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白在淵心旌一震,看向白秀,卻見他也是一樣的神色,下一秒兩人好似心意相通,發足朝湖心奔去。


    白玉兒一怔,連忙也追了過去,井邊橫七豎八地倒著好幾個人,她爺爺倒是醒了,正掙紮著爬起身。


    她心中一喜,剛想去扶他,哪知他不顧一切將她往外一推。


    “玉兒,快走,趕緊通知大家離開!白朝被外人收買,對在淵的封緘法咒動了手腳,現在混沌之印和鴻淵靈脈的力量突然失衡,馬上就要失控了!”


    “這怎麽可能……”別說她,就連白在淵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這時白玉兒迴過神,下意識攤開手:“等一下,混沌之印不就在這裏了麽……”


    話未說完她又是一怔,她手心哪還有什麽混沌之印,竟是一片早就碎成粉末的琈璴玉石。


    “這、這到底怎麽迴事啊!”


    白在淵目露恍然,他和白秀對視一眼,緩緩道:“我們的確被耍了,之前星爻靈陣提煉的靈力並非在與舊的靈脈對抗,而是與它融合在了一起,難怪它會失衡。


    這樣做可比我們之前的打算麻煩得多,白朝不可能有這個能力,除非他本身深藏不露。”


    白秀也有幾分了然:“我本以為那股企圖顛覆修行界的勢力是近些年才冒出來的,沒想到此時亦已存在……”


    眼見天地即將塌陷,白玉兒無語道:“白秀哥哥,別跟他廢話了,都什麽時候,趕緊離開這裏吧!”


    白秀沒有動,他轉頭看向岸邊湧動的人潮:“走不了了,你們就沒有想過嗎,白星移既然敢讓你們守在這裏,必然是考慮過今天這樣的情況。


    如果你們保護不了混沌之印,那他恐怕會讓你們跟它、跟這個秘密一起埋葬。”


    “怎麽會,尊、尊者他……”白玉兒轉過頭祈求地看著她爺爺,然而他和白在淵都沉默了下來,竟是默認了白秀的話。


    “所以大長老一直沒有妥協,因為他知道鴻淵島的人若想離開這裏,隻有死路一條。”白秀又看向白在淵,“其實你也發現這個秘密了吧,所以你才會改變計劃。”


    白在淵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白秀歎了口氣:“不過你並不是真打算將混沌之印據為己有,白朝的計劃你早就一清二楚,故而你也知道自己在井中會取出什麽東西。


    你將計就計追著我離開,不過是想“幫”白朝完成他的計劃,因為你的目的一直沒有變,那就是帶領鴻淵島一脈徹底掙脫白星移的控製。”


    “白秀哥哥,你、你是說眼下的局麵就是白在淵這家夥一手促成的,他早就知道白朝想幹什麽,但他沒有阻止,因為他也想毀掉鴻淵島?”


    白玉兒越聽越糊塗,“這也太可笑了吧,現在我們無處可逃,他想讓鴻淵島人獲得自由的辦法,就是把我們都殺了?”


    “當然不會,因為他知道‘事實’是無法改變的,鴻淵島一脈最終會存活下來,他這麽做其實也是為了推動‘事實’朝著應有的方向發展,因為他害怕我改變曆史。”


    白秀十分肯定這一點,朝白在淵一笑,“你跟大長老的立場說到底是一樣的,對不對?你們都把鴻淵島一脈的延續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都要重要。


    大長老不想因為我的到來而‘逆天改命’,所以打算犧牲自己也將曆史推迴原來的位置,而你又何嚐不是這樣。


    某種意義上你是他堅定的擁護者,昨天說那些話不過是為了試探我,如果我堅持阻止你的行動,估計反而沒有後麵的事了。”


    白在淵故作唏噓地攤了攤手,終於開口了:“唉,我好像低估你了,看來你也早就察覺到了我的計劃,不過……你好像並沒有打算幹預?”


    “你太高看我了,在一段既有的事實麵前我們都是被命運操控的演員,隻能按照劇本表演。”白秀慨然道,“至於那些劇本之中的劇本,不過為了表現劇情的曲折而進行的修飾罷了。”


    “什麽亂七八糟的……”腳下的晃動越來越劇烈,白玉兒心中亂急,“都什麽時候你們還有功夫在這打啞謎!”


    她的催促沒有起到任何作用,三人的冷靜與她的焦急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就算白玉兒再單純,此時也察覺到了蹊蹺,她抱著一線希望問道:“爺爺,你們是不是想到什麽辦法了?”


    大長老歎了口氣並不說話,她又將詢問地目光投向白秀,白秀欲言又止,倒是白在淵優哉遊哉地點了點她的額頭:“該來的自然會來,別瞎問了。”


    白玉兒也是個執拗的性格,見三人遮遮掩掩顯然知道什麽,自然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然而還沒等她開口,喑啞的轟鳴突然從地底傳來,下一秒一條光龍自不遠處衝天而起,咆哮著撞向岸邊擁擠的人群,一時間血肉飛濺,瞬間將原本純淨無暇的琈璴玉脈染成猩紅一片。


    絕望的悲鳴擴散開來,好似一曲葬歌迴蕩在天地之間。


    白玉兒驚惶地地看著那些熟悉的麵孔在她眼前支離破碎,忍不住攥緊了白秀的手:“白秀哥哥,救救他們、救救他們,我知道你一定能救大家!”


    白秀不忍心告訴她實情:“我們隻道混沌之印被鴻蒙靈脈鎮壓了千年,反過來又何嚐不是,眼下靈脈元氣剛得自由,怕是沒有人敢掩其鋒芒,我也做不到。”


    白玉兒看著他好似看著一個陌生人,她含著眼淚冷笑道:“我看錯你了,我認識的白秀哥哥絕不是貪生怕死的人,你不願意去,我自己去!”


    “用亡靈逆流修複星爻法陣雖然可行性比較高,但犧牲實在太大,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眼見她要衝向煉獄一般的對岸,白秀心裏終究還是有些動搖,他注視著白在淵,“既然已經有了七七四十九個亡魂,或許我們可以試試其他辦法。”


    白在淵不由皺眉。


    “要死多少人可不是我們說了算,強行幹擾既定事實的進程和逆天改命又有什麽區別?既然你已決定袖手旁觀,那就別心軟,不然最後吃虧的是自己。”


    白秀黯然收迴目光:“既然是既定事實,那便意味著無論我怎麽做也不會改變,反過來說我所做的一切也不過是在順應這個事實。”


    “你果然還隱瞞了很多消息,這麽說來你其實早就知道該怎麽做了?”白在淵聞言心中一動。


    白秀苦澀笑道:“是啊,自始至終我都沒有抱任何希望去改變什麽,因為被事實選擇的其實就是最好的解決方案,而應該置身事外的是你們。”


    他示意眾人退後,自己緩步走到井邊,緩慢而堅定地掐了一個法訣。


    平靜無波的井麵並沒有什麽變化,倒映著他的身影卻是十年前的模樣——雖然這十年間他並沒有太大的變化,但他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果然是這樣。”


    現在所發生的一切不過是他的迴憶,所謂的重頭再來終究是他的妄想,過去了的那些事、那些人便是真的過去了,他永遠無法自欺欺人。


    此時此刻,白秀心中已不作他想,緩緩催動了法咒。


    一刹那時間好似凝滯了下來,天塌地陷也隨之停止,世界漸漸趨於寧靜。


    他所使用的秘法估計懂行的明家人都會有些熟悉——對,連他們也失傳了的八星祭屍陣,這是淩蒼抽空告訴他的,沒想到今天倒有了用武之地。


    八星祭屍陣需要五百餘活人祭陣,就算最後用其他秘法加以輔陣,也必須得七七四十九個人。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艱難的決定:不用,所有人都得死;用了,那就是他親手將這四十九人的性命扼殺。


    按理說經曆了這麽多這樣的選擇,他早麻木了才對,可讓他眼睜睜地看著那麽多同族死在眼前終究很難麵對,其實他應該感謝白玉兒,如果堅持用之前的辦法,搞不好他先崩潰了。


    至於八星祭屍陣能不能將鴻淵島靈脈推迴它和混沌之印的對峙之中,似乎也隻能聽天由命了。


    嗡嗡嗡——


    輕微的震顫聲從四麵八方傳來,昭示著八星祭屍陣的靈氣正漸漸凝聚,白秀鬆了口氣,它能完美無缺地運行,已經成功了一半。


    “那、那是什麽?!”雲氣湧動越發磅礴,白玉兒忽而指向頭頂,那裏一隻巨大的鳳凰撲動著翅膀長嘯一聲朝光龍翩翩飛去。


    白在淵忍不住看了白秀一眼:“不過是鳳凰玉闕一半的靈力,竟然會有這麽大的動靜,後生可畏啊……”


    一龍一鳳很快短兵相接,一時間天地為之色變,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這驚天異象,幾乎忘記了動彈。


    誰也不知道就在這時白秀心中也悄然一動,繼而這個突如其來的認知讓他改變了主意,他暗道如果他真能做到那一步,或許一切都會迎刃而解。


    想著他再次掐了一個法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鳳凰所化的滾滾赤焰和光龍所化的滔天巨浪漸漸散去,似乎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然而不知道什麽時候,天空彌漫起了一股黑色雲霧,它猶如一隻惡鬼,幾乎將整個鴻淵島籠罩在了其中,仿佛什麽東西正要從它肚子裏爬出。


    在場每一個人都不由屏住了唿吸,儼然察覺到了正在逼近的危險。


    突然!


    一道金光閃過,巨大的轟鳴從黑霧背後傳來,幾乎就是那一瞬間,一個巨大的口子自天邊緩緩裂開。


    “這是……”大長老見多識廣,幾分震驚倏忽自他渾濁的眼珠底下翻湧而上,一時間他激動得幾乎說不出一句囫圇話,“天罅、天罅,這是天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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