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心中浮想聯翩,麵上神色還竭力保持平靜。服侍帝後用過晚膳,帝後移駕到皇後平日起坐的殿內。


    柳依依像往常一樣,匆匆吃了兩口晚飯,就和吳娟一起趕迴殿內,繼續站在那裏,在一邊等待召喚。


    此刻早已入夜,殿內燭火輝煌,朱皇後靠在窗下榻上,皇帝坐在榻邊,麵前的小幾上放著茶。


    宮女內侍們雖在殿內,離帝後還有數步之遙。


    柳依依不由偷眼看向皇帝,榻邊的矗燈紅燭高燒,燭光在皇帝麵上跳動,染的皇帝的眉毛胡須,都帶上一點淡淡的淺黃。


    皇帝此刻唇邊的笑容很溫柔,看著朱皇後的眼神,也帶有喜悅。這眼神?柳依依依稀記得,皇帝也曾這樣看過周婕妤。


    “宛若淺溪,卻又明豔動人。你教朕,該如何待你?”周婕妤還記得皇帝說這話的神情,那時候周婕妤的整顆心,都像飄在雲端上一樣。


    紅顏未老恩先斷,可這恩,斷的也太早了。柳依依覺得有人輕輕地碰了下自己的手。柳依依忙收起心中的思緒萬千,往玉秀麵上瞧去。


    玉秀指一指一邊放著的燭剪,示意柳依依去把燭芯剪一剪。柳依依按捺住心中的各樣念頭,拿了燭剪,緩步走到燭台旁邊,伸手要去剪燭芯。


    皇帝已經抬眼望向柳依依,這讓柳依依的手微微抖了一下,難道陛下覺出自己和別人不一樣了?還是說,陛下他……


    柳依依還在胡思亂想,皇帝已經對朱皇後笑著道:“皇後,讓人都退下吧,你我同剪燭芯,豈不更好?”


    朱皇後的一雙眼原本就很美,此刻聽到皇帝話裏的暗示,朱皇後水汪汪的眼在皇帝臉上轉了一圈,笑容有幾分羞澀,聲音也變的更為嬌柔甜美:“陛下有旨,妾就……遵旨。”


    那聲音像在半空之中還轉了一個彎,撓的人的心癢癢的。一些記憶猝不及防地直接撞到柳依依腦中。


    有時,秦貴妃也會偶爾和周婕妤,吐露一句半句,皇帝寵幸時候,該怎樣讓皇帝更為心花怒放。


    此刻,朱皇後麵上所生,分明是媚惑,柳依依覺得手上精致的小銀剪竟像有千斤重,知道該上去把燭剪放下,然後跟著眾人退出。可是柳依依的雙腳,就像有什麽東西墜在腳上一樣,怎麽都挪不開步子。


    玉秀見柳依依手裏拿著剪刀站在那像傻了一樣一動不動,玉秀的眉微微皺起,果真還是太急了些,這兩個姑娘的膽子,在對著皇後娘娘還算不錯,可見到陛下本人,她們就一個個嚇的不敢動了。還是要好好地說說她們。


    玉秀心裏想著,不動聲色地上前接了柳依依的剪刀,把剪刀放在帝後麵前的小幾上,帶著眾人退下,退下之時,玉秀已經把簾幕放下。


    柳依依在將要退到外麵時候,迴頭看向簾幕裏麵。


    窗戶是開著的,那風吹的紗簾在那輕柔飛舞。紗簾之中,皇帝並沒去剪燭芯,而是把朱皇後整個摟在懷中。朱皇後已經軟的像一灘水,靠在皇帝身上,媚眼如絲。


    柳依依知道接下來會是什麽,也知道自己不該再看下去,飛快地退到外麵,把兩扇門合起來。


    門內,先是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接著就是皇帝的笑聲,皇後的輕喚。玉秀有些擔心地往吳娟和柳依依麵上瞧去,畢竟她們還是頭一次在這值夜,若聽了這些,等會兒裏麵事畢,雙頰紅著進到裏麵去服侍,那對她們的前途一點都不好。


    玉秀示意吳娟和柳依依都圍到自己身邊,壓低了嗓子對她們道:“這樣的事,是很平常的,我們是服侍的人,隻該把自己當做……”


    “姐姐的意思,我也明白,我們並沒多想。”柳依依輕柔而又快速地說著,這讓玉秀滿意點頭。


    吳娟的麵色十分疑惑,悄聲問柳依依:“裏麵是在做什麽?為何玉秀姐姐會這樣說?”


    若不是宮規限製,玉秀就要笑出聲,並戳吳娟的額頭一下,真是個嬌憨的姑娘,不過這會兒,自然不是說這件事的時機。


    玉秀隻對她們擺擺手,聲音放的更低:“以後,日子長了,就懂了。”


    日子長了就懂了?吳娟的眼眨了眨,沒有再問,屋內的旖旎還在繼續,宮女內侍就像沒聽到裏麵的動靜一樣,麵色如常的在等候。


    昭陽宮內的燈火,似乎永遠那麽刺目。秦貴妃一個激靈驚醒過來,睜開眼看著四周,坐起身時在腳踏上睡著的林菀也醒了。


    但林莞並沒像原先一樣,起身問秦貴妃是要喝茶還是要做什麽。而是繼續躺在被窩裏,側耳傾聽。


    秦貴妃隻坐了一會兒,就又躺下去。伴隨著她躺下去的,還有一聲歎息。林菀的唇張了張,那句貴妃想要做什麽已經在喉嚨中,但還是沒問出來。


    林菀屏聲靜氣,直到床上再沒有別的動靜,林菀這才又閉上眼。迷迷糊糊地想,明早起來,秦貴妃的枕頭,隻怕又要換了。


    秦貴妃失寵已成定局,成為皇後那更是做夢都不要去想了。那麽,到底要不要?林莞的心開始跳的有些快了。杜太後那裏,雖然一切如常,但林莞能夠感覺到,杜太後對秦貴妃,已經不像原先了。


    何去何從?今日,在禦花園中,輕秀那句狀似無意的,陛下待咱們娘娘可真好。又在林莞耳邊轉。


    盡管林莞知道這是輕秀故意說的,可林莞此刻還是想了又想,若陛下一旦對秦貴妃翻臉,侍從人等會不會沒了命?


    林莞想到這個可能,臉都有些白了,天子,是不會把這些侍從的命放在眼裏的。木蘭撞柱自盡時候的血,又在林莞眼前浮現。


    不,還要想著出宮,好好地和家人團聚,而不是在這宮中葬送了命。可是既給了秦貴妃忠誠,皇後那邊,她可願意接受投靠?


    秦貴妃輕咳兩聲,林菀急忙收起思緒,輕聲問道:“貴妃,您是想喝水?”


    秦貴妃嗯了一聲,殿內服侍的其他小宮女,也已經點起了蠟燭。林莞披了衣衫起來,服侍秦貴妃漱口後喝茶。


    秦貴妃隻喝了一口茶就重新躺下,林莞拿過一個放在窗外的竹夫人,換掉秦貴妃被中的那個竹夫人,輕聲道:“離天亮還有一會兒,貴妃再睡會兒。”


    秦貴妃重新躺下,望著外麵,輕聲道:“明兒,又該去朝見太後了。”林莞正想迴答時候,見秦貴妃閉上眼,林莞把帳子放下,吹滅了燈,又躺迴被窩裏,怎麽覺得,秦貴妃的神色有些不對呢?


    眾妃在朝見太後之前,是要先到昭陽宮等候皇後的。朝見太後,眾妃都穿了朝服,秦貴妃的朝服是除皇後之外,宮中最耀眼的朝服。


    當秦貴妃走下鑾輿,走進昭陽宮的時候,正好就是玉秀帶著吳娟柳依依她們下值迴去歇息的時候。


    瞧見秦貴妃走進,玉秀帶著吳娟她們行禮下去。柳依依悄悄瞧了眼秦貴妃,怎麽感覺秦貴妃一點精神都沒有?


    記得文莊皇後剛薨逝沒多久,那時秦貴妃奉詔主理六宮事,她的神情,和現在是完全不一樣的。


    那時候她雖竭力控製,也能瞧出神采飛揚,而不像現在,活似鬥敗的公雞似的。


    “走吧,依依,你不餓嗎?還站在這裏?”吳娟見柳依依站在那不動,伸手去拉柳依依的袖子。


    柳依依對吳娟抬頭一笑:“我當然餓了,不過是瞧呆了呢!”


    吳娟也笑了,玉秀也隻微笑不說話,還要偷個空好好歇著,這值夜,可是要一連一個月的。


    “秦貴妃今日,瞧著神色有些不好。”連吳娟都能瞧出來,朱皇後就更能瞧出來了。落座後朱皇後對秦貴妃神色關切地說。


    秦貴妃忙側身恭敬地道:“多謝娘娘記掛,前日偶爾聽說,妾家中老父,不知為什麽得了咳血之症。妾心中記掛,未免……”


    “吳女官,這樣大事你怎不稟過我?秦貴妃父親既得了咳血之症,就該讓太醫院遣禦醫去秦府瞧瞧才是!”


    吳女官急忙跪下:“是臣疏忽了,臣見娘娘忙著端午節慶,就想著,等過了節再說這事。”


    秦貴妃也忙站起身拜舞下去:“事有輕重緩急,妾的父親,感受皇恩,妾怎敢再打擾娘娘?”


    朱皇後忙把秦貴妃扶起來:“下迴再說這話就該打了,你我同在後宮,我為後宮之主,若連你們家中出了這樣的事都不曉得,不關心不體恤,傳出去又怎能為天下女子之表率?”


    朱皇後接著就吩咐吳女官去太醫院傳詔,讓禦醫前往秦府看診,並命人帶了藥材同去。“妾感激涕零。”秦貴妃再拜下去,朱皇後緊緊挽住她。


    在旁看了半天後妃和睦好戲的王修儀唇邊不由現出諷刺笑容,不過做戲要做全套,王修儀已帶著剩下的妃子站起身行禮參拜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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