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廊晨的無知,車內的楚珂一聽晚綾這話,當即那輕闔著的眼眸睜開,李尚書府的!


    聽著耳邊傳來的一聲聲屬於少女嗓子的謾罵聲,楚珂那一雙好看的眼中瞬間布滿了陰鶩和冰冷。


    這便是在宴會上,公然羞辱小九的那人嗎?


    微薄的唇勾起,楚珂伸手撩開一旁小窗戶的布簾一角,遠遠的看著那小巷裏,正囂張跋扈,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


    很好,欺負小九的白若若已經得到了懲罰,這個女子,既然如此湊巧的遇上了,自然也沒有讓她全身而退的道理。


    “去看看吧!”將布簾放下,楚珂輕聲吩咐道。


    廊晨迴頭看了眼那被布簾遮的嚴嚴實實的車廂,再聽不到楚珂多說一句。


    廊晨看了看那不遠處還在不停責打下人的驕縱小姐,那一張清秀的臉上也是浮出了一抹厭惡,也難怪自家將軍都看不下了,這種心腸歹毒的女子,就該教訓一下。


    “駕!”拉緊了馬韁,廊晨驅使著馬兒往那處小巷子走去。


    待馬車走近李錦雲時,廊晨手上故意的將韁繩狠狠拉緊,激的馬兒瞬間高抬起前蹄,發出震耳的馬嘶聲。


    如此大的動靜,自然使得李錦雲,以及其他守在李錦雲周圍的奴仆的注意。


    一群人中,最先反應過來的便是尚書府的家丁,那一個個長相兇神惡煞,五大三粗的家丁各個手裏拿著棍棒,震懾力十足。


    “哪來的不要命的狂徒,竟敢在驚擾我家小姐!”


    在家丁層層保護之中,李錦雲身後站著的一個小丫鬟,疾言厲色的看著廊晨的方向,怒斥道。


    李錦雲在宴會上先是被晚綾當眾打了一巴掌,後來又聽到左王世子對非九關懷,這心中早就憋了一肚子氣。


    這不,一出了丞相府,李錦雲便隨便尋了個寂靜的地方,對身邊一個下人又大又罵,發泄著心中對非九的怒氣。


    隻是,如今這怒火還未消散,就又出現這事,瞬間,李錦雲那長得還算可人的清秀容貌,因為怒氣而變得有些可怖扭曲。


    “都還愣著幹嘛,給本小姐好好教訓教訓他們。”李錦雲看也不看那輛馬車,便大聲的招唿著前麵的家丁將楚珂的馬車給圍了個水泄不通。


    這位李錦雲倒是和她兄長,行徑如出一轍,都是狗仗人勢,無法無天的主兒。


    家丁們不敢違背,又不敢多耽擱,這一個個剛將馬車圍起來,便皆是高高舉起手中的棍棒朝趕車的廊晨打去。


    這棍棒落下的力道倒是十足,隻可惜,遇到武藝俱佳的廊晨,終是無用的。


    廊晨動作極快的伸手將那朝自己打過來的棍棒緊緊握住,手上用力往後一扯,那握著棍棒的家丁便腳下一輕,直直的朝廊晨撲了過來。


    廊晨也不心軟,直接抬起腿,一腳結結實實的踢在那家丁的肚子上,疼的他連喊的力氣都沒有。


    “就這麽點功夫,還敢當街行兇?來,一起上,今日,我便好好教訓教訓你們!”廊晨趁著那些家丁驚訝之際,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站在空地上,廊晨不屑的看著那一個個明顯被自己嚇到了的家丁挑釁道。


    廊晨這話中氣十足,一時倒是嚇得那些家丁一個個麵麵相覷,都不敢靠近廊晨。


    原本處在陰影處,看不出真容的晚綾此時也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她一步步走到光亮處,那一雙明亮,卻又帶著犀利的眼神緊緊看著李錦雲。


    “本以為奴婢方才管教了李小姐,李小姐應當安分一些,沒想到,這不過片刻,李小姐依舊如此盛氣淩人。”


    晚綾聲音不大,但那語氣雖帶著敬語,可話裏話外都是對李錦雲的嘲諷和不屑。


    李錦雲看著再次出現在麵前的晚綾,那一雙眼睛裏滿是震驚,震驚之餘,李錦雲立刻將目光再次落在那馬車上。


    果然,那馬車上掛著左王府的標記,還與之前去赴宴時,在丞相府門口見到的那輛一模一樣。


    李錦雲一雙黛眉緊緊皺起,想也不想便認定那車裏的人是非九,嗬,她莫不是在宴會上被自己羞辱的不夠,如今還專門跑到自己麵前來。


    “晚綾姑姑,錦雲不過是在管教自家下人,姑姑突然出現,這馬兒像是發了瘋了一樣,錦雲一時害怕,這才誤會了姑姑,還請姑姑見諒。”


    李錦雲此時再看晚綾,倒是不如在丞相府中那般的敬畏和討好。


    也是,方才丞相府裏都是各家小姐,人人都對身為左王府隨侍的晚綾恭敬有加,李錦雲便是心中不甘,也不敢在眾目睽睽之下擔上藐視左王府的罪名。


    可現在,四下無人,有的隻是她尚書府的家丁和奴仆,這晚綾,便是左王府的人又如何,說到底還是下人,如何擔得起她堂堂一個尚書千金的敬畏。


    再說,自己以後真如願嫁給了左王世子,那便是世子妃,日後的左王妃,這左王府的下人,還不都是自己得了?


    晚綾也是個心思剔透的,自然也知道,李錦雲打心底裏是看不起自己身份的。


    可,一想到如今馬車裏坐著的是自家世子爺,如今李錦雲這幅麵孔,倒是正好給世子爺那心頭的怒火,再澆上一層油。


    “奴婢不過是一介下人,如何擔得起李小姐這一聲見諒,不過,我家主子如今在馬車裏,李小姐這手下的家丁倒是可能會嚇著我家主子。”


    晚綾緊盯著李錦雲那臉上的表情,看到她眼底閃過的不屑和怒意,晚綾便猜到,李錦雲定是將馬車裏的人想成了非九。


    如此,甚好。


    “我家主子一向不喜吵鬧,若李小姐真的有心,便請上前來,跪在馬車前給我家主子好好道一聲歉。”


    晚綾臉上掛著一抹笑意,隻是那笑意實在涼薄,倒是讓人看著,打心底裏覺得,她是在譏諷自己。


    晚綾這招數倒是不算高明,可誰讓李錦雲就是這樣一個蠢得,這樣一個小小的激將法,李錦雲便臉上瞬間掛不住了。


    讓她一個堂堂尚書千金給那個野丫頭下跪道歉,羞辱人,也該有個底線吧!


    “晚綾姑姑如此不妥吧!”李錦雲此時那臉上再也沒了笑容,她那小臉上滿是一副怒氣過盛,就在爆發邊緣徘徊的狀態。


    “有何不妥?”晚綾裝作不明所以的看著李錦雲,又說道:“方才宴會之上,李小姐辱罵非九姑娘,那一句句著實不堪入耳,隻不過,奴婢想著眾目睽睽之下,還是給李小姐留了幾分顏麵。”


    晚綾似隨意的說著這事,隻是這話聽在李錦雲耳中,卻是讓她那張臉更是難看了。


    眾目睽睽之下給她留了顏麵,留了什麽顏麵,她可是結結實實受了晚綾的一記耳光,還被逼著給非九道了歉,這叫留有顏麵?


    “李小姐也是知道的,我左王府的,便是一個下人在外受了委屈,也沒有區區一句道歉就能了解的,更何況是左王府的貴客呢!”


    晚綾看著李錦雲那變化莫測的臉色,心裏那叫一個舒坦,嗬,就這樣不入流的女子,竟也敢肖想世子爺,真是異想天開。


    “正巧,如今這裏沒有別人,李小姐跪下認個錯,方才宴會上的事,和您這些家丁冒犯我家主人的事,就都算了。”


    晚綾和顏悅色,說的好像李錦雲撿了多大個便宜似得。


    可李錦雲一聽晚綾這話,那一直竭力隱忍的怒氣,終是忍不下去了。


    “主人?區區一個野丫頭,她算左王府哪門子的主子!”李錦雲惱怒的瞪大了雙目,她伸手指著左王府的馬車,再也不理會晚綾的存在,徹底的罵了個痛苦。


    “左王府什麽地界,她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野丫頭,竟也敢和世子爺搭上關係,不就是有個在世子爺手下當兵戰死的兄長嗎,當兵的,不也隻是世子爺手下的奴才,死了就死了,居然還妄想以此攀附世子爺,真是恬不知恥!”


    ·······


    車內,隨著外麵李錦雲那一聲聲的謾罵,馬車裏的氣溫都一點點的下降,楚珂一點點握緊了拳頭,那一雙眼眸就像是一個幽深而又恐怖的無底洞,特別是他身上那在戰場上廝殺後留下的戾氣,如今楚珂盛怒之下,他身上的戾氣更甚。


    站的離馬車稍近一些的廊晨,十分敏銳的覺察到了來自馬車內自家將軍的戾氣,他不僅心中對那還在不知死活辱罵非九的李錦雲擦了把汗。


    同時,廊晨又抬頭看了眼站在自己前麵的晚綾,他怎麽覺得,晚綾是在故意引李家小姐說這些話呢!


    廊晨說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有這種感覺,但出於本能,廊晨往旁邊挪了挪,爭取離馬車稍遠一些。


    此舉也是離晚綾遠了一些,廊晨心中默念:女子的心思真是難猜而又可怕。


    李錦雲正欲開口再罵,突然,左王府馬車的簾子猛然被一股勁風吹開,那一股強勁的掌風,精準的打在了李錦雲身上。


    李錦雲都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就隻覺得像是有人在自己胸口處重力衝擊,直叫她以為,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被震碎了。


    這強勁的掌風將李錦雲拍到在地,那力道,便是楚珂拿捏著分寸,不讓李錦雲即刻疼死過去,可一向嬌生慣養的李錦雲哪裏挨得住,當即,隻覺得眼前一陣眩暈,好像過了好久,那眼前才逐漸清明。


    意識剛剛清醒了些,李錦雲就聽到耳邊是自己身邊的小丫鬟那一聲聲驚恐的唿喊。


    “小姐,小姐!”那小丫鬟將頭暈目眩,嘴角掛著一絲血跡的李錦雲扶起,小丫鬟不過十四五歲,哪裏見過這場麵,頓時嚇得六神無主。


    李錦雲隻覺得腦子裏‘嗡’的一聲,待她眼前清明,就看到麵前突然多了一道青袍身影。


    楚珂站在廊晨身前,他麵色陰冷,看著李錦雲呆滯的目光,心頭的怒氣也未消散半分。


    竟然敢叫一句一聲野丫頭的叫非九,還罵非九不知廉恥!


    楚珂原先隻聽阿暮來報信,說非九在宴會上並不開心,孤零零一個人,顯得有些落寞。


    便是後來知道非九被李錦雲辱罵,楚珂沒來得及多想,隻顧得非九被燙傷了。


    可如今,親耳聽到李錦雲辱罵非九的那一句句話,楚珂心中的怒氣,卻比聽到非九被人燙傷還要氣憤。


    李尚書的千金,她算個什麽東西,竟敢一句一聲野丫頭的罵非九。


    “尚書府!”楚珂看著那躺在地上,還在緩神的李錦雲,輕啟薄唇,念著李錦雲依仗的家世。


    “本世子倒是不知道,如今左王府不問朝事,竟已經淪落到連一個尚書都可以隨意辱罵的地步了。”


    楚珂麵無表情的開口說道。


    青衣飄動,楚珂一步步朝著李錦雲走去,居高臨下的看著那躺在地上,有些狼狽的李錦雲。


    “你方才說,非九是野丫頭,還說她不知廉恥?”楚珂臉上掛著一抹譏笑,他看的出,李錦雲的意識已經慢慢清醒,有力氣迴答自己的話。


    剛清醒過來的李錦雲,便先是聽到了楚珂的話,她的意識還未完全恢複時,單是聽到那一句’左王府淪落到尚書都可以隨意辱罵’,李錦雲心中便已是驚起驚濤駭浪。


    如今再聽楚珂這話,李錦雲哪裏還有剛才半分的囂張,她已經嚇得想跪著給楚珂請罪,都沒有力氣,手腳發抖的動不了。


    李錦雲看著麵前身材高大,麵容俊美的冷峻男子,她怎麽也沒想到,這馬車裏做的居然會是左王世子啊!


    “世·····世子。”李錦雲也顧不得自己是因為害怕還是身上疼痛所以聲音發抖了,她隻想趕緊解釋,讓楚珂消氣。


    曾經,楚珂是她做夢都想見一麵的人,可現在真的見到了,李錦雲卻隻覺得自己麵對的不是心心念念的男子,而是死亡。


    “臣,臣女,不是這個意思。”


    這短短一句話,卻花了李錦雲好些力氣,她掙紮著想從地上爬起來,可那手臂上卻一點力氣都沒有,她整個人在地上蜷縮掙紮著,著實樣子有些不堪入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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