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 含光道尊帶著周竹楨前往典禮會場。煉虛大典擺在流雲派主峰觀瀾峰。他們到的時候, 會場已經是人聲鼎沸,身穿白衣的流雲派弟子引他們入座。流光幻影石營造出仙境布景,列席幾乎從山上排到山下。靈茶是極品的丹華『露』, 案上擺了些精致的靈果和點心。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鍾鳴三聲, 全場肅靜。


    典禮開始, 眾人起立。容寬身著明月錦繡仙鶴的長袍, 緩步登上殿階。


    門派長老為首,低階修士跪拜,高階修士致意。


    容寬迴身示意眾人免禮。


    含光道尊一邊想著之前命人搜集的有關於此人的消息, 一邊把徒弟扶起來坐好,他隻是自己思量, 並不打算現在告訴周竹楨, 此人雖然實力不怎麽樣, 心狠手辣倒是十足,不過他應該也就剩下兩千年壽元了。若是安分守己, 道門多一位煉虛也算是好事;若是不安分, 他把這些事情掀出來, 隨便找個由頭收拾了,也不算是師出無名。


    不過這麽做會有些不好的影響, 日積月累肯定會留下隱患。


    眾人行禮過後, 各大門派依次祝賀並送上禮物。含光領著徒弟上前, 容寬自然熱情迎接並表達感謝。兩人各懷心思, 麵上也是絲毫不『露』。又是幾句客套過後,兩人迴席,其餘門派上前道賀。


    祝賀完後,又是仙樂齊鳴,身穿流仙長裙的仙子獻上歌舞。流光逐影,珍饈佳肴,饒是周竹楨在問道門生活了那麽久,也對他們的鋪張程度有些吃驚:“流雲派擺這麽一場,豈不是要耗空一半積蓄?還是說其實他們積蓄頗豐?”


    含光道尊笑笑,沒說話。


    耗空一半積蓄又如何,他們現在最重要的是向其餘門派示威,一位煉虛坐鎮,還怕這錢收不迴來嗎?


    至於怎麽收,收得多快,就要看這位煉虛的實力和手腕了。


    雖然知道他肯定不敢對問道門動手,但還是得盯著一點,不能讓他們做得太過,『亂』了瀛洲修真界的基本秩序。


    他們此行過來也就是觀禮,並不打算停留,典禮結束後,含光道尊就帶著徒弟直接乘雲車返迴了。


    青鸞長鳴,飛鳳淩霄雲車直衝天際,青『色』的淺淡遁光消失在雲層中。


    “為師記得,你的心境已經達到了化神初期?”


    “是。”


    “嗯,很好。”含光道尊點點頭,溫和地同她講,“再過百年,七洲盛會就要召開了,按照慣例,各大門派最優秀的弟子都會參與角逐,決出新秀榜和風華榜各一百名,按照排名張榜公示。宸元,為師希望你能參加風華榜的比試。”


    “師尊放心,徒兒一定全力以赴。”周竹楨早就對這些事情有所了解,當即一口應下。


    七洲盛會是修真界最重要的盛會之一,原因就在於公示各洲的兩榜排名,這是對修真者實力最直觀的展示,也是對勢力實力和未來發展潛力的展示。排名結果對個人聲望,勢力地位,甚至資源分配都有重要影響。


    “嗯。”含光道尊微笑,伸手『摸』『摸』她頭發,“盡力就好,和你競爭的那些修士中,很多人都是新秀榜上有名,你畢竟年紀資曆都不如他們,這一段時間又頻頻受傷,為師其實無所謂那排名,隻是盛會五百年一次,這次錯過了,下次或許就沒機會參加了。”


    他們家宸元剛滿三百歲,滿打滿算,到盛會舉辦時也隻有四百歲出頭,和她比試的大多都是六七百歲的元後甚至元嬰圓滿修士,身經百戰,又做了很長時間準備,要想勝過他們著實不容易。但七洲盛會是難得的接觸各大門派精英弟子的機會,錯過了可惜。


    七洲盛會每隔五百年舉辦一次,如今離上一屆七洲盛會已經過去了四百年。按照他徒弟的晉階速度,再過五百年,也不可能停留在元嬰。


    新秀榜是金丹期修士的比試,風華榜則是元嬰期,每一年的比賽方式都有變化,經過幾輪角逐,最終確定個人排名。


    “這次迴去之後,你休息一下,就先閉關衝擊元後吧。”他輕聲說,“稍微提前一點出關,為師再幫你做些準備。”


    “好。”周竹楨點點頭,想了想又問,“純寧師妹他們也會參加嗎?”


    “會。”含光道尊說,“純寧的排名不重要,她參加比試也是為了不錯過機會。”


    作為門派掌門,最重要的就是掌控全局的能力和為人處事的手段,他們不是戰鬥型人才,也不需要做戰鬥型人才。而宸元不同,無論他將來是進階合道還是隕落,她都必須接含光峰首座的位置。


    而要接任問道門首座太上長老,需要的可不僅僅是強大的武力。


    說起來,這次盛會結束之後就不能再這樣縱著她了,還是要精心教養起來才行。


    ……


    周竹楨迴到問道門,先去拜見了幾位峰主,和師弟師妹們交流了一下。她到劍峰的時候正巧碰上含源道君訓徒弟,她連忙避讓,在殿外等了一會兒,看他的大弟子純簡低著頭出來,才聽到含源道君召見。


    “拜見含源師叔。”


    “不必多禮。”含源扶她起來,表情仍舊很複雜,周竹楨沒問剛才的事,他卻給她倒了杯茶,遣退了殿內弟子,像是有意長談的樣子。


    “純簡師兄……這是怎麽了?”周竹楨看看他表情,輕聲問。


    “唉。”含源長歎,像是蒼老了十歲,“純簡出身瀛洲西南的修真世家,家族以煉器聞名,但於鑄劍並不十分擅長。我之前讓他領了材料去鑄造一批靈劍,一部分交由門內鍛造,另一部分選的是門派附屬的修真世家中最擅長鑄劍的慕容氏,之前每一次的靈劍鑄造都是同他們家合作的。”


    “可是純簡把這批材料交給了自己的家族鑄造,若是成劍尚可也就罷了,但他們家的人拿了材料,卻以次充好,拿迴的靈劍中許多都是有瑕疵的。慕容氏是我們最重要的附屬家族之一,這次沒有如期接到鑄造任務,也有些意見。若不是下麵的弟子報上來,我還不知道這迴事。”


    他麵帶了怒意:“他這樣胡鬧,讓我如何放心把劍峰首座的位置交給他!”


    這話著實是有些重了,周竹楨沒說話,隻是安安靜靜捧著茶盞聽他說。


    “我先前並不認同師兄隻收一個徒弟的做法。”含源苦笑,“如今看來,他這一個倒不知比我們的一群強了多少倍。果然收徒還是要好好挑,心『性』出身資質『性』格一個都不能少……”


    周竹楨有點不好意思,她輕聲道:“其實純簡師兄平日還是很勤奮刻苦的,我去洗劍池的時候每次都能看到他呢。”


    “勤奮刻苦自然是好的,但他處事實在是……他犯這樣的錯誤不是第一次了。”含源歎了口氣,“這樣的『性』格和行事作風,可以在門內做個長老清修,卻不能勝任劍峰首座一職。”


    周竹楨想了想,試探地問:“師叔的意思是……?”


    問道門內也是有實權崗位和沒有實權的清閑部門之分的,掌門和幾大主峰首座絕對是排在最前列的實權職位,若是貶去偏峰,雖然也是一峰長老,地位卻完全不一樣了。


    含源道君抿了口茶,緩緩地道:“我門下新進一名弟子,雖然隻是金丹修為,為人卻沉穩周全,行事也妥當,也沒有家族拖累。”


    “她道號純微,你應當是認識的。”


    純微是衛長歌的道號。周竹楨有些驚訝,想了想,笑道:“這師侄就不能給您建議了,純微師妹同我關係不錯,但她修為尚還不足,若是我支持純微師妹接任劍峰首座,怕是會惹人閑話,純簡師兄恐怕也要有意見的。”


    含源笑了笑,有些意味深長地道:“別人不能幹預,你卻是可以的。須知舉賢不避親,何況你將來要接任含光峰首座,同門情誼和門派利益,孰輕孰重,你應當清楚才是。”


    周竹楨才明白含源道君是在考驗她,端正坐了,思索一番,緩緩說:“真如師叔所言,純簡師兄確實不適合擔任劍峰首座一位,但純微師妹入門較晚,修為也低,若是破格提拔隻怕難以服眾。師叔有意的話,應當讓門下弟子共同參與事務處理,若是師妹能夠脫穎而出,自然說明她能力出眾,也能為將來接任峰主提高聲望;若是不能,就是說明能力不足,也就罷了。”


    “好。”含源道君微笑,讚許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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