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三姨讓我去跟她一起過,那天還沒有進“佳人有約”店門,隻見唐婷婷哭著衝了出來。


    然後又冒出來一個肥頭大耳的光頭,操著濃烈的東北腔說:“小雞仔兒,老子付了錢要你做什麽你就要做,別跟老子扯犢子。”


    唐婷婷轉身把錢扔他身上:“你走!”


    我三姨把錢撿起來,遞給那光頭胖子:“不好意思,您走吧。”


    那胖子一把抓住我三姨的手:“老板娘,不錯嘛,既然你的小雞仔兒不陪我玩花樣,那你陪爺樂樂。”


    說著胖子就要把三姨往裏麵拉,她一邊嚷著一邊掙紮,其他幾個姑娘都上來拉,但沒胖子的力氣大。胖子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她們推開了。


    見狀,我跑進去對著胖子大喝一聲:“住手!”


    “吆喝,又來一個,我看這小夥做鴨子的料,是你們樣的鴨子吧?哈哈。滾犢子!”胖子還死死捏著三姨的手,她表情很痛苦,顯然被捏疼了。


    “給你三秒鍾鬆開手然後從這裏滾蛋,不然就被抬出去,你自己選。”我大聲說。


    “來啊,爺在bj混了這些年,小雞仔小鴨子都要給爺舔跪,還沒怕過誰。”說完胖子揮著拳頭打向我。我一閃躲了過去,側身一肘,把胖子頂了個嘴啃泥,他的頭撞在桌子上,把杯子撞倒了,水淋在他那荒蕪的禿頂上,開了一朵花似的。


    他一抹臉,罵了聲“奶奶的”,斜斜歪歪地站起來,怒吼一聲,準備發動第二輪進攻。這時三姨叫了聲“小心”。


    我紮好馬步準備迎戰,隻聽哐當一聲,姑娘們集體驚叫,胖子白眼一翻,重重摔在地上。他身後,唐婷婷舉著把木凳,呆呆地站那裏。


    這一擊有點必殺技加紅藥水的意思,胖子癱在地上**著一時半會兒爬不起來。唐婷婷見狀用凳子在他身上猛擊,胖子哎喲叫喚,直叫:“奶奶別打了,求你了,再打要死人了。”


    沒想到這貨這麽快繳械投降,我趕忙拉住唐婷婷,她沒打過癮,還想來幾下。三姨把唐婷婷帶迴了裏屋。


    我扯著胖子的耳朵說:“老子不管你在東北是什麽土皇帝,要是再敢出現在這店一平方公裏內,老子保證打爆你的蛋蛋,再一腳把你踢迴東北旮旯。清楚不?”


    “清楚了!清楚了!不要再打我了,剛才喝了點酒發酒瘋,各位爺爺奶奶饒了我吧。”


    我扯著他的耳朵,拎到門口,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腳:“快滾。”


    胖子顧不得身上一層的灰土,屁顛屁顛地爬起來就跑了。


    我跟唐婷婷來到不遠處的公園。她一直不說話,臉上留著淚痕。


    我遞給她一張紙,她擦了擦臉。良久,終於開口了:“做我們這行的是不是很髒。”


    “不。”


    “得了吧,你嘴上說不,心裏一定在說這女人髒死了。”


    “真的不髒。”


    “做我們這行沒有尊嚴,天天受氣,我真的想走出來。”


    “那你試過嗎?”


    “試過,但……沒有那麽容易。”


    “慢慢來吧,慢慢找機會。”


    “給我講個勵誌故事吧,激勵激勵我,比如一個雛妓怎麽自立自強,最後變成**oss的那種。”


    “真沒這樣的故事,電影裏估計現在都不演了吧。勵誌故事,都是搞傳銷的傻叉瞎扯的。”


    唐婷婷“哦”了一聲,低下頭不說話了。


    我見她不說話,忙安慰:“其實事在人為,隻要想做,有夢想,就去追吧,萬一實現了呢?”


    唐婷婷高興地“嗯”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她問:“大學生活怎麽樣啊,我好羨慕你們大學生。”


    “不錯的,走,我帶你去我們學校。”


    我帶著唐婷婷去我們學校食堂吃飯,去圖書館看書,操場上打球。她對什麽都好奇,臉上天真的笑容像孩子的。


    玩了一天,坐在校園林中的椅子上喝著奶茶,她滿足地說:“你們學校太棒了,我更羨慕你們了,怎麽辦?”


    “考進來唄。”


    “啊?我現在怎麽考?”


    “嗯,可以考繼續教育學院,那樣你仍然是大學生,還可以跟我們一起畢業。”


    唐婷婷大喜,手舞足蹈地說:“真的嗎,真的嗎?告訴我怎麽考,我現在就要報名。”


    我忙示意她坐下,給她慢慢講程序。


    後來每次去“佳人有約”看三姨,唐婷婷都坐在那裏認認真真看書複興功課,姑娘們說我們婷婷惡補知識文化,這是要做高級雞的節奏啊。唐婷婷不理睬,隻顧看書。


    bj秋高氣爽的日子維持不了多久,然後漫長冰冷的冬季來臨。我想到趙忠祥在《動物世界》解說的調調,交配的季節結束了,動物們忙著遷移到南方水草肥美的地區。


    到了冬天,我的心會不會也冷掉、僵死,聽說bj的冬天能把蛋凍爆。南方那個可以融化我內心的女人,已經在紐約,想到這裏,心裏一陣悲傷的痙攣。


    馬克?吐溫說:“戒煙非常容易,我每天都在戒。”語言的技巧與事實的邏輯悖論,聽起來荒謬滑稽。


    當初想,忘記一個人非常容易,每天都在試著忘記她。我同樣陷入了此等悖論。


    入選了文學院的籃球隊,喜歡在球場上揮汗如雨,用犀利的傳球撕碎對方的防線。


    球場上總有幾個球霸,全場進球數跟足球相當還裝出自己會玩。這些人無非是把打籃球當成了泡妞的手段。


    殊不知,真懂籃球的女生一般很少去場邊看籃球,在球場邊看球的女生多半是為了看某位男生的,對沒感的男生你表現得再賣力拚得七竅流血都沒用。


    大學裏的求愛不像高中時那般隱晦,寫情書或找朋友傳話都成了過去時。每次到籃球場訓練都會有一兩個女生給我送水。私下裏她們直接問我:“可以做你女朋友嗎?”


    我迴答也很直接:“不用。”


    我從未覺得自己有多酷,反而會因傷害了她們心懷內疚。


    但後來發現想多了,她們內心比我更堅強,往往第二天就牽著新男朋友在操場上遛彎了。


    遛男朋友就遛吧,無法打擊我,我裝作什麽都沒看見,你們愛怎麽遛怎麽遛,哪怕在我麵前當場交配也不在乎。


    遇到過幾個比較真誠的,其中有一個印象比較深。在圖書館我們同時看到了一本叫《虹》的書,同時拿起來。


    結果當然是我讓她先看。


    我們聊過幾句話,幾句簡單的交流,比如你喜歡什麽顏色啊愛看什麽電影啊吃麵食還是米飯啊……她在我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給我一張去hn的機票,說要跟我去旅遊順便見父母。


    當時嚇得老子屁顛屁顛的,趕緊告訴她:“我想你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她抖著手把機票揣進了衣兜,頭也不迴地走了。


    結果這女生迴到宿舍哭了一天一夜說我欺騙她的感情。她同宿舍的姐們兒見舍友哭得梨花帶雨的挺可憐,誓死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幾個妞跑到我宿舍下麵狂喊:“曾小宇,你個天殺的感情騙子,快快給本姑娘滾出來受死吧!”


    長這麽大雖然有被女生追過的經曆,高中時被早熟的癡女潔勾引過,但現在看來這些都是人生中輕描淡寫的兩性之事。


    這幾個妞搞出這麽大的動靜,是想讓我身敗名裂啊,還要在這裏混四年,我可不想這四年都夾著尾巴做人。


    宿舍樓的男同學都聚攏在陽台上看,對麵女生宿舍的也在看,有的還一邊看一邊怪叫。


    魯迅說中國的看客伸著脖子看熱鬧,跟鴨子差不多,看客們把中國人愛看熱鬧愛起哄的劣根性暴露無遺,今天我算見識了。


    我問楊塵君:“和尚,我這一劫能不能躲過去,幫我算算何如?”


    楊塵君掐指一算,冥思片刻,說:“我看你躲不過了,我欠你從了這個女施主吧,緣分啊。”


    我蜷縮在宿舍裏手足無措。


    袁正居然開始看老子的笑場,我沒有處理過這種大場麵,趕忙向他求救:“幫我想想辦法吧,你知道我什麽都沒做,就跟她聊過幾句話,幫幫忙好不好。”


    袁正這廝開始耍大牌了:“想不到曾大才子也有今天,求我就幫你。”


    我學著他往日跟我說話的賤樣,跳過去又是給他揉肩又是按摩地說:“袁大官人,你就幫幫我吧,求求你了。”


    袁正鄙視地看著我:“得得得,還是要哥出馬擺平這事,看著我怎麽表演,學著點。”


    隻見袁正大步走到陽台,對著樓下的妞們大聲喊:“瞎嗶嗶啥啊,都說了她肚子裏的孩子是老子袁正的種,跟曾小宇半毛錢關係沒有,你迴去問問她搞過多少男人,長長記性好嗎?”


    那幾個妞頓時語塞,無話可說,大罵袁正臭流氓。


    圍觀的人一聽這爆料,怪叫得更歡。


    幾個妞一聽這樣下去不妙,不知道袁正還要編造多少侮辱自己室友的謠言,趕緊閃了。


    倒是弄得看客們很不爽,紛紛噓場。


    我連忙出去對大家說:“誤會誤會,其實我們是話劇社的,剛才這是在排演話劇,要達到一個真實的效果所以實景再現,謝謝大家觀賞,都散了迴去洗洗睡了。”


    圍觀的人一聽,極失望地作鳥獸散。


    進宿舍後我對袁正說:“剛才你說那句話真他媽的爺們兒,對付女人你還真有一手。”


    袁正該驕傲了:“那是,老子泡妞時你丫還撒丫子玩尿泥呢,這幾個妞這點把戲難不住我袁大官人。”


    當然這事兒還沒結束,後來我找到那個女生好好談了一次,真心誠意地告訴了她我跟付文心的事。


    她感動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我連忙拿出紙巾給她擦,她說:“你放心吧,我這次不會讓室友看到。”


    “我不是那個意思。”


    她說:“你為什麽不勇敢點去追求真愛?”


    “真愛不僅是一時的浪漫和激情,更是責任和擔當,還有承諾,如果連承諾都給不了對方,不能讓她過上最好的生活,這不是真愛,而是自私。”


    她憐惜地看著我,搖了搖頭說:“你太年輕了,像個孩子,不懂女人的心。付文心不是要你給她生活上的承諾,她隻要你愛她的承諾。”


    “我喜歡獨來獨往,也許注定一生孤獨。”說這話的時我覺得自己很裝,但這是我的真實想法,一語成讖。


    她告訴我:“如果有一天你想到我,隨時告訴我,我都會到你身邊來。”


    然後她要我答應她一個要求,借肩膀給她靠靠。我讓她靠了一會兒,氣氛有點尷尬。我東看西看,手都不知道放哪裏才好。


    這姑娘後來有了男朋友,畢業後跟他結婚後過著幸福的生活。偶爾她會跟我聊起大學往事,說那次靠在我肩膀上的幾分鍾是她一生中最美的時刻。那是後話了。


    就這樣,我整天奔走在籃球場和圖書館,拒絕女生的表白,拒絕舞會,拒絕社團,拒絕英語角,拒絕一切交流,過著清教徒般的生活。


    係裏麵長得最科幻那哥們兒已經換過兩次女朋友了,我依然孑然一身,如獨行俠般笑傲江湖。


    書籍、籃球、電影,寫一些永不見天日的姑且讓我稱之為“思考的分泌物”的東西,騎著單車在偌大的校園瞎逛,這幾乎是我生活的全部。


    可能我太與世無爭,毫無心機和芥蒂,雜誌社裏負責校對的那個斤斤計較的阿姨說,小宇啊,你這才華,早該上去了,你就是不去爭,動點心機啊。


    我無所謂地說,我來《潮》是看重雜誌本身,自己的得失無所謂。她絕望地哎了一聲說,你這孩子啊,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這阿姨就是太爭,多校對了一百個字也要吵著加錢,太有心機也不是好事,不到兩年,這阿姨就得心肌梗塞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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