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著塤,不解道:「我從前見過的塤都很小,這個怎麽這麽大?」


    顧淮說:「塤分頌塤和雅塤兩種,你說的是頌塤,比較小,和雞蛋一般大,但是音響稍高,婉轉嘹亮;雅塤形體大一些,聲音渾厚低沉,適合用來跟篪合奏。」


    沈清月沒聽說過這種樂器,顧淮告訴她,就是竹子做的,和笛子類似她又問:「塤和笛子、簫是不是也行?」


    顧淮道:「也行,不過沒有篪好聽。」


    沈清月沒聽過,無從判斷。


    顧淮從引枕上坐起來,他抿了一口茶,問沈清月:「想聽嗎?」


    沈清月淡笑道:「塤是送二哥的,你用怎麽合適?天都快黑了,上哪兒找篪去?再說了,你一人也沒法合奏。」


    顧淮眯眼笑了笑,問她:「那你想學嗎?」


    沈清月搖頭……她不是沒學過樂器,不過學得不太好,還是不要在顧淮麵前丟人好了。她一下子又想起來,以前在《詩經》裏讀過到過塤和篪,就問道:「‘伯氏吹塤,仲氏吹篪」,說的就是這兩種東西吧?」


    這句話意思是說兄弟兩人,一個吹塤一個吹篪,表達和睦親善的手足之情。


    顧淮頷首,道:「正是。」


    沈清月笑道:「你倒是會送東西。」


    她將塤放迴去,笑道:「既是投其所好,意頭也好,二哥肯定喜歡,我就不再畫蛇添足了。」


    沈清月嘴角抿著笑了一下,她不通音律,這東西要讓她挑,她還真不會挑,顧淮挺替她省心的。


    夫妻二人用過晚膳後,洗漱了準備安眠。


    顧淮去剪蠟燭,沈清月已經躺床上去了。


    因天氣轉涼,兩人蓋的被子都是新換的厚被子。


    沈清月臨睡前有些擔憂地問顧淮:「你熱嗎?」


    顧淮裹著舒服的錦被,嗓音沉啞地道:「不熱。」


    夜黑如幕,沈清月聽著顧淮如暮鼓悶響的嗓音,抱著被子側身睡去,


    顧二生辰當日,沈清月戴上了永南郡主送的鐲子,略交代下家裏的事給羅媽媽,便吩咐下人套馬去顧家。


    走到半路上,羅媽媽的兒子追了過來,說鋪子裏有急事,請沈清月過去處理。


    沈清月坐在馬車上,羅二郎坐在車前,背靠車框,三言兩語將鋪子的事情說得清清楚楚。


    布鋪裏準備叫人拿去秀坊的花樣子不小心損毀了,明兒就要出貨,再不交花樣子給秀坊的繡娘,明兒就出不了貨。


    沈清月家裏有備份冊子,但是冊子太厚,她擔心中間又出什麽差錯,索性自己過去走一趟。


    一來一迴,沈清月便耽擱了一些功夫在路上,半上午才趕過去。


    沈清月進了顧家,下人便去了花廳裏稟報,顧家在場的人便都知道她一個人來的。


    顧大太太問顧大道:「不是說表弟也一起過來嗎?怎麽就弟妹一個人過來了?」


    顧大道:「估摸著還沒下衙門吧,三弟說今兒在翰林院附近辦事,指不定他們兩個一起迴來。」


    三太太和二太太相視一笑,昨兒三太太還特意吩咐人去打聽了,沈清月手下幾間鋪子裏的生意很慘淡,畢竟是新開的鋪子,又沒有老顧客,既不物美價廉,又不新穎討喜,一日日下來,掌櫃小二的工錢,還有進貨銀子,都白白支出了。


    這麽大一筆投入,若收不迴來,就意味著要虧錢。


    顧家太太們的眼裏,在繁華的南城街道上,不大賺一筆也是虧錢,沈清月眼見要虧損了。


    三太太當下心裏想著,沈清月這會子提前早來,大抵是要求她們了,她早跟大太太還有二太太都說好了,沈清月的事,她來周旋。


    三太太扶了一下釵,溫婉的臉龐上,出現了燦爛的笑容。


    沈清月迤迤然行於顧家甬道上。


    她跟著下人才走到半路,後邊兒便有個丫鬟快步從二門上跑過來,遇見她行了禮,便道:「夫人,顧大人和三爺一起來了,就在後邊兒。」


    沈清月轉身看去,隻見遠遠地有兩個人影。


    丫鬟道:「夫人,奴婢去花廳裏報信兒了。」


    沈清月笑道:「去吧。」


    說罷,她含笑站在甬道上等顧淮。


    秋風起,沈清月身上青碧色的裙子浮如波浪輕湧,她身材高挑,又似柳立風中,她在笑,像枝椏上開出花。


    顧淮站在甬道的另一頭,看著朦朧綽約的身姿,怔了一瞬,她在等他。


    顧三駐足,迴頭瞧了顧淮一眼,道:「懷先,你愣什麽呢?」


    顧淮一抬眉,淡定道:「來了。」


    三人碰了麵,才相互見過禮,後麵又匆匆忙忙跑來兩個人,一個丫鬟領著一個前院的管事過來,兩人都跑得臉紅脖子粗。


    管事是來找顧三的,他見了顧三上氣不接下氣地喘道:「三爺,不好了,來京的商船沉了。」


    顧三心提到嗓子眼兒,這個天兒,運河的水能凍死人的,他連忙問:「是咱們自家的船嗎?死傷情況如何?運什麽的船?」


    管事大喘氣道:「不是咱們家的,是江南來的船,但是咱們的貨在上麵。死了三個,淹死的,還有兩個人沒找到。是運送布料的船,有麻布。」


    顧三鬆了口氣,皺眉道:「既是江南商戶的事,你隻協助處理就好了,該怎麽辦就怎麽辦,慌慌張張地做什麽?麻布又不是什麽稀罕物兒,至多半個月京城外就有貨了,不是什麽要緊事。」


    管事的哭喪著臉,猛地拍了一下手掌,道:「齊老王妃沒了……」


    顧三驚吼一聲:「什麽?!齊老王妃沒了?!」


    管事點點頭,道:「才聽說的消息,說是昨兒夜裏沒有的,忠勇侯府的人還在外邊兒等著您呢。」


    這事兒來的可太巧了。


    齊老王妃是永南郡主的母親,年事已高,丈夫去世後,她膝下隻有永南郡主一個,便來京中榮養。


    她去世雖不是很意外的事,但她身體一直還不錯,突然沒了,又正好遇到顧家有生意往來的商船沉了,著實有些太巧合。


    關鍵是忠勇侯府和東顧有生意往來,這麽大的事,侯府定然會直接找東顧的人幫襯,顧三手裏可是沒有多少麻布的。


    顧三下意識瞧了沈清月一眼,很快便同顧淮道:「你們先去,我去去前院就來。」


    顧淮點一點頭,和沈清月一道往花廳裏去。


    方才跟著管事一起來的丫鬟是三太太的人,她腳快,剛才就腳底抹油跑去花廳裏給三太太報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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