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在鬆閉上嘴了,老三也太厲害了,連這事都知道,難怪敢這樣蠻著幹。


    他不禁對終日臥病在床的麽弟刮目相看了。「那……那老趙,你那兒呢,朝廷貢茶的事可解決了?」他改而問向茶莊主事,他會知曉這事,也是在打聽例會結果時順道聽到的,聽說老三例會開到一半,人像瘋了似的跑得不見人影,這事當然也沒個下文。


    「這事啊,朝廷重新來了公文,表示數量寫錯了,朝廷要的是四萬斤,不是十萬斤,比往年還少一萬斤呢,前幾天貢茶已送進宮裏去。」事情圓滿解決,趙主事笑臉迴道。


    「四萬斤和十萬斤差距之大,這也能寫錯?」秦在鬆再度錯愕。


    「是啊,那禮部官員是這樣說的。」


    「不會是老三又幹了什麽吧?」他皺鼻問。


    「本來我們也在奇怪,後來那禮部官員不慎說溜嘴,道咱們三爺去過禮部尚書府裏一趟,出來後隔日,公文就改寫了。」


    「老三去找禮部尚書說了什麽嗎?」


    「這……沒人聽到什麽,隻聽說禮部尚書府裏的倉庫突然著火,燒毀了不少東西。」


    「那與這件事有什麽關係?」


    趙主事意昧深長的瞧了沒能會意的秦在鬆一眼。「大爺,那禮部尚書府裏好東西不少,怎麽來的大夥都心知肚明,就說這十萬斤的貢茶真正送進宮去的有多少?恐怕不到七成吧,而多出能到哪裏去?」


    提示得這麽明,秦在鬆若還不明就裏就是笨蛋了。


    那被燒的倉庫堆放的全是由朝廷汙來的貨,老三八成去與禮部尚書攤牌,嚇得他連夜放火燒自家倉庫,湮滅證據順道調降貢茶數量,不敢再吃定秦家。


    秋兒也明白那男人做了什麽,不再。涼愕,畢竟這才符合他不擇手段的個性!


    秦在鬆雙手負背燮起眉來,像是在思索,老三可真是扮豬吃老虎,不動聲色就處理了一件又一件的棘手事,想當初老三將這當家的位置交給他,顯是明智之舉,隻是一起……


    他哼了一聲,連個病老三都這麽能幹,就顯得他這老大益發沒用了。「既然事情都落幕了,那今兒個你們又來做什麽?」他不是滋昧的問。


    兩人立即瞧向秋兒。「咱們來給三爺道喜,不過這會見到秋兒姑娘也是一樣,來,這羊脂白王是我給姑娘成婚的賀禮,請笑納。」趙主事由懷裏掏出一個錦袋,解開束袋的穗子,取出的白王約印童大小,質地純潔細膩,有著凝脂般的光澤,一瞧就知是上品。


    「而我的則是金鐲、金耳飾、金項漣全套的,秋兒姑娘沒爹沒娘,必定沒人為你準備這些,咱們長了你幾歲,就算是你的家人,幫你備了些嫁妝,雖然比不上公主的,但門麵總不好少。」呂主事笑著將一全套金貴的首飾交給她。


    秋兒手裏捧著這些,不住眼眶泛紅,姑且不論她是否能順利嫁給三爺,至少這些人是真心待她如親,不想讓她在公主麵前顯得寒酸,特地送上這些禮給她。


    「謝謝你們,不過這些禮我不能收,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她將東西再還給兩人。


    「你可別跟咱們客氣,這些東西不值幾個錢,你若不收,就是與咱們見外,沒將咱們當自己人。」趙主事再將東西推迴去。


    「就是說嘛,咱們平日受你照顧不少,就這麽幾件小禮,你不必不好意思收了,再說,咱們隻是跑了先,要不了多久,你那間屋子恐怕就要讓送來的禮給淹沒,好了好了,這禮既然親手交到你手裏,三爺那兒見不著也無妨,大爺,咱們這就先迴去了。」怕秋兒又將


    禮退給他,呂主事忙向他打了聲招唿就要走。


    趙主事也是,對秦在鬆欠了欠身,轉頭跑了。


    秋兒捧著兩件退不出去的禮,急得要追上去。


    「甭追了,他們跑那麽快就是存心不讓你退禮,你若真不想收,改明兒個我讓人幫你跑一趟,送迴他們的宅子便是。」秦在鬆瞧著她手中價值不菲的賀禮,心想:這兩個家夥出手可真大方,要是秋兒嫁的是他,他們不知還會不會送禮?應該不會吧,他一共娶進十個女


    人,他們連一顆石子也沒送過,不過到底是老三有人望,還是秋兒得人緣,這事他得好好想一想。


    秋兒無奈的抱著賀禮迴到勾欄院。鬼婆婆已經離開秦府,所以她也可以搬迴自個兒住處。


    她才坐下不久,就陸續有人送禮過來,禮多到教她應接不暇,到了晚上,果然如呂主事所言,她的屋子差點被各式禮物給淹沒。


    她以為自己名聲差,私下大夥都不待見她,原來事實並非如此。


    這會,望著滿屋子的嫁妝,她煩惱,這麽多東西該怎麽才能一一退迴?


    與此同時,她的屋外站了個人,恨恨地瞧看這一切,她不過要塊地都不可得,這丫頭卻輕而易舉就得到這些,她又嫉又恨,有朝一日,她要得到比這丫頭擁有的更多,並且報上次在京兆府衛被羞辱的仇!


    櫻花樹下坐著披著保暖狐裘男子,他手上捧著溫熱藥飲,眼眸半開,似寐非寐。


    秋末午後的陽光照射在他身上,隱隱有種不真實的透明感。


    他的生命在倒數,算算日子,不到五個月,就會終結他在世上的所有,一切將迴歸塵土,歸於寂靜。


    一絲淡笑掠過他的唇畔,胸口又泛疼了,隨著倒數的日子越近,他這顆早不堪負荷的心髒就越不聽話,三不五時揪得他痛苦難當,可越是如此,他越要笑。


    他已是哭著出世,好歹也要笑著死去,所以,他眼中有著令人費解的笑意。


    「菊哥哥,這碗藥都涼了,我讓人再給你熱一熱吧。」瞧他手中的湯藥擺了許久沒動,公主提議。


    她坐近他身旁,與他共擠一張椅,兩人挨得近,幾乎貼在一塊。


    而公主帶來的宮女們將他們圍起,瞧著小倆口恩愛的模樣,也為主子開心。


    「不用熱了,這藥不喝也無所謂。」他將那碗沒動過的湯藥擱到一旁的小茶幾上。他的身子喝藥也無法多活一天,隻能當解渴用。


    「怎會無所謂,多喝藥,你的身子才能強健些啊。」公主不讚同的說。


    他笑容閑適。「若你要我喝,我喝便是。」他溫聲道,那模樣似在調情。


    公主臉蛋立刻搬紅了。「那就喝吧……」她從·借懂到今日即將嫁人,已逐漸被未來馴馬吸引,情竇初開的偎進他胸口。


    秋末天已寒,宮女們馬上為兩人披上錦繡薄毯。


    他喝下那碗半涼的湯藥,空碗教宮女們收走。


    「這櫻花園頗大,可惜來到花季,不然在樹下賞櫻該是多美的一件事。」她幻想著兩人在漫天飛舞的粉紅櫻雨下一同賞花。


    他漆黑的眼睛像黑寶石一樣閃亮起來。「是很美無法忘記的一種美……」


    他記起與某人在園中相遇的情景,他曾以為那人是來帶走他的仙子。


    「這次花開跟我一起賞櫻吧,這麽美的一刻,該與我同在才是。」公主仰起嬌容要求。


    「嗯……」他仍沉浸在與某人相會的情景,一生難忘。


    公主仰望他的目光由嬌怯變得迷惑,然後恍然大悟,他此刻想的不是與她的未來,而是曾經和他一起真正賞過櫻景的那個人……她眼神變深,嫉妒漸漸湧出。


    之前與他初識時,並無太多兒女情懷,可相處久了,日益受他的談笑風生、博學多才所吸引,她開始傾心,懂得占有,且明白男一個女人是真正的敵人。


    他迷醉的眼神在觸及她帶著惱意表情的刹那迴神,唇邊立即浮起一絲意昧不明的笑,並歎道:「我曾要你別喜歡上我的,不過既然你不聽話,那便


    是你的命了,別恨我狠心折下你這朵金枝王葉。」他忽地吻了仰首相望的她。


    她一驚,迴噎作喜,第一次被人吻,她閉上眼盡情沉淪,身邊的宮女紛紛紅著臉轉過身去,不好見主子們親熱。


    也因此,沒人看見他冰冷的眼裏透著陰狠……


    唯獨遠處的秋兒看見這一幕,她雙腿如泥的軟下,癱坐地上。


    她麵無人色,而今她已清楚他心機有多深沉,他吻公主必有目的。


    月上樹梢,秋兒先深唿吸後,拍了拍失了血色的臉龐,想讓自己看起來氣色自然些,別這麽蒼白。


    打紅臉頰,這才走進屋裏,瞧見床上相偎共披一件長衫的兩人,她那稍有血色的臉蛋瞬間又蒼白了。


    公主衣衫不整,雙眸明媚的偎在他頸窩邊,秦有菊自在得仿佛理所當然,麵對她驚慌的目光沒有任何閃避。


    「怎麽現在才來?我都喚你一會了。」公主朝她問道。


    「我……我……」沒料到進來見到的會是這樣的景象,她憲全答不上話。


    公主秋水般的眼眸對上她,笑得看似無邪,其實別有用心。「吃驚什麽,菊哥哥即將是我的咐馬,雖然未真正洞房,可這等親昵也是正常,倒是你,喚你來是讓你知曉一件事。」


    「公主喚秋兒有什麽吩咐?」她力持鎮定的問。


    「既然父皇答應讓你進門,我也隻得勉強同意了,但你得規矩點,以前那些不幹淨、會讓菊哥哥蒙羞的事不準再做,也不可再見你那位表哥,否則我會以家法處置你。」公主自小生長在宮中,對皇帝有三宮六院的事習以為常,因此她能接受丈夫身邊有其他女人的


    存在,可她將是這座秦府裏的皇後,所以身分不高的女子,都得聽她的使喚與教誨,盡管她年紀還十分幼小。


    秋兒麵容雪白,呆立不語。


    「怎麽不說話,不肯?」公主不悅的問。


    她望向床上的男人,見他唇邊浮出一抹極意的笑容,更教她膽顫心驚。


    一個聲稱愛她不悔的男人,怎麽可能一再當著她的麵與另一個女人親熱?


    她隱約意識到什麽了……


    「謹……謹遵公主教誨,我會守規矩的。」


    秦有菊眉梢微微挑起,詫異她的恭順。


    她真可能乖乖順從嫁他?


    公主滿意的輕笑起來。「好了,你可以下去了。」她揮手道,母後教導她,權勢必要時很有用,能讓人不敢覬覦屬於自己的東西。


    眼前這女人,是咐馬心中最在乎的人,但越是這樣,她越得讓這人早日明白,得男人寵不困難,她也做得到,不必太得意。


    隱著內心的驚濤駭浪,秋兒沒再多說一句,顫著身子退出去。


    盯著她的背影,秦有菊眼神變得幽冷難解。


    離開他們視線的秋兒,卻腳步浮軟、跌跌撞撞的迴到勾欄院,對著滿屋子的賀禮發了一會呆後,她忽然一咬牙,從賀禮中翻找出最昂貴的物品裝進麻布袋,扛在肩上,連夜跑出秦府。


    深秋夜寒,可她卻跑得滿身大汗,她穿過一條又一條的街道,最後鑽進僻冷的小巷,終於在一處破損不堪的屋前停下。


    她不及先喘口氣,就朝那扇破門板用力的拍去。「開門,請開門。」


    大半夜裏這叫門聲特別響亮,好在四周並無其他鄰居,否則也要一並被驚醒。


    可過了好半天,裏頭的人才出來開門,而門後的那張老臉更是氣到不行。「你這臭丫頭,敢半夜來吵老婆子清夢,找死是不?」鬼婆婆怒目相向。


    沒理會她的怒容,秋兒徑算將那一袋東西扛進屋裏,一古腦倒出來,金飾、珍珠、玉器、布匹、古董散落滿地。


    見到這些東西,鬼婆婆怔了怔。「這是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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