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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主任管財務,讓他送錢來天經地義,他很會做人,處理事情也是遊刃有餘,像送錢這樣的事,他處理得很好,讓人感到很舒服。有了錢,就會讓人放心,因為醫院要的就是錢,病人要的是恢複健康。


    在各取所需的社會,在悲慘的世界,每個人都在努力地活著,健康的人不能理解病痛之中人的痛苦,富人不能體會窮人的艱難。要想得到幸福,必須要先過一段不幸福的日子,這樣才能體會、才會珍惜幸福日子的來之不易。


    在醫院裏麵,花錢就像流水,能切實體會到錢的流通性,要想擺脫痛苦,就不會在乎錢的去留,人的意誌,在疼痛麵前可能會經不起輕輕地觸碰,很容易繳械投降,喪失自己堅守的陣地,放棄自己的底線,而向別人妥協。


    比方說,要給醫院錢,要不然,就讓你閑著,忍受病痛的折磨吧,直到你跪地求饒的時候,但是仍拿不出錢來的時候,你遇到的就是冷血的醫生,因為他們覺得你冷血,有錢也不拿出來,治好了就跑,或者拖欠醫藥費,索要起來,還工作不工作了?


    醫患矛盾到了無法解決的地步,住院的和治療的,都麵臨著巨大壓力,現在不變的東西除了太陽從東方升起,西方落下,每個月的月亮都有陰晴圓缺是真的,其他的,貌似都不太真,反而太假,令人唿吸不暢,甚至在懷疑空氣質量報告的真偽。


    這是小事,但是,長期積累的小事,也會變成一件大事。


    宋主任給了錢,就要告辭。他沒有在恩施的朋友,直接從恩施迴宣恩。臨走前,他說:“省民委已經做了指示,要恩施市民委重視此事,安撫傷員,並幫助解決實際問題。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行動。“


    劉小姐說:“沒有。現在正缺錢呢,他們還沒出現。”


    “別著急,他們呢,總是要慢半拍,還希望擺個官架子。我們是基層的機關,他們是我們的上級,下級不好說上級,隻有上級說下級。”宋主任說,他很懂得官場的規矩。像現在這個情況,市民委的人來,可能也是為了完成任務。


    宋主任說完,就要走。


    劉小姐說:“謝謝你,宋主任,我代表齊老師謝謝你。”


    “不用謝,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很遺憾,不能陪你們了,我先走一步。”宋主任說,然後下樓,消失在走廊盡頭,拐進了電梯所在的位置。


    德誌很想立馬離開劉小姐,可惜是明天的飛機,不能提前登機。要是能提前登機,德誌恨不得馬上就走。


    電話鈴響,是尹懋的,德誌幫他掏出手機,打開,他右手可以拿著手機接聽。他說的是家鄉話,德誌聽不懂,劉小姐更聽不懂。


    尹懋說話的聲音明顯要比平時小一些,聽著聽著就像漸行漸遠的飛機,開始很響,後來沒聲了都。


    德誌感到人是多麽脆弱,經過一點點挫折,就如同滅頂之災,快要死了一般。


    尹懋說:“我妻子到了,正在趕往這家醫院。”


    “太好,太好了,要不要我去接?”德誌說。


    “不必要,我交代了讓她打的過來,直接送到病房大樓。”尹懋說。


    “很好。我也跟她說了,要她買機票,坐飛機過來,還好,她沒坐過飛機,一切都辦妥當了,這麽快就到了恩施。”劉小姐說。


    劉小姐沒說明白,其實德誌很清楚,這是一個不好明說的東


    德誌不覺得坐飛機是劉小姐對自己特別照顧,為了平衡一下,連尹懋的妻子都有資格坐飛機,更不用說作為員工的德誌了。接下來,就是芭比的爸爸、媽媽、姐姐都要坐飛機過來,迴去,當然也是坐飛機,理由就是要照顧病人,暫時還不用說報銷的問題,可能早就有了安排。


    為了爭取更多的資源,劉小姐肯定打了國際長途電話,兩個人充分協商好了,就是要大量搞錢,然後保證搶救,還錢的事,以後再說。


    尹懋說:“她沒有身份證,說是二代身份證還沒辦下來,一代身份證找不到了,隻好借了她妹妹的身份證。”


    “你別說話了,等她到了我再問她。說話費勁兒。”劉小姐說。


    尹懋是話匣子,一打開就說不完的話,這可能是受他妻子的影響,自從結婚後,他的性格才慢慢改變,以前是比較內向的,後來才逐漸學得像他妻子,當生活習慣一旦養成,就有了一種慣性,一時半會兒還不容易停下來。


    “那麽說,這次是你姨妹子來坐飛機了。”德誌說。


    “是啊,是她是身份證,照片,不是其真人。不知道機場安檢是幹什麽吃的,竟然沒發現冒名頂替,要事恐怖分子來劫機,還不知道是誰幹的呢。”尹懋說。


    “怎麽樣?感覺好點了嗎?”德誌問。德誌發現他嘴唇發紫,唿吸急促,知道肯定忍受著巨大的痛苦在強裝笑顏,在和他倆說話。


    “就是胸悶。”尹懋說。


    正說著話,一個人歡快地跑過來,德誌一瞧,是嫂子,她放下背包,連忙左看看、右瞧瞧尹懋,兩人相見分外眼熱,心跳加劇,嫂子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德誌不忍心看,將頭邁向別處,劉小姐如木頭人一般,不知如何開口。


    還是劉小姐聰明,拉著尹懋妻子的手說:“不好意思,我沒有照顧好尹懋。”


    “哎呀,是劉小姐啊,我剛才隻顧我老公了,沒顧得上你。還有你,姚弟兄,真是患難之交啊!謝謝你們的照顧,我來了,你們可以放手了,交接手續可以辦了啊。”尹懋妻說。


    “是的,嫂子真幽默。剛才醫生說了,等病人家屬來了,告訴他,好趕緊簽字做手術。”德誌說。


    “那麽錢有著落了嗎?”尹懋妻子問。


    “這個不用操心。剛才宋主任來了,說恩施市民委的人馬上要來了。可能會支持一些。這個不用你管,你隻管照顧好尹懋就行了。”劉小姐說。


    可能劉小姐沒有遭到尹懋妻劈頭蓋臉地質問,漸漸地變得因為自己是老板而有些趾高氣揚起來,德誌看不慣,說:“我去找醫生了啊。”


    他們沒意見,德誌就到了醫生辦公室,找到那名醫生,他正在看片子,抬頭一看,問:“你找誰?”


    “是這樣的,我是昨天送來三名傷員車禍的比較幸運的人,現在住在走廊的那個傷者家人到了。”德誌說。


    “哦,我看看,對,是34號,尹懋對嗎?”醫生翻看著記錄,說。


    “對,對,是他。”德誌說,沒辦法,人交給了這家夥,就得要忍耐一下,到了這個山頭,醫生隨便弄一下,就夠人好受的。


    醫生喊了名護士,跟著德誌,出了辦公室,找到尹懋的床位,對尹懋妻說:“你是34號的妻子?”


    德誌聽了非常別扭,尹懋妻子看著醫生,不知道他在說什麽,沒有理會,德誌說:“對的,她就是尹懋的妻子。”


    尹懋妻子這才發現,自己的丈夫一到醫院,就立馬是一個數字、一個編號了,連姓名都不給念了,真是太給力了,人一到醫院,就有三個選擇,一、康複出院,這個結果最好;二、落下殘疾,這個是活受罪;三、一命嗚唿,沒有治好,治死了,這個還比較利索,一了百了。


    在醫生眼中,病人就是編號,做好治療記錄就行;病人家屬就是銀行,有取不完用不盡的鈔票,隻要以生命的理由,就能弄到錢,不管不顧錢的來曆,隻需辨明錢的真偽。


    醫生常把病人當病號,不把病人當成人看,就有問題,因為病人不是人,隻是數字符號,醫生憑號碼來記錄,憑號碼來建立檔案,來劃價、交錢、買藥等,這些東西,讓不常上醫院的人稀裏糊塗的。


    醫生說:“去交六千元押金,然後通知鋼板供應商,來提供鋼板;另外需要和鋼板供銷社簽字,簽完字,就要讓鋼板在34號,哦,不,尹懋尹先生的身上待上一年,等骨折好了,再取鋼板。”


    德誌不懂他說的,隻說要交押金,家屬簽字,就能開始手術。骨折不是小事,會內部出血,看看尹懋發紫的嘴唇,就知道他快堅持不住了。再不安排手術,真的很危險。


    於是,德誌從口袋裏掏出三千元,交給劉小姐,劉小姐沒接錢,反倒把她的錢交給德誌說:“你去辦這個事吧。相信你一定能辦好。”


    德誌到了劃價處,講明了理由,劃價處的人一聽,原來翻車後,還有幸存者,真是幸福,真是帥呆了、酷斃了。


    德誌辦完手續,迴到走廊。


    很快,德誌交錢後不久,尹懋就被推上了車,要進入手術室了。尹懋妻子說:“上帝愛你,我也愛你,小心!”


    “放心吧,老婆,昨天沒死、今天白天沒死,夜晚肯定也不會死。我的任務沒完成,我要好好地活著。”


    “那鋼板要啥樣的?”


    “我沒看到,可能是醫療器械專用的,應該不會是水貨。萬一拿不定主意,就問問姚弟兄,千萬要小心,上帝愛你。”尹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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