錦娘。原來今日叫她來,是設好了圈套讓她跳。


    「小瓶,叫家丁來,賞這老婆子十棍子。」


    「是。」


    「不能打。」


    「不能打?難道打你嗎?」葉錦娘奸笑道:「那我就替老太爺教訓教訓你吧,那個金盤子怎麽說也是你偷的。」


    「你怎麽可以隨便栽贓嫁禍。」


    「你不能打我家芙蓉,打我吧打我吧,別打我們家小姐。」


    水芙蓉沒有再多說話,她上前緊緊抱住三嬸。


    兇神惡煞的家丁已執著棍子衝了進來,高高舉起的粗木棍眼看就要落在三嬸跟水芙蓉身上。


    「蓉兒?!」霍炎庭一身騎裝,帶著霍光從月洞門裏走了出來,看見院中被家丁壓製在地上的一老一少兩個女人。他忘了帶東西,半途返迴,便看見這個驚人的場景。「這是怎麽迴事?」


    「相公!你可迴來了,嗚嗚嗚,老太爺要我代他責罰偷金盤子的賊,我下不了手啊。」葉錦娘先發製人,撲入霍炎庭的懷裏。


    「你們放開少夫人。」霍光上前踢開葉家家丁,扶起滿身塵土的水芙蓉。


    「芙蓉,芙蓉你沒事吧。」三嬸抱住失神的水芙蓉大聲哭道。


    黯沉的水眸裏,映出的是霍炎庭與葉錦娘貼身而立的畫麵。


    忽地,水芙蓉覺得好難過,替自己難過,替肚子裏的孩子難過。


    他們好像一起變成多餘的了。


    霍炎庭甩開葉錦娘,走近水芙蓉時,他內心揪痛。


    「蓉兒。」他喚她,滿眼愧疚。


    水芙蓉傻傻地看著他,仿佛他是陌生人一樣。


    她想間,你為什麽都不來看看我?為什麽都不問我好不好?你知不知道,我苦心經營的芙蓉坊被人毀了,屬於我們倆的寢院被人拆了?你知不知道,我已經看出你沒有那樣的愛我。


    可是她一聲都沒有出,因為她害怕聽到他可能說出來的推托和冷落之詞。


    葉錦娘陰毒地眯起眼睛,霍炎庭竟然越過她去找水芙蓉!混帳!他們都是混帳。


    心裏氣極,可葉錦娘的嘴裏卻假惺惺地道:「你們還楞著幹什麽!還不快送妹妹去休息,你們沒見她累著了嗎?快點啊。」她對著小瓶大喊。


    「你……你怎麽能……」她怎麽能在這個時候說出這種話?三嬸指著葉錦娘想要破口大罵。


    「三嬸。」水芙蓉忍住身心的疲憊拉了她一把,「我們迴去了。」


    她輕輕地從霍炎庭手心裏抽迴小手,垂著頭,靜靜地走向月洞門。


    「妹妹,慢走,不送,相公,我又頭暈了,我不舒服,快來扶我迴房吧,這裏的風好冷喲。」


    對葉錦娘的話霍炎庭充耳不聞,臉色變了變,他有種不祥的預感,仿佛隻要她離開這裏就會消失似的,他攔住水芙蓉的去路。


    「蓉兒,發生什麽事了,告訴我好嗎?」他溫柔地問道,擔心水芙蓉受了苦。


    「我能自己照顧好自己。」她一刻都不想再在這裏待下去,更不想在自己最愛的男人與別的女人同床共枕的院裏久留。


    它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他不在她身邊的時候,他都在做什麽,抱著怎樣的女人。十年啊,十年不休不眠的尋找,是怎樣的深情才能做到?她拿什麽與這樣的感情抗衡?


    「蓉兒……」


    他聲聲輕喚,在她看來,隻是一種內疚,一種彌補。


    「啊!姑爺不好了,小姐暈倒了。」這次高聲喊叫的是小瓶。


    可他頎長的身影仍然站在水芙蓉麵前,不為所動。


    水芙蓉雙眸浮起淚光,迴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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