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老人笑道,“我們真的老了,江山代有才人出,不知道哪位後背設計出了如此精妙的計劃,真希望我能活在你那個時代啊……”


    見白秀苦澀一下,他便道:“我知道,你就和現在一樣,想救下為計劃犧牲的那些人,但為了那個計劃,所有的犧牲都是值得的。”


    “可我希望那個死去的人是我。”白秀搖了搖頭,喃喃道,“他們是無辜的。”


    老人卻道:“你又怎麽知道他們不是自願的?也許他們知道,隻有自己死了,你才能活下去。”


    白秀心旌一震,便聽他道:“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和他們之間隻有一個人可以擁有那樣的號碼,他們為了讓你活下來,所以選擇了死亡。”


    “怎麽可能……”白秀連連搖頭,但他腦海中卻是不斷地閃現著一些片段。是了,現在仔細迴想一下,方心也好,鄭如意也好,哪怕是衛葳和葉軒,似乎早就預料道自己會出事,言行中儼然透露出一絲決然,隻是他當時並沒有察覺。


    可他不明白,就算那所謂的“大劫難”是真的,不到最後一刻,又怎麽知道沒有其他辦法,他們為什麽一定要這麽做……實在太傻了。


    見他臉色難看,老人便道:“讓玉兒帶你去休息吧,此一時彼一時,我想在淵應該不會再對你出手了。”


    白秀已經無心聽他再說其他,便你點了點頭,剛打開門,便見白玉兒如無其事地讓到了一邊,好奇道:“白秀哥哥,爺爺跟你說什麽了啊?”


    白秀還沒有迴答,老人看著她便是一笑:“不要多問,該知道的時候自然會知道。”


    白玉兒頓時吐了吐舌頭,便對白秀道:“白朝哥已經迴來了,我們還是迴祠堂吧,那裏離飼靈湖比較近,正好方便明天看爺爺他們收玉。”


    她拉著白秀的手蹦蹦跳跳地出了門,看著她活波開朗、無憂無慮地模樣,白秀不由想起了曲憐,也不知道這孩子發現他不在身邊,會不會以為他已經不告而別。


    他又想到了那股詭異的靈力波動,馬上就是中元節祭祀大典,千萬別出什麽岔子。


    胡思亂想著,他們已經到了飼靈湖邊,星星點點的光芒不知疲倦地閃爍著,並不會因為人的心境發生變化。


    一個身影悄然立在岸邊,見白秀他們過來,便是轉頭一笑:“好久不見。”


    一天的時間自然算不得久,但十年卻是擔得起好久不見四個字。白秀心中了然,看來白在淵已經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了,他便開門見山地道:“不知閣下找我所為何事?”


    白在淵一笑:“你又知道我這次也是找你?”


    白秀沒有心思和他說笑,便對白玉兒道:“玉兒,你先迴去吧,不然你爺爺又要擔心了。”


    白玉兒一雙如水的眸子直在兩人身上打轉,見他目光決然,隻好道:“好吧,你可要小心這個家夥,之前他就偷襲過你,可不能再著了他的道。”


    等她離開,白秀便緩步走了過去,站在白在淵身邊,凝視著那片星海,沉聲道:“多美啊……可惜再美好的東西都比不過人的欲望,你說是不是?”


    “欲望?”白在淵卻是笑道,“我並不認同你這個說法,生存和發展,不是人的欲望,而人的本能。如果連自己的生存和發展都保證不了,再美的東西又有什麽用?”


    白秀喃喃道:“就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嗎?”


    “事件任何事都不存在完美一說,兩全其美的代價就是功虧一簣。”白在淵目光銳利地看著他,“放得下,才能拿得起。”


    “什麽是‘放得下,拿得起’,放下自己珍視的一切,拿起的卻是終有一天會被你棄如敝屣的東西,值得嗎?”


    白在淵一歎:“但事實上,很多時候我們並沒有選擇的餘地。”


    “是的,別無選擇……”白秀仍是將目光投向湖水盡頭,“過去的事終究無法改變,而將來的一切卻是未知,我能做的隻有冷眼旁觀。”


    白在淵笑道:“這已經很幸運了,未知代表著希望,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是明明什麽都還沒有發生,你卻知道了結局,但又明白自己無法改變任何東西。”


    見白秀驚訝看來,他便笑道:“你真以為我那麽冷血啊?我的族人保護還來不及,怎麽會想著傷害他們?這次我來找你,是想跟你商量,如何在不改變曆史的情況下,讓流血不會發生。”


    白秀若有所思地看著他,但卻抓不到那一點靈光:“你的意思是……”


    白在淵道:“你有沒有想過這件事本身是個悖論。你看,你的到來已經悄然改變著這一切,但你最終還是來到了這裏,那便意味著,隻要這個事實不會影響到後續的發展,那麽一些小範圍內的變化其實是沒有邏輯錯誤的。”


    聽白在淵這麽一說,白秀沒來由地想到了謝寧蘊,他似乎說過類似的話——合理的發展就不會有破綻。那麽反過來說,隻要沒有破綻,那發展或許就是合理的。


    他心中頓時一動:“我們可以製造一個火並的假象,最後隻要我們能毀去這片琈璴玉脈,然後讓外遷派的人消失,就不會改變任何事實。”


    白在淵拊掌笑道:“沒錯,說不定我們本來就是這樣做的,不然《白家故書》上何以沒有任何記載?”


    白秀想到一點:“毀去這片琈璴玉脈好辦,可怎麽才能讓外遷派消失呢?”


    白在淵攤了攤手:“這也是讓我束手無策的問題,所以才來找你商量……不過看樣子,你也沒有什麽辦法?”


    見白秀歉意一笑,白在淵便道:“算了,也許我可以試試讓他們離開這裏。大隱隱於市嘛,隻要他們融入到外麵的世界,也就自然‘消失’了。我現在是想通了,離不離開無所謂,如果讓他們幫我們看看外麵的世界,倒也不錯。”


    見他似乎要離開,白秀便問道:“我還有個問題……既然你已經決定這麽,為什麽不跟玉兒她爺爺說?”


    他剛說完,自己已經想通了這個問題:“其實,他也一直在監視你。”


    “沒錯。”白在淵笑道,“而有些事看破不說破、心照不宣地進行才最有效,你懂的。”


    白秀啞然失笑,但好歹鬆了口氣,如果事情真能如白在淵設計的發展,那倒是不幸中的萬幸。他迴頭看了一眼縹緲浩瀚的湖麵,便也邁步朝祠堂走去。


    次日一大早,白玉兒便擰著早餐來找他,看他神情自若,她頓時好奇道:“白秀哥哥,白在淵那家夥跟你說了什麽啊,感覺你的心情似乎好了一點。”


    白秀笑了笑沒有說話,吃完飯,他便跟她一起出了祠堂。與之前任何時候都要不同,雖然整個鴻淵島仍是籠罩在一片昏暗之中,但大街小巷一夜之間點起了火紅火紅燈籠,映照在盈盈的湖水中,好似另外一片星海。


    島上的居民無不穿上盛裝,熱鬧的氣氛倒是和鴻蒙鎮的中元節祭祀大典如出一轍。


    不過也不奇怪,鴻蒙鎮和鴻淵島本就一脈相承,會把這樣的習俗保留下來也是正常。


    絢爛的燈光如同一抹胭脂敷在在白玉兒臉上,她在人群中歡唿雀躍,跑的累了,才迴到白秀身邊,看著那燈海和人海發起了呆:“真希望這樣的日子永遠不不會變……”


    白秀不知的她是不是也預感到了什麽,便安慰一笑。白玉兒頓時做了個鬼臉,又蹦蹦跳跳地跑遠了。


    白秀看著她的背影,沒來由的有些出神,或許是因為即將到來的離別,又或許是他心裏一直掩藏著一絲不安。


    很快湖邊便搭起了祭台,隨著一陣喧嘩聲響起,便見一群人從祠堂內走了出來,為首的自然是白玉兒的爺爺,白在淵也在其中,想必這六人就是紙條上所說的靈守。


    等他們走到那祭台之上,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安靜了下來,目光灼熱地看著他們。對於鴻淵島的人,琈璴玉脈毫無疑問是非常重要的資源,哪怕隻是一個普通人,他們也無不屏息凝神,等待著靈守們吹響收獲的號角。


    白玉兒的爺爺身為大長老,自然要說些鼓舞士氣的話。而白在淵的目光卻是在人群中搜尋起來,但看到白秀,他便狡黠一笑,還不忘俏皮地眨了眨眼。


    白秀心中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等大長老說完了話,宣布聚靈儀式正式開始後,白在淵便突然開口道:“各位長老,事關我鴻淵島琈璴玉脈,我想我們不應該隱瞞大家。”


    白在淵顯然深諳言語之道,堪堪一句話便將所有人的好奇心勾了起來。而除了白玉兒的爺爺,另外幾位宗老的臉色卻是難看起來。


    忽聽一人喊道:“六長老,既然我們都是同族,有什麽話直說就好,就算有什麽難題,大家集思廣益不是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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