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月冷靜地分析道:「蘇太太不是暴斃,是病逝的。若蘇太太是出嫁前就患有重疾,這事可瞞不住的,您說蘇家為什麽要娶她?若是蘇太太婚後才驟然生了重病,五月去世,四月定然病情就有跡象,他們還有心思拋棄家裏上京?家裏不過三個主子而已,他們祖孫兩人都來了,誰照顧蘇太太?蘇家刁奴若欺負主子,誰給蘇太太出頭?他們上京不來咱們家,隻去花會,又是為了什麽呢?」


    沈世興腦子裏有東西一點點地清晰起來,蘇家要早知道蘇太太患了病,娶她肯定是貪圖女方家的財勢,若蘇家不知道,婚後女方尚且病重他們就趕著上京來挑二房,實在薄情寡義,罔顧人命!


    不可托不可托!


    沈世興又想到沈清妍花會上莫名消失了一會子,心裏有些打鼓,這太巧合了!


    沈清月看著父親黑沉沉的臉色,平靜地道:「這些都是女兒自己得出來的結果,信不信在您,妍姐兒的婚事終究還是您做主。」


    沈世興心情沉重地點著頭,道:「我知道了,我肯定不會讓你妹妹嫁給蘇家的。」


    沈清月麵無表情,她道:「父親好好照顧姨娘和弟弟妹妹,女兒就先迴去了。」


    沈世興應了一聲,要送她,沈清月讓他留步,他便目送女兒走。


    沈清月前腳才走,沈家族親家的媳婦王氏又來了,她直奔永寧堂,苦苦哀求老夫人救她的丈夫。


    王氏早在角門上哭了一刻鍾,嗓子都嘶啞了,這會子涕淚同流,狼狽無助。


    老夫人念及往昔舊情,麵上過意不去,也有些心軟,著人趕緊將她扶起來,帶進去洗把臉。


    王氏不肯,執拗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老祖宗,我家老爺在大牢裏兩天沒吃上飯了,一身的傷……獄卒隻叫我去遠遠地瞧他,卻不許我給他拿吃的和藥進去,他們是要他的命啊,可憐我兩個孩子未及弱冠,就要沒了爹嗎!老祖宗啊……」


    老夫人黑著臉,攥緊了帕子道:「我不是沒提你走動,隻是錢氏不肯鬆口。」


    王氏一頓,擦了淚道:「怎麽可能?人家明明白白地說了叫我請您動去求張家啊!」


    其中內情,老夫人當然不好跟王氏細說,隻好安撫她道:「我的確叫你大哥替你走了一遭,張家不買賬,沈家也盡力了。」


    王氏摸不清緣由,不知道老夫人是不是敷衍她,心裏發急,又不敢耽擱,隻好辭了老夫人,又迴去重新走動。


    她一走,老夫人臉色蒼白了幾分,她咬緊牙關,不甘心地想:難道真要她低頭去求沈清月嗎?


    老夫人心裏有了主意。


    反正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去求沈清月的。


    王氏第二天果然又提著東西來了,她說那邊口風不改,是不是沈大老爺這邊出了岔子。


    老夫人道:「我大兒子和張家來往得少,我家老三興許有些主意,他剛得了三個孩子,你去問一問他。他耳根子軟,你說些好話,他若能有能力,自然替你盡力。」她掃了一眼王氏提來的東西,道:「一並帶過去。」


    王氏聽出了一些內涵,就跟著鄭媽媽往雁歸軒去了,但鄭媽媽隻送她到門口,就再不肯去了。


    王氏自己忐忑地進了院子,一看見沈世興就跪在他腳邊哭求。


    親戚一場,兩家人從前還在一起吃過飯的,,沈世興哪裏受得住王氏的跪,趕緊叫人扶她起來。


    老夫人說得沒錯,沈世興耳根子軟,他又為人父,一聽說王氏兩個孩子要沒了父親,動了惻隱之心,答應說替她幫幫忙,叫她明日再來。


    王氏千恩萬謝,走了之後沒敢迴家,借住在沈家後麵巷子裏的一家人家中。


    沈世興沒有辦法,隻好又去找了沈清月,他一直低著頭,說王氏如何如何可憐,她的兩個孩子以後沒了父親會多可憐。


    沈清月靜靜地描畫著花樣子,頭也不抬,待沈世興說完了,她才反問:「父親,女兒聽說王氏丈夫是因為貪汙官糧才被抓的?」


    沈世興不大好意思地點點頭。


    沈清月也跟著點了一下頭,說:「您的意思就是說,讓女兒幫著他們家貪贓枉法?」


    沈世興脖子粗紅,磕磕巴巴道:「也、也不是這、這意思……」


    沈清月放下筆,很不客氣地問:「您是什麽意思呢?」


    沈世興氣勢弱得沒有了。


    正巧顧淮迴來了,他打簾子進來,同沈世興作揖請安,看著他們父女倆似乎有些不妥,便沈清月問:「怎麽了?」


    沈世興在女婿麵前可是要麵子的,慌慌張張地看了沈清月一眼,示意她不要說。


    沈清月也沒傻到在顧淮麵前落自己的麵子,就笑道:「沒什麽,父親過來給我報喜,我添了兩個弟弟和一個妹妹。」


    顧淮昨兒就知道這事了,他假裝不知道,驚喜地給沈世興道賀。


    沈清月看著顧淮的表情,還像模像樣的……要不是她記得昨兒跟他同床共枕的時候明明白白地說過這事,她還真以為顧淮知道呢!


    沈世興如坐針氈,略應付兩句,就走了,臨走前還深深地看了沈清月一眼。


    沈清月沒給半點迴應。


    沈世興走後,顧淮叫丫鬟也下去,方問沈清月:「你父親遇到什麽棘手的事了?」


    王氏的事,本質上是永恩伯府的事,沈清月也沒有什麽好瞞的,就告訴了顧淮。


    顧淮一瞬就看明白了永恩伯府的用意,他心裏很惡心謝家人,看著鞋麵出神,聲音有些冷淡地問沈清月:「你不打算幫忙?」


    沈清月淡笑道:「我一個內宅女子,手伸不了那麽長。就讓衙門公事公辦好了。」她又道:「你放心,謝家人這一迴在我手上討不到好。順便還得讓他們家人長一長記性。」


    想借沈家拿捏住她,可省省勁兒。


    顧淮挑眉瞧著沈清月眼裏帶著一股狠勁兒的模樣,唇邊勾著一抹笑意,也隻有在她身上能常常見到,鎮定淡然,寵辱不驚。


    當夜夫妻兩個一起用過晚膳,順利安歇。


    清晨,顧淮上衙門去後,沈清月也不睡了,吃過早膳了,正描畫花樣子,心裏偶然冒出顧淮的側顏……其實他不喝酒之後,還挺正經的,說正事從來不含糊,就比如昨夜。


    也知道他是醉後顯了本性,還是故意為之。


    沈清月自己酒性不好,醉後也是容易滿嘴胡話,便不好指責顧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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