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很快跟了進去,她揮退了丫鬟,悄悄地威逼王氏,她柳眉倒豎,斥道:「嬸子這不是胡鬧麽!即便叔叔入獄了,您不是還有兩個孩子麽!而且還是兩個哥兒!難道叔叔的官兒丟了,兩個弟弟的前途您也不要了?沈家此事實實在在是出不了力,往後柴米油鹽上,還能不照顧我兩個可憐的弟弟?」


    王氏也不是真想死,她不過是心裏恨極了,想出一口惡氣,大太太一番話說得情理具在,她又擔心兩個孩子真沒有出路,才鬆動了幾分。


    大太太見王氏臉色好轉幾分,連忙趁熱打鐵,拉著王氏的手,笑著掃了一眼兩個哭腫眼的郎君,同王氏道:「嬸嬸這就對了,兩個侄兒長得很有機靈勁兒,我瞧著就是有大出息的,往後定然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叔叔該到休養的年紀了,且讓兩個孩子好好兒地出人頭地,過去的事就過去了……」


    王氏一咬牙,捏著大太太的手,抽搭著道:「兩個孩子讀書的事,可就指著我的好侄媳婦了!」


    大太太現在管著大半個沈家,送兩個郎君去族學讀書的主,她還是能做的,便點頭應了,順手給王氏擦了眼淚,又遞了幾個鹽津梅子給郎君,溫聲哄了他們兩個洗幹淨臉,正了衣冠去廳裏。


    王氏母子皆安撫下了,廳裏的事也就容易多了。


    這場風波,終於結尾。


    沈家族親走後,沈家人大多疲憊不堪,尤其老夫人,仿佛被人抽走了元氣,臉上褶子又深了許多。


    沈家人自己關上門又議論了一番,大家都心照不宣,雖這次順利將人送走,到底是得罪了族親,免不了在族親心裏落下個無情的名聲。


    一家大人俱都無言。


    大太太打破了安靜且凝固的氣氛,柔聲將自己在偏廳裏許下的諾同眾人說了。


    老夫人氣息虛弱,望著大孫媳婦誇讚道:「辛苦你了,隻容他們兩個讀書,沒有什麽要緊的。」


    沈世昌也與有榮焉,應承道:「母親放心,此事兒子會安排的。」


    老夫人起身,她站了片刻,深深地看了沈世興一眼,隨後一言不發地走了。


    今天的事,她心裏清楚隻有釜底抽薪辦法才能壓得下來,但她沒想到,出麵說話的人會是沈世興。


    老夫人莫名還有些後怕,這件事她硬撐著沒有求沈清月,雖說有驚無險,若再來一件事,她就不知道折騰不折騰得起了。


    沈家的女眷散後,沈世興和自家兄弟還留在廳裏,他想起老夫人的眼神,心情還有些煩躁,他低著頭,不必抬頭也知道兄弟們都在看他,他隨手端起手邊的茶杯,一拿才知道杯子早就空了,便重重地放下杯子,欲等他們都走了,他再走。


    沈世昌率先過去同沈世興道:「老三,你今天很出息。」


    沈世興茫然抬頭,脖子又紅了,大哥這話怎麽聽著像是雙關?到底是誇還是罵?


    沈世文也起身,拍了一下沈世興的肩膀,重重地點了一下頭,便抬步子走了。


    他一貫廉潔自持,今日此事處理得甚得他心,沈家就該離這些亂七八糟的親戚遠遠地才好。


    名聲乃浮雲,清白自在人心。


    一直是陪客的沈四老爺也抄著手迴院子了。


    沈世興飄飄然地迴了雁歸軒……他沒想到,學沈清月說話會是這麽個結果。


    沈家族親上門的事,沈清月很快也知道了,是沈世興親自上門告訴她的,他眉飛色舞地描述完這件事,煞有介事地理了理衣襟,還拿餘光瞟了一眼女兒。


    沈清月付之一笑,沈世興若能因享受「清高」帶來的虛榮感,從而虛偽行事做一個外人眼裏的「完人」倒也好,她便趁機道:「這些道理父親應該跟康哥兒多說說,他正是學做人的年紀,父親不要有了弟弟和妹妹就忽略了康哥兒。家族興旺,十個狀元都抵不過一個禍害,您別讓康哥兒長歪了。」


    沈世興立刻起身,道:「是了是了,還有你妹妹的婚事,我給她挑了個秀才,這就迴去跟你二伯母說一聲,請她過幾天替我出麵跟媒人說和。」


    沈清月隻將人送到屋門口,便扭頭迴屋。


    沒多久,顧淮帶著一盒子的東西迴家。


    沈清月問他怎麽今日下衙門下得這麽早。


    顧淮說有個同僚生辰,請他們吃酒,他便偷偷溜了。


    沈清月問他:「你是狀元,你就這樣溜了,人家豈不責怪你?」


    顧淮一笑,道:「無妨,我自有法子擋迴去。」


    沈清月沒再問了,心裏慶幸著,還好顧淮沒去吃酒,否則迴來又不知道要怎麽發酒瘋。


    她不知道,她在翰林院裏已經有了兇狠的名聲了,翰林院的人都知道顧淮妻管嚴,酒也不敢在外麵喝。


    沈清月將沈家的事告訴了顧淮。


    顧淮放下手裏的東西,坐在羅漢床上,舒舒服服地往引枕上一靠,心道沈清月真好,這些烏七八糟的事,他絲毫不必插手,她就收拾得幹幹淨淨的。


    真省心。


    沈清月的下巴朝顧淮帶迴來的盒子抬了一下,問他:「這是什麽?」


    顧淮道:「明兒我二哥生辰,你先一步去顧家,明兒中午我抽個空去顧家一道用膳,賀禮我都準備好了,你直接帶著東西去就成。」


    沈清月怕顧淮送得不周全,她打開盒子一瞧,是一個紫砂製的塤,黑漆的塤,流光暗紋刻著兩幅童子在田園間嬉戲玩耍、秋樹下讀書的場景。


    反麵則是一首顧淮自己題的詩。


    顧淮解釋道:「小時候,二哥和三哥都常到莊子上來找我玩,但二哥和三哥不一樣,他話少,喜歡看書。我有幾本啟蒙書,就是他給我的。」


    沈清月摸著紫砂勳上的小人,莞爾道:「這畫上就是你們兄弟幾個了?樹下讀書的是你們倆,旁邊嬉鬧的是顧三哥吧?怎麽沒有大哥?」


    顧淮道:「大哥大小就跟著走鏢出海,他和我們見麵都少,後來他成了親,才常常在家,現在則換二哥和三哥經常出門了。」


    沈清月撫摸著順滑的紫砂塤,道:「二哥是不大說話,我記得咱們成親第二天去的時候,二哥一個字都沒說過……也不是一個字沒說,他說了個‘嗯’字。想不到二哥喜歡吹塤。」


    顧淮眼睫半垂道:「二哥塤吹得很好……我的音律都是他偷偷教我的。」


    沈清月恍然大悟,難怪顧淮自小長在鄉間,請不起先生,隻能讀社學,卻什麽都會,原來是幼時跟顧家表哥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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