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娟有些驚訝,柳依依已經拉著吳娟站起來,跪在屋子中央往正殿方向行禮。拜畢起身,這才上前接了小宮女手中拿著的藥。


    藥用一個小小白玉瓶裝著,白玉瓶非常精致,吳娟迫不及待地從柳依依手中接過藥,打開蓋子,裏麵透出一股濃濃藥香。


    “真香,依依,這玉瓶也這麽好看。娘娘對我們真好!”吳娟仔細瞧了瞧那玉瓶,對柳依依微笑開口。


    皇後娘娘的施恩,是有原因的。對底下人施以恩德,得到她們的心,再平常不過了。柳依依現在已經清楚明白,整個皇宮,真有權力的,隻有皇帝皇後太後三人。其餘的人,隻能選擇歸順於誰。


    秦貴妃,想來是早早就順從太後了。柳依依壓下心中的歎息,對吳娟道:“是啊,娘娘待我們真好!”


    說完柳依依就對還在一邊等待的小宮女道:“多謝了,還請迴去稟告娘娘,娘娘恩德,沒齒難忘!”


    小宮女微笑:“說這話就外道了,娘娘說了,既進了昭陽宮,就是昭陽宮的人。今兒這事,明擺著是寧壽宮的宮女故意誣陷,隻是太後娘娘素來為人仁慈公平,娘娘又是做兒媳的,自然不好多說,賜些藥下來,又算得什麽?”


    柳依依不由往這小宮女麵上瞧去,雖來了昭陽宮這麽久,但昭陽宮服侍的人多,又是分班服侍。這裏的人柳依依隻認得了一半,沒想到竟還有個這麽口齒伶俐的小宮女。


    這樣伶俐的小宮女,怎麽都不是一輩子幹雜活跑腿的。小宮女見柳依依瞧著自己,抿唇一笑:“我是跟輕秀姐姐一起,你們沒見過我也平常。”


    輕秀玉秀雖都是朱皇後的貼身宮女,但兩人素來有些不對盤,兩邊手下的人,沒接觸過也平常。


    那小宮女見柳依依露出釋然神色,又說兩句閑話就離去。吳娟等小宮女離去之後才對柳依依道:“其實,被打了一巴掌也沒什麽,皇後娘娘怎麽就要賜藥?這藥一瞧就很貴。”


    “娘娘宮中好東西多著呢,這能算得了什麽?”柳依依拉開梳妝台抽屜,拿出一點棉花,把那藥沾了一點,小心翼翼地往吳娟臉上抹去。


    “這藥好清涼,抹在臉上好舒服。”吳娟又大驚小怪地叫起來,接著吳娟就道:“依依,你也趕緊抹上。”


    說著吳娟就接過藥瓶,學著柳依依的樣子把藥抹在柳依依臉上,邊抹吳娟還邊問:“怎樣,是不是很舒服?”


    這藥,不像是宮中上好的傷藥呢,雖然聞起來噴香,但柳依依曉得宮中上好的傷藥,反而沒這麽香,抹在臉上的感覺也沒那麽冷,而是溫潤的。免得讓宮妃們細嫩的肌膚,受到刺激。


    但柳依依還是點頭:“是,很舒服。”


    “宮裏麵的東西果真不一樣。”吳娟瞧著手裏的白玉瓶,抬頭有些好奇地問:“依依,你怎麽曉得這些藥該這樣用呢?”


    “我是偶爾有一迴聽楊姑姑說起,說宮中的傷藥和外頭的,是不一樣的。”柳依依現在已經能順口扯謊,而臉一點都不紅了。


    吳娟並無它疑,用手摸摸臉:“依依,你瞧瞧,現在這臉是不是一點都不腫了?”柳依依伸手摸著吳娟的臉,輕笑:“是,不腫了!”


    哎呀,真好!吳娟是個非常容易滿足的人,微微一笑,雙眼又彎成月牙。


    柳依依抿唇一笑,心又開始沉甸甸,兩宮之間,這層窗戶紙,什麽時候會被捅破,而捅破之後,又是什麽情形?會不會掀起腥風血雨?


    天子之怒,屍橫千裏。皇後和太後,這兩宮的怒火,或許隻比天子之怒稍微好那麽一點點。


    “這兩個孩子,果真還是柳依依聰明些。”朱皇後聽完輕秀轉述的小宮女的話,漫不經心地對吳女官說。


    這讓輕秀的唇微微一抿,吳女官已經瞧見輕秀那抿唇的動作,接著就對朱皇後笑道:“初進宮的時候,柳依依瞧著,有些怯懦膽小,全靠吳娟護住她。這麽幾個月,膽子漸漸大了,倒顯出聰明伶俐勁兒來。隻是吳娟呢,這會兒就瞧出有些老實了。”


    “老實也好,各有各的好處。”朱皇後的話讓吳女官笑著應是,輕秀也在一邊賠笑。朱皇後沉吟一下就道:“從今晚,吳娟和柳依依就開始跟著值夜罷!”


    吳女官應是,輕秀麵色沒變,心裏的念頭早已轉了多少迴。朱皇後瞧著輕秀的神色,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可是現在,除了寥寥幾個,並沒有真正不能讓自己疑惑的人,也隻有慢慢走著瞧。


    “如玉,我不會讓你受一點委屈的。”那人的話又在耳邊,這話讓當時的朱皇後歡喜莫名,沒有婆婆,公公又在外地,進了府就是唯我獨尊。而不像現在……。


    朱皇後環顧四周,這殿閣很華麗,服侍的人很多,但站在這裏,總有高處不勝寒的感覺。


    不要去想了,朱皇後閉一閉眼,吳女官以為她乏了,示意宮女們扶朱皇後躺下:“娘娘小憩一會兒罷,陛下在前麵給眾臣們賜過宴,就該迴來了,娘娘還可以歇一會兒。”


    端午照例還有給命婦們的賜宴,隻是杜太後說身子稍微有些不快,連龍舟競渡都沒去觀賞,朱皇後也要體貼杜太後,下令免掉這次給命婦們的端午賜宴。


    朱皇後深吸一口氣,睜開眼,既然已經做了決定,何必去追想從前?這後宮前朝,也再見不到麵了。


    皇帝果然在賜宴結束,朱皇後這裏傳晚膳的時候趕來了昭陽宮。皇帝走進昭陽宮正殿時候,朱皇後含笑迎接:“陛下在宴會上,隻怕也沒好生吃。今兒妾特地命膳房,做了幾樣陛下愛吃的。”


    “皇後可曉得朕愛吃什麽?”皇帝瞧著朱皇後,心情愉快地問。


    朱皇後伸手牽了皇帝的袖子:“陛下去旁邊瞧瞧就知道了。”嬌妻語氣帶著幾分嬌憨,神色還有一點撒嬌,這讓皇帝心情更為愉快,哈哈一笑就任由朱皇後牽了袖子往側殿行去。


    側殿的膳桌上,已經擺好膳食,吳娟和柳依依,都站在玉秀身後兩步,一起侍膳。


    皇帝的靴子聲,是柳依依所熟悉的。曾經有無數個夜晚,周婕妤豎著耳朵聽殿外的腳步聲,希望能有一天,皇帝突然沒有傳召,來到瑤光閣內,寵幸周婕妤。


    這樣的夜晚,周婕妤數過一個又一個,有時甚至從入更數到天明,都沒有皇帝靴子在耳邊響起。周婕妤雖然歎息,但也曉得在後宮之中,周婕妤算很幸運的。


    此刻,這靴子聲一步一步往側殿走來,伴隨著的,是朱皇後的輕笑。柳依依突然覺得心中有些刺痛,這樣的刺痛是不該有的。周婕妤在這宮中早已死去,甚至她的名字,那些服侍她的人,都已四散。


    代之的,是新人,是新宮女。


    帝後已經走到側殿,內侍把帝後的椅子拉開,帝後各自入座。吳女官給皇帝遞上筷子。皇帝往膳桌上瞧了眼,對皇後笑道:“你還說給我做了我愛吃的,可這瞧著,並沒多少愛吃的。”


    “宮中都說陛下喜歡吃甜的,可那日妾見陛下嚐了一塊炙肉,也說好吃。妾大膽,今兒呢,就少做了甜的。”朱皇後早已料到皇帝會這樣說,微笑解釋。


    吳女官已經示意宮女把炙肉端起,放到皇帝麵前,站在炙肉麵前的正好是柳依依。柳依依自從皇帝進來就低著頭,免得泄露麵上神情。


    吳女官見柳依依不動,輕咳一聲。柳依依這才迴神過來,忙把炙肉端起,送到皇帝麵前。


    玉秀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炙肉,放進皇帝麵前的碟子。皇帝舉筷一嚐,對朱皇後微笑:“不錯,常吃甜的,未免有些膩了。”


    柳依依聽著皇帝熟悉的聲音,方才站的近時,還能聞到皇帝身上那熟悉的香味。心開始跳的越來越快,手裏的盤子也快端不住了,隻有拚命忍住,才不讓自己哭出來。


    “這幾個小宮女,是剛到皇後身邊的?”皇帝心情大好,也開始注意到殿內眼生的宮女們,指著吳娟和柳依依笑著問朱皇後。


    皇後含笑道:“來了有一陣了,就是去年十一月,老娘娘詔令江南四郡選送的宮女。”去年?皇帝想起什麽不好的記憶,麵色微微凝滯。


    朱皇後瞧一眼皇帝的麵色,並不害怕皇帝的麵色凝滯,天平十五年所發生的所有事情,不可能永遠不被提起。就這樣雲淡風輕的,慢慢的,打消皇帝心中對天平十五年的忌諱,而不是噤若寒蟬,絕口不提,從此就真成忌諱了。


    “陛下,這裏還有桂花糯米藕!”朱皇後說了這道菜名,菜旁邊的宮女忙端起這道菜送到皇帝麵前。


    柳依依也按規矩把炙肉送迴原來位置,放下盤子時候,柳依依才發現手心全是汗。侍膳就已如此,今夜值夜,豈不更加難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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