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棲姻眼疾手快地拉著香蘭連退數步,隨即撐起鬥篷擋在了二人身前。


    那些鞭炮,大多掉在了地上,爆開時,濺起雪花無數。


    不過都被沈棲姻用鬥篷擋下了。


    但唯獨有一根,正好落在了她的鬥篷上,“啪”的一聲炸開。


    賈蘭拿著玩的鞭炮是從一整掛鞭上拆下來的一小根、一小根的小鞭兒,威力不是很大,尤其是還隔著一層鬥篷,並沒有傷到沈棲姻和香蘭,隻是把後者嚇了一跳。


    賈蘭聽到香蘭被嚇得直叫喚,興奮地在原地又蹦又跳,拍手道:“哈哈,膽小鬼!”


    更要命的是——


    爆炸後蹦出的火花濺到了鬥篷的風毛上,瞬間就燒了起來。


    見狀,賈蘭愈發覺得有趣似的。


    “哦!哦!著火嘍、著火嘍!”他一臉開心,全然沒有一絲這個年歲對死亡該有的恐懼:“快來看呀,她們要被燒死啦。”


    沈蒼和蔣琬匆忙趕來,後者急忙捂住賈蘭的嘴,不讓他再繼續胡說。


    另一邊,沈棲姻當機立斷,直接解下披風丟進了雪地裏,香蘭配合默契地往上揚了幾捧雪,瞬間便將火滅掉了。


    “棲姻!”沈蒼難得對她流露出擔憂關切的表情:“沒傷著吧?”他還指著她那張臉勾住蕭世子呢,可不能就這麽毀了。


    父女一場,沈棲姻哪裏不知他的心思,因此壓根沒理他,隻越過他,目光寒冽地看著不遠處的賈蘭,眼神冰冷得猶如這鋪天蓋地的霜雪。


    蔣琬的心“突”地一跳,忙將賈蘭掩在了身後,側過頭低聲對身邊的婢女說:“先將小公子帶迴去。”


    “……是。”


    珠兒遲疑地應了一聲,暗暗往沈棲姻那邊瞄了好幾眼。


    二小姐能答應?


    果然,珠兒才邁出一步,就聽到沈棲姻的聲音淡淡響起:“站住。”


    珠兒立刻就停下了腳步!


    蔣琬眉頭一緊。


    她似頗為躊躇地絞了絞手,斟酌道:“二小姐,蘭兒還隻是個孩子,難免頑劣些,你大人有大量,便別和他計較了。”


    “跟姨娘比起來,我也還是個孩子,若待會兒我做了什麽惹姨娘不快,你也別和我計較了。”


    話落,她抬手一指賈蘭:“把他給我綁樹上!”


    “我看誰敢!”蔣琬自以為自己的威懾頗有氣勢,可扭頭一看,卻見賈蘭身上的繩子都繞了兩圈了。


    賈蘭好頓掙紮:“娘!”


    “救我!”


    “我不要被綁在樹上,我不要!”


    見狀,蔣琬忙去央求沈蒼:“老爺,您快勸勸二小姐,蘭哥兒終究是個孩子,這樣喊打喊殺的,嚇到他怎麽辦?”


    沈蒼卻陰沉著一張臉,並不說話。


    沈棲姻似笑非笑地說:“這麽容易就被嚇到,姨娘還讓他拿鞭炮玩?”


    “……是、是我疏忽了,以後再不讓他拿著玩了。”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姨娘,上次我便說過,我這人從來不和小孩子計較,反正他打我、我就打他,他罵我、我也罵他,今兒他拿鞭崩我,那我就隻能崩迴去了。”


    “什麽?!你要崩迴去?”蔣琬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可是鞭炮!會傷人!”


    “呦,原來你知道鞭炮會傷人啊?那還讓他拿著玩?”


    “可我、我不是說了下不為例嗎?”


    “那我還說今日事今日畢呢!”


    說完,沈棲姻也不再跟她多廢話,隻讓人將賈蘭捆結實了,然後讓人去取了一掛鞭來。


    當著蔣琬的麵兒,一個個揪了下來。


    蔣琬見她是鐵了心要拿鞭崩賈蘭了,橫豎她是勸不住,隻得再去求沈蒼。


    她索性跪在他腳邊,帶著哭音央求道:“老爺您說話啊,您勸勸二小姐,萬一將蘭兒崩出個好歹,還叫我活不活啊?”


    沈蒼嘴巴動了動,剛要說什麽,卻聽沈棲姻開口道:“父親自己的孩子死的死、瘋得瘋,都不見您怎樣,如今倒心疼起別人的孩子來了?”


    這話聽得沈蒼臉色一黑。


    他冷哼著甩開蔣琬的手,不悅道:“蘭哥兒如此頑劣,遲早要闖下大禍,你自己既是不舍得管,讓棲姻幫你管管正好。”


    “老爺!”


    “好了!”沈蒼愈發沒了好氣兒:“你瞧瞧這鬧的,還嫌我不夠煩嗎?”


    好好的房子差點燒沒了,她還有臉求情!


    蔣琬知道沈蒼不耐煩了,便隻能退而求其次地說:“……老爺說的固然有理,蘭哥兒是該罰,抽手心、打屁股,這些都可以,但如何能讓鞭崩孩子呢?”


    “萬一傳出去,隻怕旁人不會說是蘭哥兒頑皮,隻當是老爺厚此薄彼,皆因他不是你親生的便存心虐待呢。”


    聞言,沈棲姻失笑:“他何止不是父親親生的,他甚至都不是姨娘你生的,不是嗎?”


    旁人聽了這話倒不如何,賈蘭卻不幹了:“你胡說!我是我娘親生的!”


    “不是。”


    “就是!”


    “就不是!”沈棲姻饒有興致和他爭論:“你娘自己都親口承認了,說你是別人生的孩子,她不過是抱過來養著而已。”


    賈蘭聽了這話,卻忽然不急了:“哈哈,那是她騙你們的。”


    “你們這群大傻瓜!”


    蔣琬急得不行:“蘭哥兒!”


    賈蘭一臉得意:“我就是她的孩子,你不知道吧?哼!”


    “嗬嗬。”沈棲姻也笑:“可不嘛,不知道。”


    清眸流轉,她看向沈蒼:“父親怕是也不知道吧?”


    沈蒼眉頭皺成了“川”字,看向蔣琬的目光中充滿了懷疑。


    四目相對,蔣琬無助地搖頭:“那是小孩子胡言,老爺怎可輕信?你忘了之前我是怎麽告訴你的嗎?我是有苦衷的呀。”


    沈蒼自然沒忘。


    隻是之前深信不疑的事情,到如今卻滿腹狐疑。


    他正想得出神,卻突然聞得“啪”的一聲,驚得他瞬間迴過神來。


    竟是沈棲姻不知幾時點燃了一根小鞭,不偏不倚地扔到了賈蘭的腳邊,嚇得他“嗷”一嗓子叫了出來。


    她臉上掛著乖戾的笑容,不緊不慢地又點燃了一根。


    蔣琬衝過去抱住了賈蘭,將他死死護在了自己懷裏:“二小姐怎麽說也是個大人了,為何非要跟個小孩子一般見識?”


    “再說了,蘭哥兒也不是存心傷你,他不過是覺得有趣,同你鬧著玩罷了。”


    聞言,沈棲姻倏然一笑:“鬧著玩啊?可以啊。”


    “我這不也是在和他鬧著玩嗎?”


    “你瞧他笑得多開心啊。”


    賈蘭“哇哇”地哭。


    蔣琬怎麽哄都哄不住,最後隻能改口道:“不要、不要!二小姐,求你停下!我求求你,放過我們吧。”


    她說得可憐,圍觀之中有兩個下人也生出了惻隱之心,覺得沈棲姻跟一個孩子都這般睚眥必報,未免太過小氣,也太過無情。


    沈棲姻看他們臉上的表情就能猜出來他們心裏是怎麽想的,但她依舊我行我素。


    會覺得蔣琬母子可憐,那是因為鞭炮沒扔到他們身上!


    第二根鞭扔出去後,沈棲姻忽然背過了身去,說:“看不見了哦,不想被崩到就躲遠點!”


    話音方落,眾人頓時作鳥獸散。


    香蘭看著這一幕,覺得自己乳腺都通了。


    人生嘛,你不發瘋折磨別人,就會因為別人的發瘋而內耗自己。


    這一點,他們家二小姐做得就很好。


    她感覺,他們二小姐是那種,若是有人害她,她會連起哄的人一起弄死的精神狀態。


    雖然道德底線薄弱,但虐渣實力驚人!


    瞧瞧把那熊孩子給嚇的……


    嘖嘖嘖,都尿褲子了。


    其實怕的又何止是賈蘭,蔣琬也怕啊。


    她原以為,沈棲姻即便是拿鞭崩賈蘭,其目的也不過是為了震懾他們娘倆,下手應當是有分寸的,誰知道她這麽瘋!


    鞭炮“劈裏啪啦”地響,濺起飛雪無數,落了那娘倆一身。


    賈蘭又尿了褲子,濕答答地黏在身上,冷風一吹,凍得他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最後也不知是冷的還是被嚇的,竟直接暈了過去。


    沈棲姻這才意猶未盡地收了手。


    她拂了拂袖管,在蔣琬抱著孩子經過她身邊的時候,開口說道:“我瞧這孩子是個有脾性的,說不定日後會來找我尋仇。”


    “我的話,姨娘可別忘了。”


    “他怎麽對付我,我就怎麽對付他。”


    這樣說來,她都開始有點期待這小崽子還能怎麽作了。


    蔣琬神色僵硬:“……我記下了。”


    “還有……”


    “二小姐還有什麽要交代的?”


    “我的鬥篷被燒破了,姨娘記得賠給我。”


    “……是。”


    蔣琬應承得痛快,但心裏想的卻是,隻怕要變賣些首飾了。


    沈蒼這個狗男人,自打沈光宗死後,他便將府裏的銀子攥得緊緊的,讓她半點也插不進手去,真真可恨極了!


    結果屋漏偏逢連夜雨,賈蘭病了。


    家裏倒是有沈蒼這個現成的大夫,診金是省了,可按方抓藥總歸還是要銀子的。


    蔣琬管沈蒼要,後者竟迴她一句:“你自己沒有?”


    蔣琬差點被他氣笑了。


    她心說我要是有,還會管你要!


    他之前是給過她不少銀子,但她要添置衣裳首飾,還得買胭脂水粉,還有賈蘭得吃的玩的。


    更有一筆銀子,是給她那個遠方姑母的,否則人家憑啥給她帶孩子。


    沈蒼見她自己拿不出銀子,不知是不相信她沒有還是為何,竟來了句:“我看蘭哥兒的情況也沒那麽嚴重,不過是有點發熱,先拿酒給他撒撒身子就是了。”


    蔣琬都不敢相信,這是人能說出來的話!


    不過想想也是,他對他自己親生的兒女都能狠得下心去,更何況賈蘭這個外來的了。


    可她總要盡力爭取的,沒有眼睜睜看著孩子在那燒著的道理,因此便道:“二小姐她……不是就在醫館坐診嗎……”


    “老爺能不能同她說說,讓她拿些藥材迴來?”


    “你說什麽?”沈蒼甚至懷疑自己耳朵出問題了,都沒懷疑蔣琬居然這麽異想天開:“你還想讓她幫你拿藥迴來,也是想瞎了心了。”


    “……我、我知道二小姐不喜歡蘭哥兒,所以才求老爺您去同她說呀。”為了哄著沈蒼為自己奔波,蔣琬硬是將人高高捧了起來:“旁人的話,二小姐或許不聽,但您是她的父親,難道她也敢不遵不成?”


    話落,卻被沈蒼狠狠瞪了一眼。


    他心說你明知道我的話在那丫頭那跟放屁一樣,還這樣說,不是誠心挖苦我是什麽!


    蔣琬瞅著他陰陽不定的這個死出兒,也懶得再繼續跟他周旋了。


    隻是她裏這口氣到底咽不下。


    臨走前,她便裝作不經意似的說道:“罷了,如今日子艱難,不抓藥就不抓藥了,能省則省,不日四姑娘出閣,還得給她備辦一份嫁妝呢。”


    頓了頓,她又道:“不過話又說迴來了,既出嫁妝,自然也要收聘禮。”


    “四姑娘嫁的是侯府,想來聘禮少不了,也不知二小姐今後會嫁個怎樣的人家?我瞧她生得那樣的模樣,想來這聘禮較之四姑娘隻會多、不會少。”


    “說起來,二小姐也有十六了,眼瞧著過了年便十七了,老爺可有給她相看人家嗎?”


    提起此事,沈蒼竟一改方才的臭臉,眉目舒展開來:“不必了……”


    他原以為,大女兒嫁去侯府便頂天了,誰能想到,棲姻那丫頭悶聲不響,竟然攀上了國公府的世子爺!


    人人都說那蕭世子陰晴不定,不近女色,可那夜他瞧著,他分明對棲姻很是上心的樣子。


    如此一來,想來聘禮也能多給一些。


    不過蔣琬的話倒是給他提了個醒兒,這丫頭如今也不小了,再這麽整日在外麵拋頭露麵的到底不好,萬一國公府那邊因此不許她進門呢?


    所以這親事,得趁著世子爺還沒厭煩她,趁早敲定了才好。


    於是這日,沈蒼難得出門,竟是早早地等在了棲鷹閣的大門前,隻待蕭琰策馬而來,他便忙不迭地迎了上去。


    “見過世子爺,給世子爺請安。”


    蕭琰高高地騎坐在馬上,冷冰冰地斜睨了他一眼。


    沈蒼咽了咽口水,強自鎮定道:“我今日前來,是想同世子爺商議您與小女的婚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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