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不韋想了一會兒,道,“大王,臣打算安排禦史台搜查之前的資料,倒查十年,這次一定要把官府裏的害蟲都揪出來!”


    蘇銘喝了口茶,“都說水至清則無魚,孤卻不信這套,吏治之重在我大秦是頭等大事,貪汙腐敗更是重中之重,單單一個禦史台不夠,相邦,孤打算組建一個新衙門,專門清查官員腐敗。”


    單獨成立衙門?


    呂不韋沒有立即迴答,而是思考蘇銘的用意,誠然,如他所言,禦史台的確人手不足,不足以清查官員腐敗。


    這幾年來,參與修建鄭國渠的人何止十萬,背後的後勤管理人員也不少,禦史台能盯著鹹陽城中的官員已經夠吃力的了,哪抽得出人手清查中下層官員的貪汙腐敗。


    不過,在呂不韋看來,這是大王要加強掌控朝堂的信號。


    修建鄭國渠,提拔了一大批人,上上下下都受益,如果清查貪汙腐敗,必定有不少人落馬,屆時大王可另外提拔官員,加強對朝堂的掌控。


    這是一舉兩得,呂不韋也沒打算反對。


    “大王英明,此舉甚好。”


    “相邦,孤以為,李斯才能過人,精通庶務,由他來負責此事,你覺得如何?”


    李斯?


    呂不韋對這個人印象很深刻,他記得此人是通過招賢令被大王招攬,修建鄭國渠的時候給他解決了不少麻煩。


    “此人精明能幹,此事交由他清查,大王可以放心了。”


    蘇銘又問道,“對於這些貪汙腐敗的官員,相邦有何看法?”


    呂不韋迴答很幹脆,“依大秦律法,殺一儆百!”


    這個迴答,蘇銘並不意外,他輕輕搖頭,“相邦,若是在以往,孤會這麽做,但現在不同了,這些人可以殺,但不能全殺。”


    “為何?”


    蘇銘眼裏閃過一絲精光,“未來大秦東出函穀關,占據六國的土地容易,但要使這片土地長治久安卻不容易,六國土地廣袤,人口眾多,要將這樣龐大的土地納入掌控,不僅需要強大的軍隊,更需要眾多官吏。”


    “總不能大秦每攻下一處土地,就任用原來的官吏。”


    曆史上,秦國之所以崩潰的那麽快,官吏不夠,統治基礎薄弱也是原因之一。


    呂不韋瞳孔一縮,沒想到蘇銘看的這麽遠,站起來朝他拱手行禮,“大王高瞻遠矚,老臣佩服。”


    隨後,蘇銘接著道,“齊國、魏國、韓國、楚國、趙國要完全統治這些地方,需要大量官吏,這次清查出來的貪官汙吏,貪汙嚴重者依秦律斬首,不嚴重的,可以從輕處罰,允許戴罪立功。”


    “另外,孤打算讓少府建立一所官署,用於培養官吏,日後大秦東出六國,每打下一處,我大秦的官吏也要跟上,如此,才能真正將那些地方納入統治。”


    呂不韋心裏明白,大王這是在收權,少府主要是為王室服務,擁有龐大的官員體係,少府培養出來的官員,以後自然而然的歸於少府門下,也就是大王的人。


    不過,這件事,他必須避嫌,更要主動配合。


    自己屹立朝堂數十年,可謂是門生遍布朝野,若是再伸手,大王未必還能容他,現在大王不收拾他,已經是看在昔日的功勞和情分,若是他自己再不知道收斂,那無異於自取滅亡。


    “此事事關重大,唯有少府才能擔此重任,老臣覺得可行。”


    呂不韋的識趣讓蘇銘很滿意,嫪毐沒出現,趙姬和他的關係沒崩,呂不韋也還活著,他雖然沒在朝堂上立威,可朝野上下也無人敢輕視他。


    兩人聊了一會兒,呂不韋便告辭離開。


    ……


    很快,曲轅犁就在關中傳開,東西好不好用,百姓們一用就知道,有人開了頭,不用推廣,其他人就知道了。


    曲轅犁推廣完之後,大秦官署又立即推出了灌溉水車,在鄭國渠和渭水沿岸修建水車,灌溉田地。


    隻要是對種地有利,能讓百姓得到利益,底層的百姓歡迎至極,農民們雖然淳樸,卻也不傻,他們知道好賴。


    通過曲轅犁和修建水車,蘇銘的名聲很快在關中大地傳開,百姓們對他這個秦王更加擁戴。


    在關中熱火朝天耕種的同時,韓國的和親隊伍穿過函穀關,來到鹹陽。


    沿途,韓非坐在馬車上,望著官道兩旁平整的農田,筆直的水渠,模樣怪異的曲轅犁和水車,每看到一樣,他的內心便愈發驚訝。


    關中的情況他都是通過前人的文字知曉,這裏有廣袤的土地,但缺少水源,糧食產出並不高。


    他知道秦國修建好鄭國渠之後,國力進一步提升,有關中這個大糧倉,他們可以放手攻打六國,不必再顧忌糧食。


    可惜,這樣的場景不是出現在韓國,而是敵對的秦國。


    眼前的景象深深刺痛了他的雙眼,讓他更加絕望,這樣的大秦,還有誰能攔得住他們!


    相比於他的絕望,車隊中的紅蓮公主就不同了。


    經曆了幾天絕食之後,她終於忍受不住饑餓,開始進食,在那之後,再也沒有鬧出絕食這些事。


    進入函穀關之後,紅蓮公主愈發好奇,透過小小的窗戶觀察外麵的景象。


    秦國,跟她想象的似乎不一樣,這裏的百姓並不兇惡,勤勤懇懇的種地,士兵依舊兇惡,讓人害怕,風俗與韓國大不相同。


    看著好奇的公主,胡夫人好心提醒道,“公主,再過不久就要進宮了,往後,我們可要小心啊。”


    “小心?”


    胡夫人小聲道,“聽說當今秦王才二十二歲,年輕氣盛,公主萬不可觸怒他,免得給韓國惹來禍端。”


    紅蓮公主數了一下,“二十二歲?跟我九哥差不多啊,比我也就大五歲而已。”說完,她又歎氣道,“我知道,你放心吧,這裏不是韓國,我會小心的。”


    得到迴答,胡夫人不由得鬆了口氣。


    ……


    鹹陽宮。


    得知韓國和親隊伍到來,蘇銘在章台宮接見了韓國使者,雙方正式移交邊境五座城池,同時,紅蓮公主也被送入後宮。


    不過,他倒是沒去看紅蓮公主,小丫頭片子,有什麽好看的?


    比起她,蘇銘更在意韓非。


    大殿內,蘇銘身著玄色王袍,頭戴冠冕,腰間配著秦劍,整個人顯得不怒自威,極具王者風範。


    殿中,韓非一改之前的頹廢,特意在入宮前休整,再怎麽說,也不能失了韓國王室的顏麵。


    此刻,他一襲華貴錦雅地紫紋單襦袍,豐神如玉,姿容俊秀,特別是一對劍眉,斜飛入鬢,飛揚的劍眉加上深邃的桃花眼、純淨清澈,閃爍著智慧的光芒,一看就知道非是等閑之輩。


    看著身前的紫衣貴公子,蘇銘眼眸深處掠過一絲毫不掩飾的欣賞,韓非的大名如雷貫耳,即使法家在漢朝罷黜百家的時候失去了政治地位,可曆代儒家無一不是披著法家的皮行事。


    可以說,韓非就是諸子百家時代最後一個絕頂人才。


    通過黑冰台的消息,蘇銘也得知了韓非迴到韓國後的經曆。隻能說,不愧是能寫出那些千古雄文的大才,不愧是能在史書上留下重重一筆的人,不愧是可以被稱為子的人。


    有的人,隻需要看一眼,就能明白其人。


    有著後世的記憶,蘇銘可知曉韓非看似玩世不恭的背後,有著遠遠超常人者的理想和才能。


    “參見大王。”


    “韓非,我們終於又見麵了。”高台上,蘇銘盯著韓非,眼裏滿是欣賞。


    韓非眼皮一跳,“大王之前見過我?”


    蘇銘嘴角微揚,“我曾前往齊國桑海,在那曾與你見麵,還請你在有間客棧吃了頓飯,有間客棧的酒,滋味不錯吧。”


    此話勾起了韓非的記憶,他想起來,當初在桑海,是有過這段經曆。


    韓非麵上露出淡淡的苦笑,“大王千金之軀,竟然遠赴桑海,實在令人意外。古人雲:千金之子不坐垂堂,而大王可謂是萬金之軀,卻如此冒險,真是讓人無法理解。”


    “能在桑海見到荀夫子,遇見你韓非,冒點風險也是值得。”


    這時候,韓非終於明白為什麽自己會來秦國了,一切都是源自於桑海的那次會麵。


    而他不知道的是,即便他沒有與蘇銘見麵,他一樣會來秦國,無論是蘇銘還是曆史上的嬴政,對人才都是極其渴望。


    有偌大的名聲在外,他豈會忽視?


    “大王還真是煞費苦心啊。”


    聽到他的話,蘇銘聲音幽然,透著淡淡的得意:“天下雖廣,列國袤闊,卻少有懂我之人,然一閱韓非先生所著之書後,讓人迴味無窮。今天這次見麵,孤期待已久。”


    諸夏之民數千萬,莊周三劍以蔽之,列國亂世,大秦獨霸天下,大勢已成,唯缺少最為重要的一環,這也是自己為何要找韓非的原因。


    蘇銘固然可以給秦國變法,但他終究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在鹹陽城站的太高,離底層百姓就越遠。


    變法不是一蹴而就的事,秦國若想建立一個長久的帝國,必須變法,他可以做領導者,卻不能當執行者,人的精力有限,他不可能把全部精力放在變法上。


    這也不符合嬴政的人設,既然要扮演,那就務必扮演好這個角色,不能出戲,沒道理嬴政能做到的,他做不到。


    隨即,蘇銘走下高台,邀請他坐下,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孤曾聽聞,先生說七國的天下,你要九十九?”


    韓非神色大囧,“大王的消息果然靈通,一時玩笑,當不得真。”


    蘇銘點點頭,又搖搖頭,“先生師出儒家,又創立法術,集商君之法、申不害之術、慎到之勢為一身,如此,堪為天下之才,先生之法,也當為天下之法。”


    說到這,他停頓了一下,“七國民眾受亂世之疾久矣,百家各有其道,唯有在先生的身上,寡人看到了希望。先生可願與我攜手,鑄就一把天子之劍,開千古一國之夢!”


    韓非心中輕歎,雖然他很想答應,但他知道答應之後會發生什麽,他不希望自己成為滅亡韓國的幫手和助力。


    “大王言重了,韓非不過是多讀了一些書,實在擔不起如此重任。”


    蘇銘臉上笑容更濃,從袖子裏掏出薄薄的書冊,“哦?這份《強韓書》也不是你寫的咯?”


    什麽?


    韓非眼珠子都要瞪出來,目光死死的盯著蘇銘手上的書冊,久久沒有移開,如果沒看錯的話,這正是自己呈給父王的那份,上麵還有自己的名字,這東西為什麽會在秦王手上?


    秦國對韓國的侵蝕已經如此厲害了?


    良久,韓非幽幽一歎,“秦國的情報,當真厲害,韓非受教了。”


    蘇銘將書冊放到案上,沉聲道,“韓非,你變法的想法沒錯,可惜挑錯了地方,韓國沒有變法的條件,更經不起折騰,四戰之地,國小民弱,如何變法?”


    “數百年前,秦孝公之所以能變法,是因為秦國地處西陲邊境,有一個安穩的大後方,其次,秦國有山川地形之勢,其他國家沒法輕易攻下秦國。”


    “最後,秦孝公一心求才,想要振興大秦,相比之下,你那父王真是糟糕透了。”


    麵對這些誅心之語,韓非無話可說,因為他說的都是對的,而且都說到了點子上。


    事實上,他比誰都知道韓國的情況,可他就是不死心,妄圖以一人之力對抗大勢,結果就是,自己輸了,連自己的國家都容不下他。


    見他不說話,蘇銘接著道,“從秦孝公開始,大秦實行商鞅之法已經過去幾百年,以前的律法,放在現在已經不合時宜,孤以為,韓非可以是我大秦的商鞅。”


    韓非皺皺眉頭,問道,“秦國的國力冠絕天下,六國不能敵,大王為何要變法,須知變法也有可能失敗。”


    “大秦曆代先王都想一統天下,使秦國成為這片土地上唯一的國度,至此已有六代國君,孤希望,先輩的事業能在我手上完成,建立一個大一統的國家,更是我畢生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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