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靜靜地站在那裏,既不故作姿態,引人注目,也不與旁人交流,隻是提著琵琶站著,幽靜若雪蓮。


    葉溪上前一步:“敢問姑娘芳名?”


    李承歡當場落淚,終於……孩子長大了,是時候該放手了,你這個口嫌體正直的家夥!


    老鴇直接閃到葉溪麵前,笑眯眯地說道:“這位少俠,晴雪姑娘可是賣藝不賣身的,不知你肯出多少價錢?”


    葉溪有些疑惑,賣藝不賣身怎麽還輪價錢?


    李承歡端起酒杯,幽幽說道:“不管多少價錢,今兒都我出,讓我這位兄弟隨意吧。”


    老鴇笑得眉毛都快飛到天上去了:“承歡公子就是爽快,義薄雲天!”當即讓開一條路,看著葉溪走到了晴雪姑娘的麵前。


    “晴雪?好名字,你會彈琵琶?”葉溪打量著眼前的女子,但見她身穿粉色底暗紋中衣,烏雲般的長發,頭綰風流別致烏蠻髻,膚如凝脂的手上戴著一個藍寶石祥雲紋飾手鐲,端得是俏麗無雙。


    晴雪也不故作姿態,大大方方地衝葉溪行了個禮,便開口道:“也不知少俠要聽什麽曲子。”


    “我對曲目亦無研究,你擅長哪一首便彈哪一首吧。”


    李承歡突然喊了一聲:“慢著!要聽曲子且去房子裏聽,在這外頭豈不是便宜了這些路人?”他此刻摟著一名身著紅色衣裳的女子,異常惹火的身材軟弱無骨頭,依偎在李承歡懷裏還不斷地衝葉溪拋媚眼。


    可惜,葉溪並沒有理會他,隻是應了李承歡一聲:“如此甚好。”


    當即,二人分開,各自前往高樓層的私密內室,晴雪入了座,葉溪關上了門,隻聽得一聲哀怨。


    晴雪眼神中帶著異樣:“少俠想必不是來聽曲兒的。”


    葉溪眼前一亮:“你怎知?”


    “你先前說過,對曲目並無研究。怎麽可能因為我手中的琵琶便選中我了……”晴雪似乎認命了,反而大膽地看著葉溪,“也罷,在這等煙花之地,即使嘴上說著賣藝不賣身,也難保有最後的清白。誰不髒呢?”


    “你誤會了。”葉溪雙目如炬,“我看你根骨頗為奇特,應該是練了某種高深武功吧。”


    晴雪突然死死地盯住葉溪,眉目間的異樣瞬間煙消雲散。


    “這把琵琶就是你的兵器?”葉溪說著,伸手去奪。


    晴雪側身一閃,玉指連動,錚錚幾聲,三道無形的氣勁破空砍向葉溪。


    葉溪反而笑了:“我並無惡意!”他以手指為劍,直接斬斷了三道氣勁。


    晴雪當機立斷,一掌劈斷了手中的琵琶,柳眉倒豎:“此寶已毀,玉石俱焚,你們不要再糾纏我了!”


    葉溪有些尷尬,貌似被對方錯認了身份。


    晴雪壓根沒有看葉溪的神情,反而喋喋不休起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原本我見你俊逸,還頗為心動,哼,沒想到竟然也是他們的人。”


    葉溪一愣,好像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但作為一個有操守的男子,他選擇性地忽略了某些信息:“他們……指得是誰?誰在逼你?”


    晴雪冷哼一聲:“裝模作樣。”


    葉溪也頗為無奈,直接坐下給自己斟了一杯茶,體會著茶水的苦澀在舌尖緩緩蕩開,一股清香飄揚在唇齒之間,他忍不住讚歎一聲:“好茶。這地方雖然庸俗,但要是有身份,有金錢,倒是能享受不少高檔的樂趣。”


    晴雪看著葉溪在那自顧自地品茶,心中生出一個奇怪的想法:“莫非我猜錯了?”


    一想到這種可能,她的臉色刷一下變得慘白。


    “你……究竟是來做什麽的?”晴雪怔怔地看著葉溪。


    “還能做什麽,吃花酒玩姑娘。”葉溪挑起嘴角,有心挑逗她,“怕了?”


    事實上,葉溪還真沒有這樣的心思。他選中晴雪,並帶她上樓真正的目的是為了……傳功。


    如今的葉溪,一門心思擺脫天命鎖的限製,一方麵以元神道鑄就鑄就元神經脈,另一方麵以邪法《化生經》將自己的修為注入到別人的體內,借他人丹田蘊養功力,等日後境界大成,便能一念之間收迴。


    葉溪曾仔細考究過《化生經》對被傳功之人的影響,也正是此法被傳為邪法的原因。《


    化生經》以醍醐灌頂的方式直接將自己的功力注入別人的體內,能在極短的時間內提升一個人的功力。隻要這份功力留在體內一天,此人便可隨時動用這份功力,但需要消耗自身的內力。


    久而久之,意誌不堅定之人可能會對這份外力的功力形成依賴。即使沒有形成依賴,這份功力仍然會分走宿主辛苦練就的內力,以壯大己身。


    理論上來說,隻要一個人功力足夠深厚,他便可以分化千千萬,讓千千萬個人替自己修煉,最後凝於一身,輕輕鬆鬆造就無上神功。


    因此,此法有違天理,早在道門尚存之時便被神明們無情抹除了。然而,此法又被謝輕朝不知從哪兒掏了出來,直接教給了葉溪。


    有了此法,葉溪便能“騙”過天命鎖,依舊走在提升境界的道路上。但,這還不夠,此時葉溪體內三丹田齊鳴,隱隱中有一個極小的胚胎在逐漸成形,那邊是元神道的道果。


    等道果成熟,凝就元神,在元神體內劃分人體經絡,就可以將修為寄托在元神之上,以此“騙”過天命鎖。


    這些日子,葉溪在苦思冥想怎麽才能讓別人欣然接受自己的功力,而這個別人還不能是一般人。必須得是內功修為頗有底蘊之人。


    如今的江湖,浮躁的情緒甚囂塵上,人人都想耀武揚威,買了把刀劍就想行走江湖,學個一招半式就覺得可以屠龍。


    有機會得到一門功法,並且能潛下心來修煉的人是少之又少,葉溪找了許多天,這才在青樓見到晴雪一個。


    看她這幅模樣,似乎背後還有不少曲折的故事。


    晴雪冷哼一聲:“誰怕了?你倒是有本事來啊,隻怕是今晚有命胡鬧,卻不一定有命能見到明天的太陽了。”


    “哦?”葉溪眼帶笑意,“所以你早就委身了一位地位尊貴的男子,那你先前跟我說得如此哀怨做什麽。”


    “你……”晴雪頓時麵露淒慘之色,“我隻是一介弱女子,不這麽做還能怎麽辦呢?”


    “你先前要斬我的時候可不弱。”


    晴雪頓時恨葉溪恨得牙癢癢,她怒氣衝衝地說道:“我出身沒落的武林世家,手握江湖重寶,被人追殺,行了吧!與追殺我的人比起來,我這點功力簡直太過孱弱……”


    “原來如此,那麽……讓我猜猜,保護你的那位男人是誰呢?”葉溪端著下巴不假思索,“眾所周知,化名承歡公子的扶九是當今十八皇子,我有這層關係在。那麽在朝廷上,我睡了誰的女人會招來殺身之禍呢?”


    晴雪惱怒道:“猜這個有意思嗎?”


    “很有意思。”葉溪微微一笑,“原來皇帝陛下坐擁後宮三千佳麗,也會出來逛青樓。”


    晴雪快瘋了:“啊啊啊啊你混賬!”她想拿起琵琶彈出一首殺人曲,突然意識到琵琶剛剛被自己劈斷了,頓時苦惱自己太過沒用,眉目間仿佛有雲雨凝成。


    “我比較好奇……”


    葉溪見她咬著嘴唇,一臉倔強地瞪著自己喊道:“閉嘴!”


    葉溪豈會理她,饒有興致地說道:“我想知道,你既然有這層身份,剛才對我又是想做什麽?”


    “你就是個魔鬼!”晴雪一頭砸在桌子上,不看葉溪,可傲人的天鵝頸上卻悄悄鍍上一層紅暈,“招惹你是我三生不幸。”


    “你不怕皇帝陛下知道?”


    “你不說我不說,還有誰會知道!”晴雪突然抬頭,惡狠狠地瞪著葉溪。


    葉溪:“……”


    四目相對,氣氛突然凝滯。片刻後,二人情動,緊緊相擁在一起……


    當夜,月色清冷,葉溪坐在青樓最高的屋簷上,望著下頭的喧鬧,手裏拿著一片剛剛摘下的葉子,放在嘴邊輕輕吹了起來。


    他其實還是懂曲目的。


    一道倩影飄然落在葉溪的身後,停駐片刻後,安靜地在葉溪身邊坐下。


    “對不起。”葉溪放任手裏的葉子隨風飛舞,臉上滿是愧疚之色,“你跟了我多久?”


    徐揚靈將下巴放在膝蓋上:“從你倆出門的時候——你能猜出李承歡有貓膩,我又豈會猜不出?我隻是沒有想到,他居然帶你出來逛青樓。”


    “幸好我把持住了自己,不過倒還真讓我發現一些有趣的東西。”葉溪輕笑著,他的手裏把玩著一塊祥雲手鐲,“這紋飾可是特別,細數之下,一共九道雲紋,每道雲紋又由九筆雕刻而成,暗含九九之數,民間可找不到這玩意。”


    “所以這就是你跟她抱在一起的理由?”徐揚靈微微偏過頭,目光如炬,死死盯著葉溪。


    葉溪:“呃……”


    徐揚靈扭過頭去,不看葉溪,望著天際嘟囔道:“剛才差點就沒忍住一劍殺了你們兩個。”


    “息怒……”葉溪滿頭虛汗。


    迴想起剛才,真是千鈞一發,葉溪的確是情動了,但在相擁的一瞬間,陌生的氣味,陌生的柔軟身軀一下子令他清醒了過來,當即一掌將晴雪拍暈,隨後飛身爬上了屋簷,借著夜風冷靜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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